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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您自己作的恶行忏悔。”还是那个声音说。
“噢!是的,我忏悔!我忏悔!”唐格拉喊道。他那已经变瘦的手握成拳头,接连捶着自己的胸膛。
“那好吧,我可以饶恕您。”那人说道,一边甩掉披风,向前迈了一步,走到有亮光的地方。
“基督山伯爵!”唐格拉说道。刚才他的脸由于饥饿和痛苦已经死灰一般,而现在由于惊恐,这脸色白得更是不像样了。
“您认错人了,我不是基督山伯爵。”
“那么您是谁?”
“我是被您出卖,被您陷害,被您诬告蒙受不白之冤的那个人,我是您为了自己飞黄腾达,把他踩在脚下往上爬的那个人。未婚妻被您害得忍辱偷生,老父亲被您害得活活饿死。他本应该饿死您的,但他还是饶恕了您,因为他自己也需要得到宽恕。我是爱德蒙·唐泰斯!”
唐格拉一声大喊,趴倒在地下。
“站起来吧,”伯爵说道,“我给您留条活命,您的两个同谋可没有您这样幸运,他们一个疯了,一个死了!剩下的那5万法郎就留给您用,我送给您了。至于您从济贫院骗取的那500万,已经有人领走归还给济贫院了。现在您可以吃也可以喝,今天晚上您是我的客人。旺帕,这个人吃饱以后,就放他走。”
伯爵走了。唐格拉仍在地上俯伏着,当他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人影在甬道里渐渐走远消失,影子经过的时候,那些强盗纷纷弯腰鞠躬。旺帕遵照伯爵的吩咐,款待了唐格拉一顿,给他喝了意大利的上等美酒,吃了意大利最好的水果,然后让他上了他那辆驿车,驶上大路,最后放他下车靠在一棵树上就不管了。他在那儿一直呆到天明,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天亮以后,他发现旁边有一条小溪。他感到口渴,于是爬到小溪边上。他俯身正要喝水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头发完全变白了。
第213章 月5日(1)()
傍晚6点钟左右,天色茫茫,秋日辉丽的阳光穿过白蒙蒙的烟霭,在蓝莹莹的海面上撒下道道金色的光芒。白天的热浪渐渐消散,海面上已经开始感到微风习习,仿佛是那大自然的呼吸,仿佛大自然在炽热的中午小睡之后开始苏醒。这沁人心脾的气息给地中海沿岸送去凉爽,也给一个又一个的海滩逐一送去树木的馨香和海的腥气。在这个从直布罗陀到达达尼尔,从突尼斯到威尼斯的苍茫大湖上,一艘造形简洁雅致的轻型快艇正在初起的暮霭中滑行。宛如一只迎风展翅贴着海面飘逸的天鹅,这游艇轻盈快捷,翩然向前驶去,只见船后留下一道道荧光闪闪的水波。渐渐地,我们刚迎来的夕阳又在西边的地平线上垂下消失,但是犹如要证明神话中那些绮丽的故事并非只是幻境,涌起的浪尖上还都光彩熠熠地闪着落日余晖,似乎在向人们揭示,火神已经钻入安菲特丽特的怀抱,这大海的女神再想用她那蔚蓝色的斗篷遮盖住情人也只是徒自惊扰了。
游艇矫捷地向前驶去,但这远远看去,游艇上那姑娘的鬈发并没有被迎面拂来的海风吹乱。船头上站着一名男子,他身材高大,肤色黝黑,正睁大着眼眺望那渐渐靠近的岛礁,在这万顷波涛中,这黑压压圆锥体一般的庞然大物,像是一顶硕大无朋的卡塔卢尼亚人的帽子。
“前面就是基督山岛吗?”这站着的男子问道,声音沉闷而阴郁,看那样子,这艘快艇现在暂时听他吩咐。
“的是,阁下,”船长回答道,“我们到了。”
“我们到了!”那男子喃喃说道,声音中总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忧愁,接着他又低声说道,“对,那是小港湾。”说完,他又陷入沉思,嘴上掠过一丝比泪水更凄楚的苦笑。
几分钟后,岛上闪出一道转瞬即逝的火光,一声枪响紧接着飘到了快艇上。
“阁下,”船长说道,“这是岛上发的信号,您看,要不要亲自回个信号?”
“什么信号?”那男子问道。
船长伸手朝小岛指去,果然岛边上有一缕孤零零的白烟,正在慢慢散开。
“啊!是的,”那男子仿佛刚从梦中醒来似地说道,“您给我吧。”
船长把上好子弹的火枪递给他,那男子接过枪,慢慢举起,朝天放了一枪。10分钟以后,快艇上的帆全都收拢,在离小港湾外500步远的海面上下了锚。划艇已经放到海面上,艇上一共有四名桨手和一名舵手,那男子也上了这划艇。艇的尾部铺了一块蓝色的毡毯,这本是特意为那男子铺的,但他没有坐下来,而只是双臂叉在胸前站着。四名桨手把手里的桨略微向上翘起等着,那样子看上去活像是四只展开双翅晾干羽毛的海鸟。
“走吧!”那男子说道。
八只桨顿时一齐划入水中,但不见溅起一点水花,划艇凭着这股推力迅速向前驶去。不一会儿工夫,划艇驶入凭借天然凹进的海岸线形成的小港湾,船底已触到了水下的细沙滩。
“阁下,”舵手说道,“请骑在这两名桨手的肩膀上,他们送您上岸。”
那个年轻的男子没有答理舵手的话,只是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他两腿迈出划艇,乘势滑入齐腰深的水中。
“喔!阁下,”舵手轻声说道,“您这样可不好,主人会训斥我们的。”
年轻人只顾往岸边走去,有两个水手在他前面领道,领他从水浅的地方走。走了30步后,他们上岸了。年轻人在一块干硬的地上跺了跺脚,两眼向四下望去,他想先看看过一会儿人家会给他指一条什么样的路走,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正转头张望的时候,有只手按在他肩膀上,又突然听到说话的声音,他不禁吓了一跳。
“您好,马克西米利安,”那声音说,“您很准时,谢谢。”
“是您,伯爵。”年轻人说道,他那神态显得很高兴,他伸出双手握住基督山的手。
“是我,您看,我跟您同样准时,可您身上却是水淋淋的,我亲爱的朋友,不妨像卡里普索古希腊神话中的仙女,俄古癸亚岛上的女王,奥杜塞斯即《奥德赛》中的泰莱马克遇海难后被她救起,并被收留在岛上居住了10年。对泰莱马克说的那样说一句吧,您得把衣服换下。过来吧,这儿已经给您准备好住的地方了,住在这里面您就忘掉疲劳和寒冷了。”
基督山看到摩莱尔朝后面转过身去,于是停下等他。年轻人回头一看感到非常吃惊,领他过来的那几个人没有说一句话,他也没有给他们付什么钱,但都已经走远了。这时都已经听到那划艇朝游艇划去的桨声。
“啊!是这样,”基督山说道,“您在找领您过来的那些水手吧?”
“是呀,我还没有给他们钱呢,他们却走了。”
“这事您就不用管了,马克西米利安,”基督山笑着说道,“我跟这些靠海谋生的人早已说妥,凡到我这小岛来的人,一路费用一律免收。用文明国家话的来说,我都已经预订好了。”
摩莱尔惊诧地望着伯爵。“伯爵,”他说道,“您现在跟在巴黎的时候不一样了。”
“怎么呢?”
“真的,在这儿您笑了。”
基督山的额头顷刻阴沉起来。“您这样提醒我是对的,马克西米利安,”他说道,“又见到您我的确很高兴,我竟然忘了所有的幸福都是好景不常。”
“噢!不,不,伯爵!”摩莱尔又一次握住他朋友的双手喊道,“正相反,您应该笑,您应该高兴,您,您应该逍遥自在,也好向我表明,只在那些缠绵悱恻的人看来,生活才是一无可取。呵!您是那样仁慈,那样善良,又是那样崇高,我的朋友,您欣欣有喜色,想必是装的,是为了给我勇气而已。”
“您错了,摩莱尔,”基督山说道,“刚才我确实很高兴。”
“那么说,您把我忘了,那倒也好!”
“怎么这样说?”
“是的,因为您也知道,朋友,就像古代斗士走进竞技场时对至高无上的皇帝说的那样,我也要对您说上这么一句:‘赴死的人向您致敬。’”
“您心中还那么苦涩?”基督山异乎寻常地望了他一眼问道。
“噢!”摩莱尔说道,悲戚地望了伯爵一眼,“您真的以为我会忘掉这悲哀吗?”
“听我说,”伯爵说道,“我的话您能听明白的,是不是,马克西米利安?您不会把我看作一个碌碌无能的人,看作一个只是喋喋不休,废话连篇的人。我问您心中是不是还那么苦涩,因为我洞悉人心中的秘密,所以我才这样说的。喔!摩莱尔,让我们一起走进您的心灵深处,一起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吧。难道这伤痛真让您六神无主,坐立不安了吗?难道您真像那被蚊子叮了一口便狂跳不止的狮子吗?难道这轻生的念头非到了坟墓才能泯灭吗?难道真是抱恨终天,至死方休吗?或者,这仅仅是因为勇气丧失殆尽,于是万念俱灭了吗?仅仅是因为愁云密布,于是本可以闪烁的希望之光却被湮没了吗?还是因为丧失了记忆,连挥泪都不会了吗?噢!我亲爱的朋友,假如是这样,假如您已不会哭泣,假如您觉得自己那颗麻木的心已经死去,假如您除了信赖上帝以外已没有任何信心,假如您除了仰望上天以外已不再注视任何东西,那么,朋友,我们不妨把言辞搁置一边,因为言辞有度,不足以表达我们的心声。马克西米利安,您的心不再是苦涩的了,您也不必怨天尤人了。”
“伯爵,”摩莱尔说道,口气虽然和顺,但又十分坚定,“伯爵,请您听我说,听一个手指大地,眼望苍天的人说几句话。我来找您,是为了能在一个朋友的怀抱中死去。当然,这世上有我所爱的人,我爱我妹妹朱丽,我爱她的丈夫埃马纽埃尔,但是我需要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有人能向我展开双臂,能向我莞尔而笑。我妹妹会哭天抹泪昏过去,看到她那样子我会很痛苦的。埃马纽埃尔会夺走我手中的枪,大喊大叫闹得全家的人都知道。但是您,伯爵,您向我发过誓,您不是一般的人,如果您的生命不会有终极的话,我都可以说您就是一位神,您会温顺体贴地一直送我到死神的大门,是吗?”
“朋友,”伯爵说道,“有一点我仍不敢相信,您是不是已经十分脆弱,只好孤傲地一舒胸中的痛苦?”
“不,您看,我跟往常一样,”摩莱尔说道,一边向伯爵伸出手,“我的脉搏还跟平常一样,既不过速也不过缓。不,我只是觉得自己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不,我不会再走下去了。您叫我等待,叫我希望。您是一位不幸的贤人,您可知道您究竟做了些什么?我等了一个月,也就是说我痛苦地熬了一个月!我也曾经希望过——人真是可怜又可卑呀,我曾经希望过,希望什么?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某种不为人知的,愚蠢的,荒谬的事情吧!大概是什么奇迹吧……但这又是什么样的奇迹呢?只有上帝才知道,因为正是上帝在我们的理智中又加进了我们称之为希望的这种疯狂。是的,我等待了。是的,我也有过希望,伯爵。我们谈到现在已有一刻钟了,您是无意,但确实已上百次地抽打我的心,把它撕碎,因为您说的每一句话都已向我表明,对我已经没有希望可言。噢,伯爵!让我舒舒服服地,痛痛快快地在死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