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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想到这儿就开始深呼吸,看看自己究竟受伤了没有,这一手他是从《唐·吉诃德》这本书里学来的,他自己没有读过这本书,但也就这本书里的故事他还多少知道一些。“不,”他说道,“他们没有把我打死,也没有把我打伤,不过,他们会不会把我的钱偷走了呢?”他急忙摸衣服口袋,口袋全都是好好的,他留出来准备从罗马到威尼斯一路上用的100金路易还在长裤口袋里,那个夹着505万提款单的钱夹也在他的礼服口袋里放着。“这样的强盗真是少有!”他想道,“我的钱和钱夹他们都没有动!昨天我睡觉的时候想的是对的,他们是要我付赎金。喔!我的表也在!先看看现在是几点钟。”唐格拉这块表是布雷盖出的精品,昨天他上路前已经仔细地上了弦,现在表针正指着5点半钟。要是没有这块表,唐格拉就完全不知道时间了,因为白天的亮光根本透不到这间地牢中来。要不要主动问问强盗怎么回事?还是就这样耐着性子等他们来问?等是最稳当的,于是,唐格拉就等着。他一直等到中午。
一个强盗在地牢门前守了整整一夜,早上8点钟的时候,又来了一个强盗把那个人换下。唐格拉忍不住想看看这个看着他的强盗是个什么人。唐格拉早已注意到地牢里有那么几缕亮光,不过不是日光而是灯光,原来那门的木板拼得不严实,灯光是从木板缝里漏进来的。他把眼贴在一条缝上,正好看见那个强盗喝了几口烈酒,盛酒的是一只羊皮袋,所以一股怪味熏得唐格拉直恶心。“呸!”他一边说一边缩了回去。
中午又来了一个强盗把那喝烈酒的家伙换下,唐格拉感到好奇,想看看这新换上来的看守是什么模样。于是他又一次凑在那木板缝上看。这新换上来的强盗虎背熊腰,活像个哥利亚特古代地中海东岸的腓力斯人中的一个巨人。,大眼睛,厚嘴唇,塌鼻子,长长的棕发一直披到肩上,一缕缕弯弯曲曲的头发简直像一条条蛇。“喔!喔!”唐格拉说道,“这家伙哪是人,倒像是吃人的巨妖,反正我人也老了,肉也硬了,白白胖胖的,不过不好吃。”不难看出,此刻唐格拉还有心思说笑话。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那个看守像是要证明他不是什么吃人的巨妖,一屁股冲着地牢门坐了下来,从褡裢中拿出黑面包、葱头和干酪,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见鬼,”唐格拉透过他那牢门的门缝朝这强盗的午餐望了一眼说道,“见鬼,我真不明白这样龌龊的东西怎么吃得下去。”他在山羊皮床垫上坐下,不由得想起第一个强盗喝的那烈酒的气味。
但是唐格拉躲在一边坐着也不管用,大自然的奥秘是不可思议的,极其粗劣的食品对空荡荡的胃有着令人忍不住的诱惑力。唐格拉突然感到他的胃已经没有存货了,再看那强盗就不那么丑了,面包不那么黑了,那干酩也成为比较新鲜的了。而那几个生葱头,这本是粗人吃的十分恶心的东西,此时此刻却让唐格拉想起,有时他对他的厨师说:“德尼佐先生,今天好好给我做一盘老百姓吃的家常菜。”厨师就替他精心配一种叫罗贝尔汁的调汁,还给他做葱头回锅牛肉。唐格拉站起身,走过去敲门。强盗抬起头来。唐格拉看出他听到声音了,于是接着再敲。
“干什么?”原文为意大利语。强盗问道。
“你们说吧!你们自己说说吧!朋友,”唐格拉说道,一边像敲鼓似地用手指头敲他那牢门,“我觉得这到时候了,也该想着给我吃点东西了吧!”
可是,也许这位彪形大汉没有听懂,也许有关唐格拉的用餐问题,他没有得到任何命令,他只是埋头重新吃他的饭。唐格拉觉得自己面子受到了伤害,他不想同这粗人多纠缠,于是一头躺倒在山羊皮垫上,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又过了四个钟头,另外一个强盗过来替那彪形大汉。唐格拉直觉得自己饥肠辘辘,他慢慢地从床上站起来,又一次把脸贴在门缝上,一看是张很精明的脸,认出这就是昨天晚上领路的那个人。这人果然就是佩皮诺,他正忙着想把这当班看门的差使弄得尽量舒服些。他先冲着牢门坐下,然后把一只瓦盆放在两腿中间,盆里是热气腾腾、香喷喷的肥肉片焖鹰嘴豆。鹰嘴豆旁边,佩皮诺又放了一只精巧的小筐,筐里是韦莱特里葡萄,另外还有一只装满了奥维托酒的长颈大肚瓶。显然,佩皮诺这家伙对吃是很讲究的。看着人家这么忙忙碌碌准备美餐一顿,唐格拉不由得直流口水。“嗯!嗯!”唐格拉说道,“不妨来看看这家伙是不是比刚才那一个好说话。”于是他文文雅雅地敲了敲门。
“就来。”强盗说道,他因为常去帕斯特里尼老板那儿,所以学了点法语,一般常用的话都能懂。他果然过去开门。
唐格拉认出来了,这强盗就是昨天晚上恶狠狠地对他嚷“把脑袋缩进去”的那个人。可现在不是非难人家的时候,正相反,唐格拉装出一副极可爱的模样,嘴上也堆起了优雅的微笑。“请原谅,先生,”他说道,“是不是今天晚上不准备给我送晚餐了?”
“什么?”佩皮诺喊道,“阁下是不是刚好也饿了?”
“刚好,说得真妙,”唐格拉轻声说道,“我已经整整24小时没有吃东西了。”接着他又高声说:“可不,先生,我饿了,甚至非常饿。”
“那么,阁下想吃点东西?”
“马上就吃,行吗?”
“太好办了,”佩皮诺说道,“这儿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当然,钱是要付的,所有老老实实的基督教徒都是这个规矩。”
“这好说,”唐格拉喊道,“不过说实在的,你们既然抓了人关起来,至少得给人吃饭吧。”
“啊!阁下,”佩皮诺说道,“我们没有这种规矩。”
“这说不过去,”唐格拉说道,他又想自己先和气些,尽量把这强盗哄住,“不过我不会计较这些的。好吧,叫人给我送吃的东西来吧。”
“马上就送来,阁下,您想吃什么?”佩皮诺说完便把那瓦盆随手一放,盆里香喷喷的热气正好直往唐格拉鼻孔里钻。“请吩咐。”他又说道。
“这么说,你们这儿有厨房?”银行家问道。
“什么?我们有厨房?当然有,好着呢。”
“厨师呢?”
“都是数一数二的。”
“那好!我就要只鸡,鱼也行,野味也行,只要是吃的,什么都行。”
“就按阁下的意思吧,先要只鸡,是不是?”
“是的,要只鸡。”
佩皮诺站起身来,扯着嗓门喊了起来:“给阁下来一只鸡!”
佩皮诺的喊声还在拱顶下面回响,就过来了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细高条,长得很英俊,像古代送鱼的人一样光着上身,手里托着一只银盘,盘里除了一只昂着脖子的鸡以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简直像在巴黎咖啡厅。”唐格拉轻声说道。
“来啦,阁下。”佩皮诺说道,一边从那个年轻的强盗手中接过鸡,放在一张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桌子上。这桌子,加上一张小凳子,那张山羊皮垫子的床,便是这地牢里的全套摆设。
唐格拉提出要一把刀和一把叉子。
“来啦!阁下,”佩皮诺说道,一边摆上一把刀尖已经磨钝了的小刀和一把黄杨木叉子。
唐格拉一手拿刀,一手拿叉,准备切鸡。
“请原谅,阁下,”佩皮诺一手按住银行家的肩膀说道,“这儿先付钱后用餐,不然用完餐再说不满意……”
“啊!啊!”唐格拉想道,“这就跟巴黎不一样了,且不说他们还很可能要敲我一笔。不过我做事决不小里小气的。呃,我常听人说意大利的东西便宜,一只鸡在罗马大概12苏。”于是他扔了一个金路易给佩皮诺,一边说:“给!”
佩皮诺接过金路易,唐格拉又拿起刀准备切鸡。
“请稍等,阁下,”佩皮诺站起身来说道,“请稍等,阁下还少我钱呢。”
“我早说了他们要敲我的!”唐格拉自语道。接着他想,现在他只好听凭人家敲了。“好吧,这样瘦的鸡要多少钱?”
“刚才阁下给了一个路易的定金。”
“一只鸡的定金就要一个金路易?”
“没错,这是定金。”
“真不错,行了!行了!”
“阁下还该我4999金路易。”
唐格拉一听到这种狮子大开口的笑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啊!有意思,”他喃喃自语道,“真有意思。”
他又拿起刀叉准备切鸡,但是佩皮诺伸过右手,一边用左手一把捏住唐格拉的右手。“那就算了。”佩皮诺说。
“什么?您不会是开玩笑吧?”唐格拉说道。
“我们从来不开玩笑,阁下。”佩皮诺说道,摆出一副极其严肃的样子,俨然像一个公谊会创立于17世纪的基督教的一个教派。的教徒。
“什么?这只鸡要10万法郎!”
“阁下,在这种鬼洞里养鸡,您都想像不出来有多难。”
“好了!好了!”唐格拉说道,“我觉得这真是滑稽可笑,太逗人了。不过我饿了,让我吃吧。给,再给您一个金路易,我的朋友。”
“那么现在只欠4998金路易了。”佩皮诺还是那样镇静地说,“不着急,钱总会收齐的。”
“噢!这种事,”唐格拉说道,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他,他不禁火了,“这种事,休想。见鬼去吧,你们都不知道在跟谁打交道。”
佩皮诺打了一个手势,那个年轻小伙子立即伸出手臂,一转眼工夫就把鸡端走了。唐格拉朝他的山羊床上一躺,佩皮诺关上地牢门,又开始吃他的肥肉片闷鹰嘴豆。唐格拉看不见佩皮诺在干什么,但这强盗的嘴吧唧吧唧地发响,牢里的人一听就完全清楚那强盗在忙什么事。显然,他正忙着吃东西,而且像一个没有教养的人,吃的声音又那么响。“粗人一个!”唐格拉说道。佩皮诺装出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甚至连头都不回一下,只顾慢条斯理地吃他的东西。唐格拉只觉得自己的胃漏了一个大窟窿,似乎成了达娜依德丝的无底桶古希腊神话,达那俄斯王的50个女儿,都取名叫达娜依德丝,除一人以外,全部在新婚之夜把丈夫杀死,于是都被打入地狱,往一只无底桶灌水。他都不敢相信,自己还能不能把他的胃填满。然而他还是耐着性子又熬了半个钟头——说句公道话,这半个钟头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世纪。他最后站起身来,又一次走到牢门边上。
“怎么样,先生,”他说道,“别老让我这么半死不活地耗着,请您马上告诉我,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
“可是,阁下,倒是您应该告诉我们,您要我们做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吧,我们一定照办。”
“那好,先给我开门。”
佩皮诺把门打开。
“我想,”唐格拉说道,“嗨!我想吃东西!”
“您饿了吗?”
“您明明是知道的嘛。”
“阁下想吃什么呢?”
“既然在这鬼洞里鸡的价格奇贵,那就来块干面包算了。”
“面包?行呀。”佩皮诺说,接着他又大声喊起来:“来人!上面包!”
那年轻小伙子端来一小块面包。
“来啦!”佩皮诺说道。
“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