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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被告进行心理学方面的研究,肯定这一次也不例外,他仍想进行他的研究。维尔福目光深邃,紧紧盯住安德拉,然而他一次也没有能迫使安德拉垂下双眼。
起诉书终于宣读完毕。“被告,”庭长问道,“您的姓名。”
安德拉站起身来。“请原谅,庭长先生,”他拿腔拖调地说道,“我认为您所要采用的审问程序我难以遵命,为此我要求对我应有所例外,不能按一般被告对待,稍后我会证明我的要求是正当的。如蒙庭长先生允许我按另外一种程序回答,所有的问题我定会一一说明。”
庭长不由得吃了一惊,朝陪审员望去,而陪审员则纷纷望着检察官。全场的人无不瞠目结舌大为震惊,然而安德拉却神色从容行若无事。
“您的年龄?”庭长说道,“这个问题可以回答吧?”
“这个问题以及其他问题,我都可以回答,庭长先生,但应有一定的顺序。”
“您的年龄?”庭长重复问道。
“我21岁,说得更确切一些,还得过几天我才满21岁,因为我的出生日期是1817年9月28日夜间。”
维尔福先生正在做笔记,一听到这个日期便抬起头来。
“您出生在什么地方?”庭长继续问道。
“巴黎近郊奥特伊。”贝内代多回答道。
维尔福先生第二次抬起头来,两眼直望着贝内代多,似乎他看到的是墨杜萨的脑袋,他的脸刷地一下变白了。至于贝内代多,他掏出一块细麻布手帕,用绣了花的那个角潇洒地按了按嘴唇。
“您的职业?”庭长问道。
“最初是伪造假币,”安德拉不慌不忙地说道,“后来偷过东西,最近又杀了人。”
整个大厅顿时一片哗然,或者更确切地说,大厅里疾风迅雨般地响起一阵愤慨惊讶的喧嚷声。法官们都感到骇然,不禁面面相觑,陪审员们一个个疾首蹙额,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相貌堂堂的人竟会如此厚颜无耻。维尔福先生用手扶着前额,他的脸先是变白,接着变红,火辣辣地发烫。他突然一下站起来,茫然失措朝四周看了一眼,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您找什么东西吗,检察官先生?”贝内代多装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问道。
维尔福先生没有答理,只是在他座位上又坐下来,或者说,扑通一声倒了下来。
“被告,现在您可以说出您的姓名了吗?”庭长问道,“您装腔作势,交待您的罪行时,竟然如此放肆,称之为职业。您信口雌黄以耻为荣,鉴此,本庭将以道德和人类尊严的名义,严加惩处。您之所以迟迟不肯说出自己的姓名,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您故意摇唇鼓舌先说这种种称号,以此炫耀您的姓名。”
“简直不可思议,庭长先生,”贝内代多用他那最优雅的声调,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说道,“您目光犀利一眼看出了我的心思,我请您颠倒问题的顺序正是出于这一考虑。”
大厅里的人大为震惊,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被告的话不像是妄言妄语,也不像是大言不惭无理取闹,旁听席上群情鼎沸,大家预感到这片乌云深处将会响出一声惊雷。
“好吧!”庭长说道,“您的名字?”
“我的名字我无法告诉您,因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父亲的名字,我可以告诉您。”
维尔福两眼发黑,只觉得头晕目眩,黯然销魂,他那抽搐颤抖的手慌乱地压着桌上的案卷,大滴大滴悲酸的汗珠从脸颊上淌下,滚落到那案卷的纸上。
“那就说您父亲的名字吧。”庭长说道。
宽敞的大厅里寂然无声,听不到一声低语,听不到一声喘息,人人都在静静地等着。
“我父亲是检察官。”安德拉平静地说道。
“检察官!”庭长惊讶地说道,并没有注意到维尔福那惶恐不安的脸色,“检察官!”
“是的,既然您想知道他的名字,我现在就告诉您,他的名字叫维尔福。”
全场早已群情愤激,只是出于对法律的尊重才久久克制着,这时怒火终于像雷鸣似地从每一个胸膛爆发出来,法庭也顾不上制止这沸反盈天的喧嚷鼓噪。对着毫无表情的贝内代多,有的在怒斥,有的在叫骂,有的在愤然舞臂挥拳,宪兵东奔西走来回奔跑,有些人则在纵声怪笑——只要是人多的地方,一有什么骚动,或者群情鼎沸的时候,总有这么一些轻佻下贱的人跳上跳下起哄叫嚷。整个大厅里就这么乱哄哄地闹了足足5分钟,法官和执达员才让大家重新静下来。在这一片喧哗声中,只听得庭长大声喊道:“您竟然戏弄法庭,被告?您竟敢当着众多公民如此瞒天昧地无理取闹?当今正是清平世界,像您这样的恶劣行径何曾有过?”
检察官先生几乎已瘫倒在座位上,10来个人匆匆围上去安慰他,鼓励他,向他表示支持和同情。大厅终于恢复了平静,只是有一个地方还围着一堆人在交头接耳,乱糟糟地静不下来。有人说刚才一位女士昏过去了,幸好有人给她闻了嗅盐,她已经清醒过来了。
在大厅里乱成一片的时候,安德拉转过身,笑吟吟地朝旁听席望去。随后,他一手扶着被告席的橡木栏杆,摆出一副极为优雅的样子。“先生们,”他说道,“但愿我不是故意嘲弄法庭,或者当着各位可敬的人士胡说八道。法庭问我多大岁数,我说了,问我是在哪儿出生的,我也回答了;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无法回答,因为我早已被我父母遗弃。我没有名字,因此我无可奉告,但是我能够说出我父亲的名字。所以,我再说一遍,我父亲名叫维尔福,我可以马上拿出证据来。”
从这年轻人的话音里,可以听出他自信,有那么一股劲,喧闹的大厅顿时一片肃静,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纷纷朝检察官望去,只见他呆在自己的位子上木然不动,真像是一具被霹雳击死的僵尸。
“先生们,”安德拉打了一个手势接着说道,大厅里顿时悄然安静下来,“我这么说,理应向诸位拿出证据,并作进一步说明。”
“但是,”庭长气愤地说道,“预审的时候,您说您名叫贝内代多,您说您是孤儿,您还说您的原籍是科西嘉。”
“预审的话是对付预审的,当时我不想多说,以免削弱或者抵消现在我说的这些情况所能引起的强烈反响。当初我先说了,事情肯定不会这样了。现在我再说一遍,我是1817年9月27至28日夜间出生于奥特伊,我的生父是维尔福检察官先生。现在您是否想了解具体情况?我可以如实奉告。我降生在拉枫丹街28号小楼的二楼,那是一间挂着红色锦缎窗帷的房间。我父亲把我抱起,对我母亲说我已经死了,用一块锈有h和n两字母的方巾把我包住,带到后花园把我活埋了。”
大厅里的人个个不寒而栗,他们又都看到被告的神态越来越自信,而维尔福先生则越发惶恐不安。
“但是,您怎么知道这些情况的?”庭长问道。
“我可以告诉您,庭长先生。那天晚上有个人偷偷闯进我父亲埋我的后花园,这人对我父亲恨之入骨,他早就盯上我父亲要按科西嘉人的方式报仇雪恨。那个人躲在树丛里,看到我父亲埋一只箱子,于是趁他挖土埋的时候扑上去砍了他一刀,接着那人以为这箱子里装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于是又把箱子刨出来,他发现我还活着。那人就把我抱到育婴堂,我在那儿登记的号码是第57号。三个月后,这人的嫂子从罗格里亚诺赶到巴黎找我,说我是她的儿子,把我领走了。我为什么生在奥特伊,却长在科西嘉。原因就在这儿。”
一时间大厅里悄然无声,死一般的寂静,要不是无数个胸膛都似乎在紧张不安地喘息,简直让人以为这大厅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往下说。”庭长说道。
“当然,”贝内代多接着说道,“领养我的确实是好人,他们也喜欢我,我本可以是非常幸福的,养母也总是千叮万嘱,想把各种美德灌注到我的心灵中去,但是我那邪恶的本性压过了一切美德。我长大了,人也变坏了,最后犯了罪。终于有一天,我抱怨上帝为什么让我变得那么坏,为什么给我安排了这么一种可憎的命运,我的养父过来对我说:‘不可出言亵渎神明,不幸的孩子!上帝赐你生命的时候并没有发怒!罪孽的根源在于你的生父,而不在于你自己,因为你的生父对你全无心肝,假如你死了,他就把你推进地狱,假如由于什么奇迹你活下来了,他就把你推入苦海!’从那以后,我不再诅咒上帝,而是诅咒我的父亲,我之所以此时此刻说出这些受到您非难的话,原因也就在这儿,庭长先生。而我之所以在此推涛作浪,惹得在座各位颤抖不已,原因在这儿。如果这是罪上加罪,那就处治我吧,但是如果我已使您明了,我从出生的那一天起,我的遭遇就是不幸、痛苦、悲伤和哀怨,那么请怜悯我吧!”
“那么,您的母亲呢?”庭长问道。
“我母亲以为我死了,她是无罪的。我不想知道她的名字,我也不认得她。”
这时响起一声尖叫,接着又听得呜呜咽咽的啜泣声,我们刚才提到过的那一群人正围着一位女士。这位女士经不住神经上的强烈刺激,一下昏倒了,于是马上被抬出大厅。大家正抬她出去的时候,她脸上蒙着的厚厚的面纱滑落下来,大家认出了原来是唐格拉夫人。维尔福虽然心慌意乱已是垂头丧气,虽然只觉得自己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里像要发疯似地乱作一团,他还是认出了唐格拉夫人,不由得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证据!证据!”庭长说道,“被告,不要忘了,这样骇人听闻地罗织罪名必须要有确凿不移的证据。”
“证据?”贝内代多笑着说,“证据,您要证据吗?”
“是的。”
“那好!请先看看维尔福先生,然后再向我要证据吧。”
所有的人都转过脸朝检察官望去,于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法官席的栏杆前面,只见他踉踉跄跄,头发蓬乱,脸上已被自己的指甲掐得紫一道红一道。大厅里顿时响起一片低语声,大家感到极其惊愕,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他们向我要证据,父亲,”贝内代多说道,“您说我给不给呢?”
“不,不,”维尔福先生声音发哽,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庭长喊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检察官喊道,“我现在遭到的打击是要把我置于死地,再怎么挣扎也是枉费心机,先生们,我承认,我已落入复仇之神的手中。不要什么证据了,也没有这个必要!这个青年人说的全都是事实!”
大厅里一片死寂,仿佛自然灾害来临前的沉寂一样,既阴森又沉闷,凝重的气氛犹如注入了铅一般压下来,所有的人都惊得头发倒竖起来。
“什么?维尔福先生,”庭长喊道,“您不会有什么幻觉吧?什么?您的神志还清楚吧?我们可以理解,这样一种指控完全是想像不到的,不但荒唐离奇,而且如此骇人听闻,您一定是气昏了头脑了吧?噢,您应该镇静。”
检察官摇了摇头,上下牙齿像正在发高烧似地咬得格格直响,而他的脸色却又像死人一般地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