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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缠绵悱恻,照着马莱尔布法国诗人1555—1628,在其好友迪佩里埃的女儿去世后,作诗慰问。写给迪佩里埃的诗文大做文章。基督山不听那些悼词,也不看那丧礼的场面,他两眼只盯着摩莱尔。这位青年军官神色安静,脸上毫无表情,他这副样子只有洞悉他心底的人看了才会觉得可怕。
“啊,”博尚突然对德布雷说道,“摩莱尔在这儿!他站得是什么地方呀!”
他们两人又叫夏托—勒诺看他。“他的脸色真是苍白。”夏托—勒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说道。
“他着凉了吧。”德布雷说。
“不像,”夏托—勒诺慢慢说道,“依我看,他太激动了,马克西米利安是个好动感情的人。”
“啊!”德布雷说,“他还不怎么认识维尔福小姐呢!这是您亲口说的。”
“一点不错,不过我记得,在莫瑟夫夫人举行的那次舞会上,他同维尔福小姐跳了三次舞。您知道,伯爵,在那次舞会上您可大出风头。”
“不,我不知道。”基督山回答道,但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知道跟谁说活,他只顾注意摩莱尔了。这时摩莱尔的脸颊抽搐着,仿佛在憋气或者屏住呼吸似的。“悼词说完了,再见,先生们。”伯爵匆匆说道。说完他便鞠躬告别,一瞬间人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这时葬礼结束,送殡的人纷纷上路回巴黎。夏托—勒诺一个人朝四下张望找摩莱尔,但正当他望着伯爵渐渐走远这工夫,摩莱尔已从他站的地方走开,夏托—勒诺也就没有能看到摩莱尔,于是他跟在德布雷和博尚后面也走了。
基督山钻进一片矮树林,走到一座宽大的坟墓后面躲了起来,两眼一直盯着摩莱尔的每一个细小动作。这时围在那墓室边上观看的人都已走散,接着墓葬工人也走了,摩莱尔慢慢朝那墓室走去。摩莱尔神志恍惚,朝四周慢慢地看了一眼,但就在他直直地往前面看的时候,基督山又朝前走了十几步,没有被摩莱尔发现。这时年轻人跪了下去。伯爵伸出脖子,睁大眼睛紧紧盯着,双腿微微弯曲,仿佛作好准备,只要一有动静就可以立即冲过去,他继续朝摩莱尔走去。摩莱尔低垂着头,前额都碰到墓石上了,他两手紧紧抓住铁栅,轻轻说了一声:“噢!瓦琅蒂娜!”
一听到摩莱尔的哀叹,伯爵的心都碎了,他又朝前走了一步,在摩莱尔的肩膀上拍了下,一边说道:“是您呀,亲爱的朋友,我正找您呢。”
基督山原以为摩莱尔会号啕大哭,或者愤然作色指责埋怨他。他却大错而特错了,摩莱尔转过身来,外表上显得非常平静。“您看,”他说道,“我正在祈祷!”
基督山仔仔细细地把这年轻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看完以后他才像是放下心来。“要不要我送您回巴黎?”他说道。
“不用,谢谢。”
“您要我帮什么忙吗?”
“您就让我祈祷吧。”
伯爵未加任何劝阻就走开了,但他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躲藏起来,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摩莱尔的一举一动。摩莱尔终于站起身,拍去膝盖在石板地上蹭的灰土,然后上路回巴黎,连头都不回一下。他顺着拉罗凯特街慢慢往下走。伯爵吩咐他那辆在拉雪兹神甫公墓停着的马车先回去,他自己在摩莱尔后面保持百来步距离跟着走。马克西米利安穿过运河,从林阴大道折回梅莱街。摩莱尔回到家,大门刚关上5分钟接着又打开了,基督山也赶了过来。朱丽站在小花园门口全神贯注地看庇内隆干活,庇内隆已是正经八百的园丁了,他正在给孟加拉玫瑰花压枝。
“啊!基督山伯爵先生!”朱丽欢快地喊道,基督山每次来梅莱街看他们,这一家人一个个都是欣欣有喜色。
“马克西米利安刚回家,是不是,夫人?”伯爵问道。
“我好像看见他走过去了,是的,”少妇说道,“不过请稍等,先喊一下埃马纽埃尔吧。”
“抱歉,夫人,我得马上上楼找马克西米利安,”基督山说道,“我有极为重要的话跟他说。”
“请吧。”朱丽说,脸上挂着甜蜜的微笑目送伯爵上楼,看着他走上楼梯然后消失不见。
不一会儿工夫,基督山就从底层上两层楼梯到了马克西米利安住的三楼。到了楼梯口的平台上,基督山又听了一下,但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像大多数独家住的小楼一样,楼梯平台上只隔了一扇带有玻璃框的门。但是钥匙没有在门上挂着,马克西米利安在里面把门反锁上了,玻璃后面遮了一块红色的丝帘,门外看不到里面。伯爵急得脸都红了,像他这样声色不露的人显出如此激动的神情确实不寻常。
“怎么办?”他低声说道,接着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拉绳铃?”他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噢!不,像马克西米利安现在这种状态的人,只要有铃声,也就是有人来找,往往反而促使他马上横下一条心,铃声响完,别的什么声音也就马上响起来了。”
基督山急得浑身上下都在打颤,但他这个人总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作出决断,只见他猛地一下用臂肘撞碎门上的一格玻璃,掀起丝帘,看到摩莱尔坐在写字台前,手里拿着一杆羽笔,一听到玻璃哗啦一声被打碎,他噌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
“没有什么,”伯爵说道,“万分抱歉,我亲爱的朋友!我滑了一下,倒下的时候臂肘撞在您门上的玻璃。现在玻璃也打碎了,我干脆自己开门进吧,您不必过来了,不必了。”伯爵于是从打碎的那块玻璃格伸过胳膊,把门打开。
摩莱尔站起身,他那神情一看就知道心里甚是不快,他朝基督山走去,不过与其说是过去迎他,倒不如说是去挡他。
“嗨,这得怪你们家的仆人了,”基督山一边揉他的臂肘,一边说道,“你们的地板擦得那么光滑,简直跟镜子一样了。”
“您碰伤了没有,先生?”摩莱尔冷冷地问。
“不知道。可您在干什么?写东西吗?”
“我?”
“您手指上都沾着墨水呢。”
“对,”摩莱尔回答说,“我正在写东西,虽然是军人,有的时候我也动动笔。”
基督山朝里边走了几步,马克西米利安只得让他过去,但在他身后跟着。
“您是在写东西吗?”基督山说道,两眼紧紧盯着摩莱尔不放。
“我已荣幸地告诉过您了,是的。”摩莱尔说道,
伯爵朝四周扫了一眼。“您的手枪就在文具盒边上放着!”他用手指着放在写字台上的武器朝摩莱尔说道。
“我准备出门旅行。”马克西米利安回答道。
“我的朋友!”基督山怀着无限深情喊道。
“先生!”
“我的朋友,我亲爱的马克西米利安,不要作任何过激的决定,我这是真心相劝。”
“我作什么过激的决定?”摩莱尔耸耸肩说道,“请问,出门旅行怎么能说是过激的决定呢?”
“马克西米利安,”基督山说,“我们不妨都把自己戴的假面具放下吧。您也不必故作镇静来骗我,我也用不着拿这种无聊的关心来诓您。其实您心里也很明白,是不是?我之所以这样做,我之所以撞碎玻璃,擅自闯入朋友的房间,我说,您心里也明白,我之所以这样,因为我真的非常不安,或者更确切地说,因为我确信会有某种可怕的事发生。摩莱尔,您想自尽!”
“好!”摩莱尔打了一个寒颤说道,“您怎么会有这些想法,伯爵先生?”
“我说您想自尽!”伯爵接着说,口气还跟刚才的一样,“证据就在这儿。”他走到写字台前。刚才摩莱尔在一封刚写了个开头的信上压了一张白纸,基督山把白纸翻开,就手把信拿了起来。摩莱尔急忙过去夺信。但是基督山料到他会这样,一把抓住马克西米利安的手腕,就像钢链一下拴住正要弹起的弹簧似的,把这手腕死死捏紧不放。“您自己看吧,这不是想自尽嘛!摩莱尔,”伯爵说道,“这都黑字写在白纸上了!”
“那又怎么样?”摩莱尔喊道,平静的外表顿时荡然无存,一下变得十分急躁,“那又怎么样?即便真的是这样,即便我真的决定把这手枪的枪口对准我自己,谁又能来阻拦我?谁又有这种勇气来阻拦我?我要说,我的一切希望都已破灭,我的心已经破碎,我的生命已经泯灭,我放眼四周只见悲哀和憎恶,世界已变成一片灰烬,只要有人说话,我就觉得自己心如刀割。我要说,让我死才是对我慈爱怜惜,因为倘若您不让我死,我就会失去理智,我就会发疯。啊,您说说吧,先生,当我这么说的时候,当别人看到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黯然神伤,凄然泪下,又有谁还要对我说‘您错了’?又有谁会阻拦我摆脱这凄风苦雨的折磨?您说吧,先生,说吧,难道您有这样的勇气吗?”
“对,摩莱尔,”基督山说道,口气之平静恰好同那年轻人的激动形成一种奇特的对照,“对,本人有这勇气。”
“您!”摩莱尔喊道,心中的怒火和怨气渐渐显露出来,“您只是用那毫不切实的希望蒙骗我。我本可以做出某种壮举,本可以采取某种极端的办法,把她救活,或者至少可以亲眼看她在我怀抱中死去,而您却用那些兑现不了的诺言拦我,哄我,安慰我。您装出一副拥有人间一切智慧和物质力量的模样,您扮演,或者说装扮成上帝的角色,然而,一个姑娘中毒,您却连解毒的药都拿不出来!啊!说穿了,先生,您即便没有让我感到厌恶,那也让我觉得可怜!”
“摩莱尔……”
“对,您刚才说放下假面具,那好,您可以感到满意了,我的面具已经放下。对,您追我追到了公墓,我还是理您跟您说话,因为我有一颗善良的心。刚才您闯进来了,我也就让您一直走到这儿……但是您也太过分了,我已经把我的房间当成我的坟墓,自己一个人躲着,您竟然还要闯进来跟我过不去。我本以为您已经把我折磨够了,您却又一次来折磨我。基督山伯爵,我的所谓的恩人,基督山伯爵,天下的大救星,您该满意了,您马上可以看到您的朋友在您眼前死去!”
摩莱尔一阵狂笑,又一次扑过去想拿桌上的手枪。基督山脸色像幽灵一样刷白,但两眼闪闪发亮,一下伸出手去把枪按住,对那失去理智的人说道:“我还是这句话,您断不可轻身!”
第193章 拉雪兹神甫公墓(2)()
“那您就来阻挡吧!”摩莱尔回答说,一边猛地使劲想挣脱基督山的手,然而同刚才一样,在伯爵那只铁臂前,这纯粹是以卵投石而已。
“我会拦住您的!”
“您是什么人物,居然对有思想的自由人大耍淫威?”马克西米利安喊道。
“我是什么人物?”基督山也问了一遍,“那您好好听着。我是,”基督山接着说道,“我是世界上唯一有权可以对您说这话的人:摩莱尔,我决不允许你父亲的儿子今日撒手离开人间!”
基督山顿时换了一个人似的,一下变得气宇轩昂,超凡越圣一般,他两手在胸前叉着,朝那年轻人走去,而年轻人的心怦怦直跳,不由自主地被眼前这人的宛如天神一般的仪容所慑服,他不禁退了一步。“您为什么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