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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父亲,他从书房出来。”瓦琅蒂娜说。
“他是送大夫出去。”摩莱尔说。
“您怎么知道这是大夫?”瓦琅蒂娜惊诧地问道。
“我是猜的。”摩莱尔说。
瓦琅蒂娜望了望摩莱尔。这时他们又听到临街的那扇大门哐地一声关上,接着维尔福先生过去把花园的门锁上,然后又上楼。走到前厅的时候他停了一下,好像在犹豫,不知道是回自己的房间还是上圣梅朗夫人的房间。摩莱尔急忙走到一幅门帘背后躲起来,瓦琅蒂娜没有动弹,似乎她由于极度的悲痛,早已把平时那种畏忌置之度外了。维尔福先生最后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现在,”瓦琅蒂娜说,“花园的后门和临街的前门您都出不去了。”
摩莱尔惊愕地望着姑娘。
“现在,”姑娘接着说,“只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您还可以走,您得从我祖父的套间穿出去。”她站起身来。“来吧。”她接着说。
“去哪儿?”马克西米利安问。
“去我祖父那儿。”
“我去努瓦基耶先生那儿?”
“对。”
“您可要想好了,瓦琅蒂娜!”
“我早就想好了,在这世界上只有他能帮我,我们俩都需要他……来吧。”
“还是稳妥点吧,瓦琅蒂娜,”摩莱尔说,他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照姑娘说的办,“还是稳妥点吧,我已经明白过来了,我来这儿不免荒唐。可是您,亲爱的朋友,您这样做是不是理智呢?”
“是的,”瓦琅蒂娜说,“我现在只有一个顾虑,我在守灵,不知道这样撇下我那可怜的外祖母的遗体好不好。”
“瓦琅蒂娜,”摩莱尔说道,“亡灵本身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是呀,”姑娘回答说,“而且我去了就来,时间不长。”
瓦琅蒂娜穿过走廊,从一座狭窄的小楼梯下了楼,楼梯下面就是努瓦基耶的房间。摩莱尔踮着脚在后面跟着,在套间门口的楼梯平台上两人正好碰上那个老仆人。
“巴鲁瓦,”瓦琅蒂娜说,“把门关上,别让人进来。”说完,她先走了进去。
努瓦基耶还在他轮椅上坐着,已从老仆人的嘴里知道了家里发生的事,所以一有什么声音他就细心听着,两眼一直急切地朝房门口望去。他看到瓦琅蒂娜走进来,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姑娘的步履和神态中带有某种庄重严肃的神色,老人吃了一惊,他那明亮的眼睛立刻询问起来。
“亲爱的爷爷,”瓦琅蒂娜匆匆说道,“我有话要对你说。你知道,一个钟头前我外祖母去世了,现在除你之外,在这世界上再没有人疼我了,是吗?”
老人眼里流露出无限的温情。
“所以我的忧愁和希望只好向你一人倾诉,是不是?”
瘫痪老人示意说是的。
瓦琅蒂娜拉住马克西米利安的手。“那么,”她对老人说,“好好看看这位先生。”
老人显得有点吃惊,仔仔细细地把摩莱尔审视了一番。
“这位是马克西米利安·摩莱尔,”瓦琅蒂娜说道,“他父亲就是那位堂堂正正的马赛商人,你一定听说过的吧?”
“是的。”老人示意道。
“他们家的姓氏无可指责,而且马克西米利安正为这姓氏增添新的光彩,因为他年仅30岁,就已经是驻北非骑兵的上尉了,而且还获得了荣誉勋位。”
老人示意他还记得这位年轻人。
“嗯,爷爷,”瓦琅蒂娜在老人面前双膝跪下,一边指着马克西米利安说,“我爱他,我也只属于他!要是强迫我嫁别的什么人,我宁肯死去,要不我就自尽。”
瘫痪老人的眼神清楚表明他这时也是百感交集。
“你喜欢马克西米利安·摩莱尔先生的吧,是不是,爷爷?”姑娘问道。
“是的。”不能动弹的老人示意道。
“我们都是你的孩子,你能保护我们,别让我父亲孤行己见,对吗?”
耳聪目明的努瓦基耶朝摩莱尔望了一眼,似乎在说:“这得看他了。”
马克西米安心领神会。“小姐,”他说道,“您在您外祖母房间还有一项神圣的职责需要履行,您是否可以让我同努瓦基耶先生谈一会儿?”
“是的,是的,就是这个意思。”老人的眼睛示意说道,接着他又不安地望了瓦琅蒂娜一眼。
“你是问,他怎么理解你的意思,是吧,爷爷?”
“是的。”
“啊!你放心吧,我们常常谈到你,所以他很清楚我是怎么和你说话的。”接着姑娘朝马克西米利安转过脸去嫣然一笑,虽然笑脸上仍罩着一层淡淡的哀愁,但她笑得非常甜美。“我知道的他都知道。”姑娘说道。
瓦琅蒂娜站起身来,给摩莱尔搬了一张椅子,向巴鲁瓦叮嘱了一遍,叫他不要放任何人进来,然后亲热地拥抱了一下祖父,怅然若失地朝摩莱尔说了声再见便走了。摩莱尔为了向努瓦基耶表明自己得到瓦琅蒂娜的信任,而且知道他们祖孙两人那种鲜为人知的交谈方式,于是拿起词典、羽毛笔和纸,放在一张点着灯的桌子上。
“首先,先生,”摩莱尔说道,“请允许我讲讲我的身世,说说我多么爱瓦琅蒂娜,以及我对她有些什么打算。”
“请说吧。”努瓦基耶示意道。
这样的情景确是令人叹为观止,从外表上看,这位老人只是一个无用的累赘,而那两位恋人不但年轻漂亮,强健有力,而且正在迈向生活,然而正是这老者成了他们惟一的保护人、支持者和仲裁者。老人的神情高尚而威严,气度不同凡响。摩莱尔见了不由得肃然起敬,他战战兢兢地开始讲起来。他讲了自己如何认识又如何爱上瓦琅蒂娜,孤独和苦闷中的瓦琅蒂娜如何接受他的那片丹心。他又向老人讲了自己的身世、地位和财产,他不止一次探询老人的目光,而那目光每次都在说:“很好,接着说吧。”
“现在,”摩莱尔讲完他要说的第一段话,然后问道,“现在,我已经把我们的恋爱经过和我的希望都向您说了,我要不要再向您谈谈我的打算?”
“好的。”老人示意道。
“嗯,我们已经拿定主意,是这样的。”于是他把他们的打算全都向努瓦基耶说了一遍,说那轻便马车如何在围墙边等着,他打算如何把瓦琅蒂娜接走,送姑娘上他妹妹家,然后他们结婚,再踏踏实实地等着,希望维尔福先生能宽恕他们两人。
“不好。”努瓦基耶示意道。
“不好?”摩莱尔接着说道,“这样做不应该吗?”
“不应该。”
“这么说,您不赞成我们的办法?”
“不赞成。”
“呃,还有一个办法。”摩莱尔说。
老人的眼光问道:“什么办法?”
“我去找弗朗兹·埃皮内先生,”马克西米利安接着说道,“幸好我跟您说这些瓦琅蒂娜小姐不在,我要先发制人,逼他做名士风流。”
努瓦基耶的目光又一次在询问。
“您问我怎么做,是吗?”
“是的。”
“我想这样:我先去找他,这话我已经跟您说了。我要对他讲清楚我同瓦琅蒂娜小姐是什么关系,假如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他就应该高风亮节,割爱成全他人,从此我定将是他的挚友,而且至死不渝。假如,我向他说明他在强夺我的妻子,说明瓦琅蒂娜爱我,而且只爱我一个人,他或者出于私利,或者由于那可笑的自尊而固执己见,最终加以拒绝,那么我就同他决斗,一切有利条件我都可以让给他,结果不是他死就是我死。如果我把他杀死,他就娶不了瓦琅蒂娜,如果是他把我杀死,我可以肯定瓦琅蒂娜决不会嫁他。”
努瓦基耶怀着难以形容的喜悦注视着这张高尚真诚的脸面,但见年轻人说话的时候种种情感在他脸上一露无遗,而这俊美脸庞上的表情又给这些情感加上了浓浓的一笔,仿佛在一幅栩栩如生的素描画作上染上了鲜艳的色彩一般。但是摩莱尔的话刚说完,努瓦基耶就接连闭了几次眼睛,读者都会知道,这是他表示不同意的方式。
“不好?”摩莱尔说,“刚才第一个办法您不赞成,现在第二个办法您也不赞成?”
“是的,我不赞成。”老人示意道。
“那怎么办呢,先生?”摩莱尔问道,“圣梅朗夫人临终还嘱咐决不能耽搁瓦琅蒂娜的婚事,难道我就听其自然吗?”
努瓦基耶未做任何反响。
“对,我懂了”摩莱尔说,“我应该等下去。”
“是的。”
“但是拖延只能对我们不利,先生,”青年接着说,“瓦琅蒂娜光凭她自己是软弱无力的,他们会拿她当孩子,逼她服从。我来到这里打听到情况是个奇迹,我能见到您也是个奇迹,但是我不能奢望再有这样好的运气。请您相信我,办法只有我给您说的那两种,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我年轻自负,还望您能海量。请告诉我,您觉得哪一种办法比较好?您是否同意瓦琅蒂娜跟我走?”
“不。”
“您是否觉得我还是去找埃皮内先生为好?”
“不。”
“可是,我的上帝,我们期待着上天的救援从何而来呢?”
老人用他的眼睛微微笑了一下,只要跟他谈到上天,他总微微笑一下,在这位老雅各宾党人的头脑里,总还有点无神论的思想。
“靠运气吗?”摩莱尔接着问。
“不。”
“靠您?”
“是的。”
“靠您?”
“是的。”老人又示意了一次。
“您清楚我问的是什么吧,先生?请原谅我一再追问,因为我的生命如何全在于您的答复怎样了。搭救我们的就是您吗?”
“是的。”
“您有把握吗?”
“是的。”
“您能打包票吗?”
“是的。”
回答完全是肯定的,而那目光又是这样斩钉截铁,即便对老人的能力还不好说什么,至少对他的意愿不能再有什么怀疑的了。
“噢!谢谢,先生,万分感谢您!不过,除非上帝创造奇迹,使您恢复说话、行走和活动的能力,不然,像您现在这样困在这轮椅上,嘴不能说,人不能动,您又怎么去反对那门婚事呢?”
老人的脸上闪出一丝微笑,这是在那麻木不动的脸上,仅仅靠眼神来显示的一种奇特的微笑。
“所以说,我应该耐心等待?”青年问道。
“是的。”
“可是那婚约呢?”
像刚才一样,脸上又闪出一丝微笑。
“您是说这婚约不会签成的,是吗?”
“是的。”努瓦基耶示意说道。
“这么说,连这婚约都不会签成!”摩莱尔喊道,“啊!请您原谅,先生!大喜过望的时候,一时间反倒会将信将疑的。这婚约决不会签成的吧?”
“签不成。”瘫痪老人示意道。
仅管老人的意思说得很坚定,但摩莱尔还是半信半疑。一个不能动弹的老人竟作出这样的诺言,不免太离奇了,这诺言不可能出自某种坚强的意志,倒像是器官衰退引起的紊乱。疯人不知道自己痴狂,却会一口咬定他可以办他力不胜任的事,这不是屡见不鲜的吗?弱小无力的人会夸口托起重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