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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世界文学经典文库-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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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送你的,”一个宪兵回答说,“上车吧。”

    唐泰斯还想说点什么,但他感到后边推他上去。他顶不住,也不想顶,一会儿的工夫被推到马车最里边,两边夹着两个宪兵,另外两个就坐在前面的长凳上,马车发出阴森森的响声向前驶动。

    囚徒看看车窗,车窗都安了铁栅栏,他不过是换了个监狱而已,不同的只是现在的牢房正向前滚动,押他去一个不知道的地方。车窗的铁栅栏排得很密,手勉强能伸过去,但是唐泰斯还是透过窗子看出马车正走凯瑟里街,然后从圣劳伦街和塔拉密街向码头驶去。不一会儿,他从马车上的铁窗栅和车旁建筑物的铁栅栏看到了兵营中闪耀着的灯光。

    马车停了下来,低级警官下车向哨所走去,接着里面出来10多名士兵列队排开,借着码头上的路灯光,唐泰斯看见了他们毛瑟枪上的反光。“摆了那么多的兵力,难道是为我?”他想道。低级警官打开锁着的车门,他虽然未说一字,唐泰斯心里想的问题却由他回答了。唐泰斯果然看到士兵从马车到码头排成两行,中间是给他留出的甬道。

    坐在前面长凳上的两个宪兵先下车,然后命令唐泰斯下来,夹在两边的宪兵也跟着下车。他们朝一条小艇走去,海关上的一名水手拉着铁链,不让小艇离开码头。士兵们既好奇又惊讶地望着唐泰斯。他很快被带到小艇尾部,四名宪兵始终前后左右夹着他,而那个低级警官坐在船头。船猛地一晃离了岸,四名桨手用力朝皮隆方向划去。船上一声高喊,封港用的铁链放了下来,唐泰斯到了叫作费里邬的水面,他已经到了港口外面。

    一到这空旷的海面,囚徒第一个感觉是非常高兴。空气,这几乎就是自由。他深深地吸着生机盎然的微风,闻到了微风带来的夜晚和大海的无名芳香,然而紧接着他又叹了口气。这时他正从雷塞弗酒店前面经过,今天上午他被捕前,正是在这酒店他多么地高兴,而此时从那里两扇敞开着的明晃晃的窗户,传来了欢乐的舞声。唐泰斯双手合一,仰面朝天祈祷起来。

    小艇不停地往前驶去,叫作死神头颅的地方已经驶过,船已到了法鲁湾前面,正要绕过炮台,唐泰斯不明白这是什么名堂。

    “你们送我上哪儿去?”他问一个宪兵。

    “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可是……”

    “上面不许我们向你作任何解释。”

    唐泰斯可算是半个军人,懂得要下边的人回答不该回答的问题是十分荒谬的,他也就不再说话了。

    这时,十分奇怪的想法在他脑海掠过。他们乘的这种小船不可能长途航行,他们要去的那方向也没有停泊的大船。他想,他们是要把他带到离岸边很远的什么地方,然后对他说他自由了。他没有被捆绑,他们也没有任何要给他上手铐的样子,这似乎是个好兆头。再说,代理检察官对他真是太好了,不是说了只要他不把努瓦基耶这倒霉的名字说出来,他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吗?那封信是唯一对他不利的证据,可是维尔福不是当着他的面把信销毁了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默默地等着。他的眼睛是一双在黑暗中练就的水手的眼睛,看惯了茫茫的黑夜,这时正在刺破夜幕向前望去。小艇从右侧驶过了拉多诺岛,他看到岛上灯塔的灯光,船几乎是沿着海岸行驶,已经到了卡塔卢尼亚村的小海湾。一到这儿,囚徒加倍努力眺望,这时他觉得每分每妙都看到在那昏暗的海滩上,隐隐约约浮现一个女子的身影,因为梅塞苔丝就住在这儿。梅塞苔丝又怎能不预感到她的恋人正在离她300步远的地方一掠而过呢?

    只有一盏孤灯还在卡塔卢尼亚村亮着,从灯光的方位唐泰斯认出,这是他未婚妻房间的灯。在这座外来移民的小小村庄,只有梅塞苔丝还没有睡。只要高声一喊,她就可以听到,但是出于面子,唐泰斯没有喊。押他的宪兵真的听到他疯子似地大叫大喊,他们会有什么感想呢?他始终默默地呆着,两眼紧紧盯住那盏孤灯。

    小艇继续向前驶去,但是囚徒的注意力已完全不在船上,他心里只想着梅塞苔丝。一片隆起的高地挡住了那片灯光,唐泰斯这才转过脸来,发觉小艇已经驶进外海。就在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望着岸边的时候,船上已经收起划桨扬上风篷,现在小艇借着风力不断向前。唐泰斯虽然极不愿意再向宪兵问什么情况,但他还是朝宪兵挪了挪身子,又握住他的手说道:

    “兄弟,请您凭自己的良心,凭您做军人的身分答应我的请求,请您能同情我,回答我的问题。我是船长,叫唐泰斯,是一名忠诚优秀的法国人,我自己也不清楚背上了什么叛逆罪名。你们要把我押到什么地方去?请您告诉我。我以水手的信誉向您保证,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我一定听天由命。”

    宪兵挠了挠耳朵,又朝同伴望了一眼。同伴只是晃了晃身,好像是在说,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看来没有什么不妥的了。宪兵于是转过身对唐泰斯说道,“您是马赛人,又是水手,您却问我们上哪儿去?”

    “是的,凭我名誉发誓,我真的不知道。”

    “您就不会自己估计一下?”

    “估计不出来。”

    “不见得。”

    “凭我在世上最宝贵的东西发誓,我决不瞒您。求您开恩告诉我吧。”

    “可是上面的命令呢?”

    “过10分钟,半个钟头,也可能是一个钟头以后我会知道的事,命令没有说您现在不应该告诉我。这一分一秒我都是回肠九转,您就给我免了吧。我求您是把您看作朋友,您看,我不想抗拒,也不想逃跑,再说,我也不能。我们究竟去什么地方?”

    “您是眼上蒙了布看不见,还是从来没有出过马赛港?怎么就猜不出去哪儿?”

    “猜不出来。”

    “那您往四下看看吧。”

    唐泰斯站了起来,两眼直直地朝小艇驶向的前方望去,他看到离他100庹法国旧长度单位,约合2米。远黑乎乎陡峭的岩石上,矗立着固若金汤,阴森可怖的伊夫堡。这座形状奇特的监狱,人还没有走进就已胆战心惊,300年来给马赛留下凄惨悲伤的传说。唐泰斯根本没有想到这监狱,现在猛地一下看了,吓得简直如同见了断台头的死刑犯。“啊,我的上帝!”他失声喊道,“伊夫堡!去那儿干什么?”

    宪兵在一旁微微作笑。

    “是不是把我押那里关起来?”唐泰斯接着说道,“伊夫堡是国家监狱,只有重大政治犯才关在那里。我可什么罪也没有犯。伊夫堡有预审官或别的什么法官吗?”

    “那儿有的,我想。”宪兵说道,“大概就是一个司令官,几个看守,一队卫兵和厚厚的墙壁。算了,算了,别这么大惊小怪。说真的,看您这副样子,我真以为您不但不感谢我的好意,反而要戏弄我了。”唐泰斯紧紧攥住那宪兵的手,简直像要把这手捏碎似的。

    “那么您认为,”唐泰斯说,“这是把我押伊夫堡关起来?”

    “大概吧,”宪兵说,“可是不管怎么说,兄弟,您也犯不上这样紧紧攥着我。”

    “也不预审,也不办手续就把我关了?”青年问道。

    “一切手续都办完了,预审也过了。”

    “这么说,维尔福先生许诺说的话也不算数?”

第13章 伊夫堡(2)() 
“我不知道维尔福先生对您许过什么愿,”宪兵说,“可是,我们去伊夫堡,这我清楚。喂,您干什么?喔,伙计,帮我一把!”唐泰斯以闪电般的速度纵身一跃,准备投身海里,但是宪兵凭他老练的眼睛已有所料,唐泰斯双脚正要跳离小艇甲板的时候,四只强有力的手把他紧紧抓住。他怒吼着跌倒在船舱里。“好啊!”宪兵用膝盖顶住唐泰斯的胸口说,“好啊,您这位水手说话算数原来是这么回事,说好话的人信不得呀!听着,我亲爱的朋友,现在您要动一动,我立刻让您的脑袋开花。我违背了第一个命令,不过,我告诉您,第二个命令决不会违背。”果然他把短枪稍稍放低,对准了唐泰斯,唐泰斯则感到枪口已贴在他的太阳穴上。

    一瞬间唐泰斯想故意不听宪兵,偏动弹一下,快快了结这场害得他身不由己的飞来横祸。但是,正因为这场厄运突如其来,唐泰斯想这大概不会长久,接着,他脑海里又浮现起维尔福先生的诺言,最后他觉得在船舱底死于一个宪兵的手里也太不光彩了。就这样他一声怒吼,倒在船底,恨恨地咬着自己的手。

    几乎就在这时候,小艇被重重一击晃了一下,小艇的头部撞上一块岩石,一名桨手跳了上去,铁索哗哗地从滑轮上落下。唐泰斯知道他们已经到了,现在是在拴缆绳。

    这时押他的宪兵抓住他双臂,又揪着他衣领,把他拖起来。他们推他上岸,硬拽着拉他上了通向城堡大门的石台阶,那位低级警官端着上了刺刀的火枪一直在后面跟着。

    既是这样,唐泰斯也就不作任何无为的抗拒。他慢腾腾地走着,倒不是还想反抗,而是已经变得麻木迟钝了。他像醉汉一样,晕头晕脑,踉踉跄跄。他又一次看到士兵在陡峭的斜坡上列队排开,他直感到石台阶迫使他一步一步地抬起脚,他发觉自己过了一道门,他一走过门又关上。但这时候他都是在无意识地看,仿佛是在雾里,什么都是影影绰绰的。他甚至连海都看不见了。对囚犯来说,海是无限的痛苦,他们看到那茫茫空间更是肠断魂销,因为他们已是英雄气短,无力跨越这一片浩瀚。

    他们稍稍停留了一下,唐泰斯乘这时间努力集中自己的思绪。他环顾四周,看到自己在一个高墙环绕的正方形天井里,他听到哨兵的缓慢而均匀的脚步声。城堡中点着两三盏灯,哨兵每次从墙上被灯光照亮的那两三个地方走过,唐泰斯都看到哨兵毛瑟枪的枪筒闪闪发光。

    等了大约10分钟,宪兵肯定唐泰斯无法再逃走,于是松手把他放开。他们像在等候命令。命令终于下来了。

    “犯人在什么地方?”一个声音问道。

    “在这儿。”宪兵回答说。

    “叫他跟我走,我带他去牢房。”

    “走!”宪兵推着唐泰斯说。

    囚犯跟着那人走,来到一间几乎是埋在地下的房子,四周墙壁光秃秃,湿漉漉,像是挂满了伤心泪珠。木板凳上放了一盏所谓的灯,腥臭的灯油上浮着灯芯,灯光照得这可怖的居室四壁荧荧发亮,也给唐泰斯照亮了那个领路人。这是一个级别很低的看守,衣服穿得非常寒酸,长相也是粗俗难看。

    “今天您就在这里过夜,”他说道,“天已不早,司令官先生已经睡了。等明天他起来看了有关您情况的命令后,或许会给您换个地方,您先呆这儿。这儿有面包,水在这罐子里,那边角上是干草,一个犯人所能希望的也就是这些了。晚安。”唐泰斯还没有来得及想起张嘴答话,还没有注意到看守把面包放在什么地方,水罐搁在哪儿,还没有朝墙角看看给他当床用的干草究竟如何,看守已经提起那盏小油灯,关上牢门走了。原来在暗淡的灯光下,囚徒还能看清牢房四面湿漉漉的墙壁,而现在连这点亮光都没有了。

    黑沉沉的牢房听不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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