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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里的下堂妃 (乌龙镇系列之三)-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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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当然了,月大夫出自月氏一族,当之无愧的神医,对了,你知道月氏一族吧?当初被后蜀国军给灭了门,唉,真是不幸呢……”
    一直默默无言的海棠,在听到“月氏一族”四个字后,耸然一惊,屏住呼吸。
    月?是那个曾经在后蜀国民间,享有着十分崇高的声望,更有着神医世家美誉的月家吗?是那个背负着医治不了自己的罪名而惨遭梁王灭族,在东川城中将全家老少十五口人全部处斩的月家吗?
    是那个因为自己诈死而成为牺牲品的月家吗?海棠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遥远的乌龙镇,自己居然会遇上月家仅存的遗孤!当年,王上为了给她铺好离宫的道路,找了一个生命垂危的宫女,假扮她,而对外号称海棠夫人因病危在旦夕,更在民间专程找到月家神医们,请他们进宫医治。
    王上本以为宫女病入膏肓,绝对不会有起死回生的奇迹,这样一来,就可谎称她病逝,而将她秘密送出宫。谁知,月家神医们不是浪得虚名,居然将宫女给医活了!王上的计划功亏一篑,只得放月家人离开,再另找别的方法替她寻出路。
    一切事情都在半年后,王上突然病倒起了变化,她先是被打入冷宫,对外号称失宠,后又在王上的安排下顺利出宫,而那臭名昭彰、心狠手辣的梁王,居然为了私愤,趁着王上病重,将月家全部问斩!
    月家人的惨死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自然传到她与奶娘耳中,她没料到,会因为自己而让十几口人作了冤魂。
    可是她能做什么?除了替无辜的魂魄们点一炷香、烧一刀纸、痛哭一场,别无他法。
    好在数月后,又传来梁王也作了他人的刀下鬼的消息,真是老天有眼啊!
    在来到乌龙镇的半年多,她很少与镇里的人交往,怕因为过于亲近,而暴露出自己是女儿身的真相。当然,她也没有来月家医馆看过大夫,更从未想过月大夫就是月家的后人。她甚至以为姓“月”只是巧合而已,不过是同姓之人罢了!
    若不是这次因病而来,又碰巧听到关于月大夫的身世,她根本就不会知晓,原来她深感有愧的月家人,还有一个就生活在自己身边!
    海棠牢牢地盯着月大夫看,眼睛一眨不眨,完全无视旁人的诧异,她的眼里只有一个她!她多想补偿她,竭尽全力,拼尽全力,只要她能做的,只要对方需要的,哪怕是她的命,她也会毫不迟疑,双手奉上!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在看完病,在亲眼见到吞了蟑螂药的张大郎被月大夫救活后,海棠才依依不舍地跟着皇甫恪回到皇甫私塾。
    “你先好好睡一觉,吃药的时候我来叫你。”皇甫恪还有课要上,将一切都交代好后,见她闭上眼睡着才放心地走了。
    他一走,原本老老实实呆在床上装睡的人儿就飞快地从床上跳下来,翻箱倒柜,找着自己的私人物件和东西。
    当日离宫时曾带出不少宝贝和银票,后来银票用完了,奶娘也不在了,她为了生存,典当过不少东西,而现在……她数了数整整齐齐搁在床上的东西,嗯,共有五样,一支镶宝金钗,一串南海珍珠,一堆翡翠耳环、还有一枚玉佩。
    这些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有外族进贡来的,也有世代相传的。金钗是亡母遗物,南海珍珠是王上庆贺她及笄时的礼物……
    海棠将耳环和玉佩拿出来,小心地用手帕包好,压在枕下,再将其余的收妥。
    俗话说,宝刀赠英雄,鲜花送美人。医馆里已经种了太多的鲜花,而只有像月大夫那样的绝代佳人,才能与这绝世的宝物相配。
    不会像她一样落到这种男不男、女不女,过一日算一日,过一时算一时的地步,不知道活在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她躺在床上,忆起亡去的娘亲、王上、奶娘、以及冤死的月家人,心中酸楚难当,终于忍不住躲进被子里,放声痛哭出来。等皇甫恪进屋,将她唤醒吃药,她慌忙抹抹脸,都不晓得自己脸上未干的眼泪究竟是睡梦中哭的,还是睡醒后才哭的。
    “来,吃药。”皇甫恪假装没看到她脸上的泪。
    “谢谢。”海棠接过药,搁在手里,迟迟不送进嘴。
    “怎么?怕吃药?”皇甫恪笑道:“良药苦口,吃了病才会好。”
    “我……知道。”她打小儿就怕吃药丸,怕苦味,又不会吞,每每都会卡住喉咙,狼狈不堪。
    “那快吃吧。”他催促。
    “哦。”她应了声。


    “快吃吧。”
    “嗯。”
    “吃吧。”
    “好。”
    “吃!”语气蓦然严肃起来。这丫头,敢情是在敷衍自己吗?一口一个好,就是没有将药送进嘴里的意思。
    “我……我吃!”她苦着脸,硬着头皮也只有认命了。
    “嗯。”这还差不多,皇甫恪的眉头舒展开,递过盛满水的茶碗。
    海棠把药丸放在口里,接过茶碗,咕嘟嘟地喝了一大口水,再一仰脖子,果然不出所料!她又给药丸卡住了喉咙,这下是吐也吐不出来、吞也吞不进去,难受得她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红,虽然隔着人皮面具,让皇甫恪看不太清楚,但仍被她一手卡着脖子欲吐的惨状吓了一大跳。
    “快喝水!”他赶紧又端来一杯水,朝她的嘴里灌去!
    “咳咳……咳!”海棠喝下一大口水,好不容易才拼命把药丸从嗓子眼里给硬生生地吞下去,边不住地猛烈咳嗽起来。唉……皇甫恪心里一阵叹息,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别的事情不会也就算了,怎么连个药都吞不好?这些年,她能在乱世里平安地活下来,还真得感谢老天爷。
    “不要紧吧?”他伸出大手,好心地拍着她纤薄的背,想让她好受些。
    “呦,这病得好像还不轻!”窗外有人说话。接着,老板娘摇着桃花扇,和曲账房一前一后走进来。
    “你们怎么来了?”皇甫恪的口气不悦,显然并不是特别欢迎二人。
    “来看看咱们海夫子嘛!”老板娘笑嘻嘻地一屁股坐在床边上,随便得跟自己家似的,就差没脱鞋了。
    “老、老板娘。”海棠紧张地招呼一声。
    “什么老、老板娘?”老板娘不乐意了,“我有那么老吗?其实配你也不算大嘛!”
    “配、配什么?”海棠更紧张了,拘谨得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好了,你别逗了,人家是老实人。”皇甫恪出来替她解围。
    曲账房将手里的几包东西交给他,“喏,这是从元记当铺弄来的一些补品,你这新夫子身体不好风吹就倒,得大补啊!”
    “元记当铺?”皇甫恪没好气地说:“咱们元大公子又讹诈谁的东西来着?还有,不会又让我拿私塾里的东西去当吧?”
    “这次不会,老板娘的顺水人情,不要白不要呗。”
    “那就谢谢了。”皇甫恪也不客气。
    “我说,不止你这新夫子要大补,你这屋子也该大修了吧?过完这两个月就入秋了,眼见就要过冬,你不怕这里漏风,我还怕你把人家海夫子给冻死了!”老板娘无比担忧地建议着。“是啊,老板娘说的没错!”曲账房也赞同道。
    “行啊,等海夫子病好了就修。”皇甫恪十分爽快地同意了。
    “你这屋子大修的时候,顺便把我那四通八达的破房子也修一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曲账房加上一句。
    “我说怎么突然这样热心,原来这这等着呢!”皇甫恪一脚就要踹去,被曲账房大笑着闪过。
    “咱们走吧,不耽误人家海夫子休息了,瞧咱们一来,唬得人家手脚都没处放了。”老板娘起身告辞。
    “老、老板娘慢走。”海棠赶紧道别,老板娘朝天翻了翻白眼,懒得纠正了。
    “谢谢两位的光临指导,恕在下不远送了。”皇甫恪将两人送到门口,坚决不再朝前走一步。
    “真没良心,以后就算你这要生花,咱也不管了。”老板娘不满意的哼了一声,摇着扇子,与曲账房离开皇甫私塾。


    皇甫恪目送两人走后,回到屋里,看到海棠仍在发着愣,安慰道:“别多心,他们只是关心。”
    “我、我知道。”她是真的知道,如果不是关心她,他们就不会送来补品给她了。
    他们一如既往地、默默的关心着镇上的百姓,包括月大夫、包括她。
    可是万一有一天让他们知道,她其实骗了他们,她不仅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使月大夫惨遭灭门之祸的罪魁祸首,那是时候他们会怎样处置她?
    海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全身发冷,脑中一片茫然。
    还有眼前的这个男人,还会像现在这样,用这双清朗的眼,温和地看着罪孽深重的自己吗?她不知道。
第五章
    乌龙镇的镇民们一向热衷于自娱自乐,他们举办各种各样的赛事,以及各家各户评选出来的榜单。
    譬如:“铁血丹心英雄榜”、“财大气粗富豪榜”、“带屎失业榜”、“心狠手辣毒妇榜”以及“千秋万世痴情榜”。
    最近在“千秋万世痴情榜”独占鳌头、榜上有名的,居然是常居“带屎失业榜”皇甫私塾里的新夫子海华。
    这一条消息传出来,立刻叫全镇人民大跌眼镜。
    “是海华?有没有搞错?那一棍子下去也打不出个屁来的个性,居然会喜欢女人?”
    “话也不是这样讲,虽然说机灵无罪,但老实也有理嘛,海夫子再不济也是个男人,喜欢把女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对了,他到底看上谁啦?说不定咱们还能去帮忙说个媒?”
    “不会吧,你还不晓得?劝你把这媒妁之言的打算赶紧死了心,他瞧上的可是人家月大夫!”
    “这下没得搞头了,月大夫天仙似的人儿,他怎么配得上?”
    “可是,有人说,海夫子跟月大夫最近走得近!”
    “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海夫子隔三差五就入月家医馆跑,帮着干活打杂,弄得高老他们都快没活干了……”
    “这才叫天公疼憨人呀!”满镇子三姑六婆七大姐八大姨们,每天围绕着这个最火爆的新话题进行着不眠不休的讨论,火热程度简直跟这流火似的天气有的拼!
    正在大树荫下乘凉的凉茶摊子里纳凉的皇甫恪,一面跟人下棋、一面竖起耳朵听着这话题,越听越恼火,手下的棋也走得越来越快。
    “皇甫先生,您让我缓口气、缓口气嘛!”被杀得大败的袁木匠连连求饶。
    “你输了。”皇甫恪根本不给人家缓气的机会,直接将军,站起来将捲起的袖子放下,再弹弹长衫,打算走人。
    “哟,皇甫先生,您这就走啦,刚才看到海夫子又往月家医馆去了,看来不久,私塾就该办喜事!”牵着孩子的桂花姐,很热情地打着招呼。
    “哦?又去了?”皇甫恪一眯眼,脸上似笑不笑地反问。
    “是呀,我刚才带着孩子去月大夫那,正巧碰着,还别说哦,那两个人可真默契,一个问诊,一个就负责配药;一个开方,一个就负责跟病人解释。”
    俊雅的脸上,嘴角挑起的弦度并非愉悦,而是怒焰,一向清朗的眸闪动着慑人的冷冽光芒。
    他搞不懂,为什么一向害怕与人接近的海夫子,突然会对另一个陌生的女人产生情谊,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他花了这么久的功夫,才让海夫子在对着自己时不会战战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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