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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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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常一开始并没有认出那具裸尸,只是觉得有些古怪。这也难怪,裴安的尸体被郑言庆和朵朵砍得面目全非,如果有衣物在身上还好一些,可现在郑常没有认出来,王景文随隐隐觉察到情况不对劲,却也没有认出这尸体,就是裴安。

    “兄弟,认得这具尸体吗?”

    郑大士坐下,看着郑常,笑眯眯的问道。

    郑世安则带着两排族中武士,走进了后堂,分列在两边。

    郑常的酒醒了!也觉察到气氛有些诡异。

    不过他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轻轻摇头道:“不认识,大哥不是说仁基派人回来,这尸体是怎么一回事?”

    “唉”

    郑大士叹了口气,不再理睬郑常,目光落在王景文的身上,“我这个兄弟,平时看着呆呆傻傻,可一到关键时候,总是犯迷糊。他认不出来,你呢?能不能认出来?王景文先生哦,不对,或许称呼阁下做王頍才对,是不是王頍先生?”

    王景文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阁下也不是扬州人,虽然带着扬州的口音,但想必是因为你出生在扬州的缘故。

    当年王僧辩被陈霸先杀死后,王僧辩的后人就被太原王氏族人接走。

    呵呵,王僧辩有两个儿子,次子王頍曾是国子博士,后来因故被发配岭南,再也没有音讯。但我知道,王頍后来成了汉王的谘议参军,被汉王倚为智囊,言听计从。我就奇怪,一个区区的小管家,居然能出入观水阁,和崔景茂把酒言欢?

    后来我一打听,才知道我兄弟带回来的这个管家,竟然是鼎鼎大名的博物先生,失敬,真是失敬啊!”

    王頍,是王僧辩的次子,少好游侠,二十岁以后习文,诵读五经,喜欢看诸子学说,更偏好各种野史杂记。所以,当世之人称之为博物先生,也就是由此而来。

    王頍反而冷静下来,不再惊慌。

    “郑大家既然把我的底细打听清楚,想来也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本以为有二爷打掩护,郑大家不会关注我,没想到那这具尸体,就是老裴吧。”

    郑大士把腰牌扔在地上,“并州曹裴?”

    “此乃我并州总管府兵曹裴文安。”王頍倒是非常光棍,是有问必答,毫不拖泥带水。

    郑大士叹了口气,“王先生,你以为汉王的所作所为,太子会没有觉察吗?越国公虽然少理政事,然则汉王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年初汉王请求在太原招募兵马,而越国公却不加以反驳。不是他不知道,而是因为他已有对策。”

    越国公,是指杨素。

    杨素在年初被人说有专擅之嫌疑,以至于隋文帝对他渐渐疏远,甚至消减他的权利。可杨素却毫不在意,没有半点不满的意思。但私下里,他和太子更加亲近。

    王頍一向自命不凡,却不想面对杨素,根本无力反抗。

    他苦笑一声,“文安死了,想来郑大家已经通禀了越国公,但不知要如何处置我?”

    “放心,越国公并不希望你死。”

    郑大士根本不理睬郑常,沉声道:“相反,越国公对先生还是非常的看重,知道先生才华过人,所以让我酌情处理。王先生,我与令兄关系不错,所以也不为难你。只是你既然已经来了,想走怕是不太可能。我兄弟的家小都还在太原,我也不得不为他考虑这样吧,你就留下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如何?”

    “你要我”

    “呵呵,你知,我知,这堂上的人都是我的亲信,你更无需担心走漏风声。

    对外,二弟还是主持安远堂的事情。而你呢,只要隔一段时间写封书信回去,就可以了。”

    王頍面颊一抽搐,沉默无语。

    他当然清楚郑大士的意思:反间计!

    “王先生,你要清楚一件事情。

    这件事如果我不帮你压着,越国公上奏朝廷,以圣人的脾气,怎可能容忍汉王这种串联的行为?不过圣人不会要了汉王的姓名,毕竟是亲生骨肉。可王先生你,还有你的兄长,你的族人,包括整个太原王家,怕就要殃及池鱼,受无妄之灾。”

    郑大士说话不温不火,却让王頍冷汗淋漓。

    半晌,他突然叹了口气,“既然郑大家如此厚爱王某,王某敢不从命?”

    世家子弟,最怕的就是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只要有家族在,他就有机会;可如果像郑大士说的那样,连累的所有族人,怕就再无机会东山再起。毕竟,王家虽然不小,可是已经没落,比不得郑家的实力。

    郑大士微微一笑,对郑世安道:“世安,带王先生下去,好好安置,不可以怠慢。”

    说完,他摆手示意郑常站起来。

    “你坐在一旁,不许说话。

    从今以后,你就陪我聊聊天,喝喝酒吧。名义上你还是掌管家族事务,不过任何事情,都不得过问。等过些时候,我会设法把弟妹和小侄都接过来,让你们团聚。”

    郑大士对郑常,可不会和颜悦色,甚至语气有些冷淡。

    郑常又怎敢有半点不满,颓然在一旁坐下,再也没了先前那种意气风发的表情。

    “让言庆进来吧。”

    郑大士翻了两页花名册,很无奈的摇摇头,最后苦笑一声,吩咐下人,让郑言庆进来。

    这孩子,虽说莽撞了,但一心为郑家考虑,倒是一个可造之才。

第14章 唯别而已矣() 
当王頍被带出来的时候,和言庆打了一个照面。

    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郑言庆却突然明白过来,他似乎狗拿耗子,有点多管闲事了。

    想想也是,两晋南北朝三百余年的动荡,朝代更迭。

    在如此乱世当中,郑家却能屹立不倒,自有他们一套生存的智慧。

    郑言庆能看出来的破绽,郑大士能看不出来吗?可是,郑大士为什么要装糊涂呢?

    “言庆,老爷让你进去说话。”

    郑言庆连忙起身,跟着那家人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后堂。

    虽然一再的告诫自己,不要小看了古人。可不经意之间,还是会有一种优越感。

    言庆也说不清楚,这优越感从何而来。

    是因为了解历史的走向?其实,言庆所知道的,不过是史书上记载的大方向而已。

    其中的细节,许多真相,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不知细节,就算了解了大方向,又能如何?这其中的点点滴滴,都有可能让人丢掉性命。所以,当郑言庆走进后堂大门的一刹那,已彻底抛弃了所谓的优越感。

    他已不再是什么分管市长,前世所拥有的所谓政治智慧,还是不要再卖弄了!

    “大老爷。”

    郑言庆在堂上轻声开口。

    郑大士放下手中的花名册,上上下下打量言庆。

    虽然神色严峻,但眼中还是流露着欣赏之意。毕竟,在郑大士的眼中,言庆这么大点的小孩子,居然能看破许多成年人都无法看破的事情,也说明了他的不一般。

    而且,郑言庆这么做,无疑是出自于对郑家的忠诚。

    一个忠诚,且有智慧的仆人,对郑家自然有好处而关键的,是在于言庆的年纪。他这样的年纪,就能有这样的胆略和智慧,长大以后,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郑大士已过了耳顺之年,郑仁基也过了而立。

    将来的安远堂,必然是郑弘毅执掌。能有这样一个帮手,对郑弘毅无疑是一大臂助。

    也许,自己这一房,还有可能入主著经堂?

    想到这里,郑大士严峻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但笑意转眼即逝,取而代之的,仍是一丝严苛和森冷。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言庆,你站起来说话吧。”

    郑言庆起身,垂手低头。

    郑大士说:“言庆,你可知罪?”

    “言庆知罪。”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窃取他人物品,还杀了人依照开皇律,你难逃一死。”

    郑言庆心里一咯噔,但旋即领会了其中的含义。

    按照开皇律,自己的确是该死;可这是在安远堂,执掌他性命的人,是郑大士。只要郑大士不杀他,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如果郑大士要杀他,就算有开皇律,也休想保住他的性命。

    前世曾有一个官员,说过一句大逆不道,但又是事实的话语:所谓法律,不过是对普通人而言。为了这句话,那个官员撤职查办。可事实上呢,他说的也有道理。

    自古以来,特权阶级始终存在,中外皆如此。

    这个时代的郑家,就属于特权阶级虽然比不得关陇集团实力雄厚,但数百年传承下来的荣耀,绝非等闲小民可以比拟。

    郑言庆流露出惶恐之意,但又表现出一种莫名的倔强。

    “爷爷告诉过我,没有郑家,就没有言庆这条命。

    言庆虽卑贱,但也想为老爷分忧解难。有人要对老爷不利,对郑家不利,言庆就算是被砍了头,也要阻止。”

    “哦?”

    郑大士笑道:“那你又怎知道,谁要对郑家不利?”

    “爷爷说,二老爷是被罢免了官职。可是回来的时候,却不带家眷,这本就不正常。言庆后来还发现,王管家和这个家伙,有时候显得不知尊卑,可二老爷却没有怨言,所以心中更觉奇怪。前些时日,言庆偶然见到,王管家竟出入观水阁

    所以言庆就觉得有点不太正常。

    再加上爷爷那段时间,情绪也不是很高,言庆就想着,应该为爷爷分担忧愁才是。

    言庆原本只是想趁着今天去王管家的房间里,看看能否找到线索。可是没想到,却被裴安发现,所以老爷,言庆愿意以命抵命,还请老爷莫怪罪爷爷。这件事情,爷爷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都是言庆胆大包天,擅作主张请老爷责罚。”

    这一番话出口,郑大士暗自点头。

    知忠义,知孝道,明是非,有胆略!

    一时间,郑大士就给郑言庆做出了评断,同时也更坚定了先前想要栽培言庆的念头。

    郑世安安置好了王頍,返回后堂听命。

    耳听郑言庆这一番话后,心情激荡无比,踉跄着闯进来,噗通跪在堂上,“老爷,言庆年少无知,不知深浅,还请老爷饶他一次。老奴愿求您了,请您饶他性命。”

    “爷爷”

    郑言庆先前那番话,不免有作秀之意。

    可看到郑世安如此哀求,心中顿时有一种激动。

    他知道,郑世安和他并无血脉关联,却视之如己出。舅舅不知所踪,母亲已经丧命。还有一个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的老爹除此之外,对他最亲的,莫过于郑世安。

    这一刻,言庆有些感动了。

    但郑世安似乎没有看见,连连磕头。

    郑大士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郑世安的跟前,把他搀扶起来。

    “世安啊,我也没有说要责罚言庆。他也是为我郑家着想,小小年纪就知孝悌,明忠义世安,你有一个好孙子,我郑大士也不昏庸,又岂能怪罪言庆呢?”

    郑世安闻听,惊喜非常,“老爷,您真的不怪罪言庆?”

    “不怪罪!”

    郑大士说着,扭头看向言庆,“不过言庆,你却要跟我说实话才行。”

    “言庆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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