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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在熊小时看来非常受不了的“慢”,这时候倒是显得意外有用。孙母哽咽着用力点头,眼泪顺着脸上的沟壑留了下来。
熊小时覷着他,这人好像突然变得沉稳了?难道刑诉律师都是这种有on和off开关的人吗?
她观察着搬了个椅子放到他身后让他坐,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一屁股坐到椅子边,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到了地上。
哦。
并没有。
孙母却并不在意,絮絮叨叨地开始说起孙茂远。
方政从地上爬起来坐好,耐着心听。
熊小时也开始全神贯注地做笔记。
只是等最后她翻阅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提到的无非就是“茂远多老实,小时候村里的孩子都皮,每天都在外面淘,只有他不肯去,要留在家里陪着我,为这个被那些个皮孩子欺负了也不吭声”,或者“茂远以前在村里的时候,谁家有麻烦他都去帮,村子里的人,哪个不夸他是个好人?”。
完全没用。
毫无收获,背着现有的这些这些资料,熊小时死气沉沉地走出大楼,摸了摸鸽子雕塑的爪子,走着神地向地铁站走。
出站、搭公交、下公交,快要拐到熟悉的小巷口的时候,熊小时回家的脚步突然停了停。
她放轻脚步,鬼鬼祟祟地拐进了另一条巷子,跟着两个胸前脖颈都布满了纹身的雄壮男人,进了一家门口就插着柄大砍刀的店。
第二天。
由于关押孙茂远的看守所在是在熊猫市的远郊,所以等乔桐和熊小时一赶到律所门口,方老师就开着他的小奥拓拉着她们出发了。
2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但因为到的时间早了些,看守所还没上班,几个人只能在外面等。
而对面的建筑工地却一清早就开始了动工,机械的轰鸣声混合着开逐渐晒起来的炙热阳光,让空气中都开始充斥着浮躁烦闷。
熊小时心静如水,继续看着资料。但她身边的乔桐就沉不住气了,不停地点着她高跟鞋的鞋跟,哒哒哒哒的。
偏偏这时还有车要停在看守所门口,按着喇叭赶他们走远点。
为了给停车的让地方,他们一行人只能退进了工地到处都是泥沙的地盘。
在乔桐抱怨“新买的鞋都被弄脏了”的声音里,熊小时看着资料一时没留神,后脚跟撞到了一袋水泥袋上。
“让一下。”
一只手撑住了她的后背。
在她站稳的瞬间,那只手又一把扛起来那袋水泥。
熊小时猛地回头。
扛起水泥的男人头顶戴着工地的安全头盔,头盔向下扣着,遮住大半眼睛。皮肤黝黑,黑色的t恤袖子卷上肩头,露出紧实且绷紧的肌肉,汗珠正顺着下颌留下喉结,男性的气息性感得让人心头战栗。
乔桐看到,直接小声地哇了一声。
“可惜是个搬砖的。”
等扛水泥的男人走远,乔桐觉得不舍得又看了一眼,嘀咕道:“有这个身材,不能去做个模特吗?”
但她也就是一说,目光很快就转回看向了看守所。
熊小时却转不开目光。
没有味道
他不是甜品店的甜点师吗?为什么又在工地扛水泥?!!!!
熊小时心里简直有一百只巨型松狮奔过。
她的嘴巴微微张开,几乎就要问出来。
那个男人也发现了她的瞪圆的眼睛。
他趁别人没发现,小幅度地朝她赶苍蝇似的挥了两次手。
走开。
熊小时摇头。
不走。
他阴着脸,抬手比划在脖子前,用力地“割”了一道。
但这种吓唬小孩的威胁当然吓不到熊小时,她没当回事,还是疑惑地盯着他。
嘴巴动了动,似乎还是想说什么。
这时,对面的人抬起手掌,用力对着她点了点手心。
手心?
熊小时思索。
手心怎么了?
手心手心是辛巴啊!!!!!
熊小时顿时怂怂地伸手在嘴巴前面“拉上拉链”,然后立马转过身,十分狗腿地展现了什么叫做“我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没看到!”。
第 9 章()
09
为辛巴的雄威而屈服;熊小时三步并两步地跟着大部队逃回看守所门口。为了控制自己不回头;忍得后脖颈都快抽筋了。
8点整;看守所大门打开;熊小时也没有精力再分心去想隔壁邻居;赶紧打起精神;跟着方老师进了看守所。
一通手续后;熊小时很快就跟着方老师走进了看守所提供的律师会见室内。
看守着孙茂远的工作人员见他们进门,随即离开退了出去,给他们留下谈话的私密空间。
而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在他们走进来的瞬间;就迫切地看向了他们。
和身份证照片上的一样,他平头,长脸;下巴微凸;左眼眉尾有一颗很大的黑痣。
“你、你们、是、律、律师?我要、要、要出去!”
听起来,孙茂远有着不算轻的结巴;尤其当他一紧张;一个词卡壳半天都蹦不出来。
但非常巧合的是;他说话的节奏;意外得和方老师的非常合拍。
“对;我们是律师。”
方政拉开椅子;坐到孙茂远对面。
”茂远,还记得我吗?我是方媛的哥哥。
“媛、媛子姐,的哥哥?”
“是。我现在是一名律师了。”
他把名片放到桌子上;推向孙茂远。
“婶娘雇我来帮你。”
”哥;我要出去!我要赶、赶紧出去!”
见到了熟人,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情绪激动得连桌子碰晃了。
“今天、今天是5月5号了!我要出去!出去!”
熊小时沉默地跟着坐下,看着。
对面的孙茂远急得仿佛要哭了。
“我知道,但这事不能着急。”
方政安抚着他的情绪,慢慢地问:“你为什么要赶紧出去?是有什么要办的事情吗?我可以帮忙吗?”
孙茂远犹豫地看了看方政,但最后还是急促地摇头。
他不肯回答,只是不断焦虑地重复:”我没杀人!我得出去!我、我、我”
他的急躁加重了他的结巴,最终也没能把“我”后面的话说出来。
见他闭上了嘴,没有再说话的意图,方政换了话题,开门见山:“你想早些出去,就先要告诉我,5月1日晚上,你在哪儿?”
听到这句,熊小时立刻打起精神,耳朵竖起。
但孙茂远却依旧只是摇头,不肯开口。
方政又问了几遍,慢慢向他分析了他现在的处境和说出实话的必要性,还多次提到了他的母亲,提到他们的家乡,提到他们共同认识的亲戚朋友,情和理都兼顾了,叙旧和闲聊甚至多到让熊小时觉得啰嗦。
但最终,孙茂远还是哽咽着抓着头发,痛苦地摇头,整个人如同濒临崩溃的困兽,随时都要被压垮。
方政停下了劝说。
房间里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
熊小时在心里叹了口气,拿着模块笔落笔在她的笔记本上,看了看上面记着的问题——
q1:孙茂远承认犯罪了吗?
q2:孙茂远说出5月1日晚的所在地了吗?
她面不改色地按出红色笔芯,在这两个问题的后面,分别画了一个叉。
然后,她画了一个导出箭头,在箭头末尾写了两个大字:绝望。
方政这次来见孙茂远,抱着的也是能够劝他说出实话的希望。
但现在看来,希望是落空了。
他发愁地看着崩溃的孙茂远,然后慢慢扭过头:“小时,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边说着,他边偷偷把本子对向她,上面写着很丑的几个字:
我没辙了,你去试试。
熊小时:“好。”
她坐正,看向孙茂远:”你好,我是大悟律所刑事部的律师助理,熊小时。”边说边学着方老师的样子,把新印好的名片放到了桌面上。
然后,她露出了超级亲切的笑容:“我有几个问题想你问。你愿意回答就回答,不愿回答也没关系。”
孙茂远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慢慢松开了紧抓着头发的手。
熊小时:“可以吗?”
孙茂远看着她的笑,愣愣地点头:“好、好的。”
熊小时:“那么,5月1日的晚上,你真的不在工作的网吧里吗?”
没有料到问题是这样的,孙茂远呆了一瞬,然后摇了头:“不在。”
接着,他像是又看到了被信任的希望,第n次地艰难又努力地强调:“我、我、我没,我没杀人!”
熊小时对这句话不置可否,但她的笑容却更甜了。就像是邻居家种花的小姑娘,拿着水壶抬起头笑着跟你打招呼,让人觉得亲近又熟悉,没有一点儿的防备感。
她问:“那,5月1日的白天,你在哪儿?”
“白天?”
对熊小时的这些问题,孙茂远没有了抵触,回答也不磕巴了,“白天,睡觉。我都是,白天睡觉。我上,夜班。”
“睡到几点?”
“晚上5点。6点,上班。”
“晚上6点准时上班?”
“对、对。”
“但5月1日的晚上,你本来应该6点上班,却请假出门了?”
“是”
“那晚饭呢?是在网吧吃的,还是离开网吧以后吃的?”
“在、店里吃的。老板发了泡面。”
“你离开时,穿的是哪双鞋?”
“就是,现在,这双。”
熊小时低头,看向他的脚。
他脚上穿着的是一双白色胶底的帆布运动鞋,街边小摊上的仿牌货,现在已经脏得蒙上了灰色。
他期期艾艾地有些脸红:“我,只有,这双。”
熊小时抽出资料里那双沾血的鞋的照片:”那这双鞋呢?不是你的?”
孙茂远用力地摇头,祈求她的信任。
熊小时收起这张照片,又拿出了一张dna鉴定书。
“你的毛发掉在了案发现场,而且还正好落在被害人的血上面。”
“我、不知道。”
“所以,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弄清楚这个问题。不然,别说无罪,以现在的情形,连从轻处罚都很难实现。”
熊小时顿了顿,试探着问:“或者,有没有可能,你是在被害人死后才进入了她的房间,掉落了头发?”
但她一出口,就发觉她这个问题问的并不合适。
因为,孙茂远眼睛里的光忽地熄灭了。
他低着头摇头,摇着摇着头就捂脸痛哭起来。
”你不相、不相信我”
“都不、不相信我”
他猛地站起来:“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眼看局面失控,无法继续沟通,熊小时和方政只能提前离开。
向外走的一长段时间,熊小时都紧咬着嘴唇,如鲠在喉地说不出话。
方政倒是不停安慰她:“没事的,不要紧,别往心里去。”
但这些话也并不能让她觉得轻松。
她并不觉得她问出的问题有什么不对。
什么信任不信任?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信任吗?不是!他最需要的是能救他的办法!
她必须把那根头发出现的所有可能情况都考虑到,才能应对他的审判!
为什么好像是她做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