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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良子振振有词:“人是他们逼死的,我要讨个说法。我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
村长平心静气地说:“良子,你这话说得过分了。谁逼死的?你老婆是自己喝的农药,不是别人逼的。”
楚良子不服气地说:“他们不逼,我老婆她会喝农药吗?”
村长耐心地说:“良子呀,现在我们先不说那么多,还是先把人抬走,再不抬走,就发臭了。别的事情我们慢慢再找政府说去。”
楚良子没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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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继续耐心地做工作:“良子,要是追究起来,你先拿刀砍人的。人家牛镇长手都让你砍断了,现在还在医院里。”
突然,楚良子的大哥楚仓子高喊起来:“他们是凶手!不能放过凶手!要严惩凶手,一命换一命!”
人群有人跟着喊,场面一片混乱。
钟小凯大声说:“大家不要冲动!人是寻短见喝农药死的,谁借机诬赖政府,诽谤政府,都将自食其果。我奉劝各位广义村的大叔大哥,自己好好想想,千万不要做傻事。”
楚仓子叫喊:“他不说人话!死了人他还这么说,简直是猪狗生养的!我们不要听他放屁!我们要他赔命来!”
钟小凯用手指着楚仓子说:“你,再恶意煽动,对你没有好处!”
楚仓子跳起来,吼道:“怎么?还想再逼死一条人命呀?来呀,老子不怕!”
钟小凯手一挥,一帮民警冲进去,动手要搬尸体。楚仓子愤怒地对准钟小凯就是一拳,并对众人大喊:“谁动就打死谁!”
钟小凯猝不及防,身子摇摆了一下,差点摔倒。旁边,副镇长王文波赶紧扶住,并顺手挡了一下楚仓子。
周围的人加进去,互相推搡,继而拳打脚踢,一场混战眼看不可避免。
“啊啊啊啊啊!” 一声猛兽一般的吼叫蓦然响起,犹如霹雳,振聋发聩。正在撕打的人们本能地停下来,寻找声音的方向。他们看见了一个人,右手缠着绷带,头发凌乱,双眼发红,神态极度沮丧,像电影里从战场溃退下来的残兵败将。只见他走到旁边小摊的一张椅子前,扶了扶残破的椅子,吃力地站了上去。
“我陪!用我的命,够不够?”他一字一顿地,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量在说。声音不是很响,却很重。
“牛镇!”有人叫了起来。
是他,牛有为。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的人愣住了。人们看着他,听他还会说什么。钟小凯隔着人群,远远地喊了一句:“牛镇。”看样子,是想阻止牛有为继续说下去。或者要他别跟那些人罗嗦。牛有为看见了,但是,他把目光转向广义村的人。
“事情是由我而起的,我没有把工作做好,责任全部在我,我一个人负责!要赔命,由我陪!”牛有为额前的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了他原本就不光亮的额头。他的嘴唇哆嗦着,全身哆嗦着,越说越激动,“你们不是要赔命吗?好,砍死我。反正我的手已经被砍断了,残废了。再来砍我的脚,我的头,我的身体,把我碎尸万段!够了吗?出气了吗?解恨了吗?这样一命偿一命,谁也不欠谁,是不是?良子老婆死了,我也死了,你们呢?你们活着的人呢?能活得安生吗?你们就不用偿命,不用坐牢吗?你们究竟想要死多少人?!”
牛有为话音落地,世界死一般的寂静,静得让人觉得恐怖。就在无边无际的寂静中,牛有为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是南水人,在南水出生,在南水长大,在南水工作。我做梦都想,我见到的每一个人,都能够给我笑脸,不要仇恨我,不要抱怨我,能够给我一点点,一点点的理解,一点点……我还期望,你们,南水的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人,日子能越过越好,能开开心心。……唉!你们以为,我愿意得罪你们吗?看见你们哭喊,我心里就好受吗?我干着我这份工作,我就得尽心尽力;吃着这碗饭,我就得对得起这个饭碗!活着,谁都不容易啊!”
村民楚良子的老婆自杀了(2)
眼泪泉水般涌出牛有为的眼睛,人们看到的,是一张因为悲痛而严重变形的脸。可能是悲痛过度,也可能是伤口疼痛,牛有为摇摇晃晃从椅子上下来,一步没有站稳,跌倒在地下。他把头靠在椅子上,好像突然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牛有为睁开眼睛,已经是躺在镇医院的病床上。廖晓芳说,他突然晕过去了,被送到镇医院抢救。牛有为觉得奇怪,怎么会突然晕过去呢?廖晓芳告诉他,医生说了,他伤口失血过多,太过虚弱,加上情绪激动。
“这样很危险的,牛镇,你得赶紧回县医院。你的手还要动手术。”廖晓芳着急地说。
牛有为好像没听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挣扎起半个身子,急切地问廖晓芳:“怎么样了?情况怎么样了?那些人,楚良子他们……”
廖晓芳按住牛有为,要他躺下。廖晓芳将近五十了,待人和善,有一副热心肠,平常大家都叫她“芳姨”。廖晓芳知道牛有为着急,就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牛有为听说楚良子老婆尸体已经送去火化,广义村留下几个代表到政府办公室协商,其余的村民都回去了。牛有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重新躺到病床上。
廖晓芳说:“牛镇,多亏了你。大家都说了,这次要不是你,事情不知道会闹成怎样。说不定很难收拾。”
牛有为淡淡地说:“没那么严重。事情总要解决的。”
廖晓芳由衷地说:“那可不是!当时的情况那么紧急,乱糟糟地打成一片,谁敢担保不再出人命?县委已经跟市委汇报了,廖书记和其他领导也下来了,听说公安和武警也都准备出发了。你是个英雄啊,牛镇!”
牛有为苦笑着说:“呵,有我这么窝囊的英雄吗?”
门口有动静。廖晓芳一看,见牛有为妻子赵敏华不声不响地站在那,眼睛定定地看着牛有为,眼泪在眼眶打转。廖晓芳连忙叫了句:“赵老师。”赵敏华轻轻应了声:“芳姨。”眼泪哗地流下来了。
牛有为对妻子笑笑,轻松地说:“我没什么事,别担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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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敏华走上前,看了看牛有为缠着绷带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瞅了一眼输液的瓶子,抽抽噎噎哭开了,一边哭,一边说:“我能不担心吗?我一早把孩子送去学校,请了假,到县医院去看你。病房没你的影子,问护士,护士说不知道。我把医院都找过了,没有找到,心想你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急得我都快疯了。后来,才想起林司机来。赶紧给林司机打电话,才知道,你回南水了。你看看你这样子,半条命了,还是放不下工作。工作工作,你在南水工作这么多年,到头来,成了个残疾人。说不定哪一天,连命都要赔上!”
廖晓芳轻轻地退出病房。
牛有为微微一笑说:“没那么严重。你不用担心。”
“你总是这一句:没那么严重!你看看你现在,还不严重吗?你知不知道,在县医院找不到你,我真担心你会……”赵敏华忽然打住了。
牛有为依然微笑地看着妻子,半真半假地问:“担心我会自杀。是吗?”
赵敏华哭得更厉害了。
“傻瓜,尽想那些傻事。你说,我会做那样的事吗?我知道,你想的是楚良子老婆死了,我会受到处分。而我,会觉得委屈,觉得不公平,不值得。想这做人,辛辛苦苦,到头来落到这样下场,一点意思没有。万念俱灰,不如死了算。我跟你说,敏华,你不用担心我会自杀,我不会那样做。出了事情后,我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解决问题,自己该怎么做。可能因为脑子里忙乱,倒是忘记想起自杀了。”牛有为呵呵地笑起来。
赵敏华止住了哭泣。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她擦干眼泪,面带微笑说:“有个好事告诉你,我考试通过,正式转为公办了。这是早上我跟校长请假时,校长跟我说的。”
赵敏华一直是民办教师,现在终于转正,牛有为自然也高兴。赵敏华还告诉牛有为,已经把孩子的奶奶请来帮忙,今天开始,她请假伺候他,直到他出院。赵敏华念叨,别人都说,你老公当着镇长,多威风,多体面。可是,他们不知道,你有多难。我说,有时你三天五天没有回家,一回来沙发上一坐,就呼呼大睡。他们都觉得好笑,都不相信。有时,我很想你调到县城,那样的话,孩子就能够上县城的高中,上了县城的高中,上大学才有希望,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啊!可是,有时,我又想,你这么累,我们还不如回家种田,轻松自在……
赵敏华没有再往下说,她发现,牛有为已经睡着了。
构思花果长廊(1)
张国宏出事后,他原来主管的农业口,由盘而立接手。一般情况,一个农口副县长,统管农、林、水,但丰安情况特殊,由一名副县长专门负责水利。这样一来,农口副县长其实就是管农业和林业。由盘而立接手农口的建议,是廖远山提出来的。别的人以为,盘而立肯定会推辞。原因是盘而立自从到县政府,一直是工业副县长。丰安没什么工业,他清闲惯了,上上班,开开会,喝喝酒,逍遥自在。农业就不同了,直白地说,丰安所有的问题都跟“农”字有关。盘而立能胜任吗?廖远山的理由是,盘而立本来就是从农村基层上来的,熟悉“三农”;其次,盘而立学的专业是农业,主管农业,专业对口。没想到盘而立没有推辞,只说:“既然领导信任,我一定努力把工作做好。”
第二天,盘而立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头一个进了县政府大院。看门的老刘头冲他笑笑说:“盘县,天刚亮呢,去哪喝呀?”
盘而立整整衣领,精神抖擞地说:“上班。”
老刘头眨巴着眼睛,半天回不过神来。
等到人们陆陆续续到办公室,盘而立叫上农业局长张冬凌,说是要“踏山”去。
一个星期后,盘而立打电话给廖远山:“廖书记,我想看你什么时候有半天时间,一起下乡走走。”
廖远山说:“事情很多,恐怕很难抽出时间。你先说说,什么事情。”
盘而立说:“最近我天天在外面走,有个初步计划,沿着国道和老龙河两岸,建立一条贯穿丰安南北的水果林带,发动农民种植优质水果。我做了比较详细的调查,写了份可行性报告。但是,光看报告没用,必须实地走走看看。”
盘而立还想说下去,突然听见廖远山说:“明天中午1点出发;怎么样?”
盘而立兴奋地回答:“好!”
出了县城,沿着老公路,先往北边走。老公路是原来的国道,走的人很少,很清静。从车窗往外看,丰安的秋色很绚丽,阳光很明亮。山谷的水稻将熟未熟,金黄金黄的,一路铺展延伸;山岭的乌桕叶子红了,野苇花白了,玲珑的菊花丛丛簇簇,满世界的艳丽芬芳。廖远山很长时间没有在大自然里自由地呼吸,沉醉其间,不禁有超然出尘的感觉。
老公路的尽头是尖山镇;这是丰安最北边的镇。绕着尖山镇走一圈,汽车上了崭新的国道,然后沿着国道向南,再经过县城,往老龙河的下游长岭、南水。国道紧靠左边山脉,右边是遥相对望的老龙河;越过老龙河,是逶迤连绵的丘陵、山坡。走不多远,三菱吉普就停下来,盘而立指着两边的山坡,介绍土质的特性,山坡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