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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还卿忍不住矫情地叹息:“弹指间,老娘又老了一岁。”惹得姬十二摁住她一顿好亲,伏在她身上笑个不停。
回朝先去皇宫面圣。
金銮殿上,莫影身着一袭淡雅而低调的服饰,目不斜视,一步步越过文武百官,朝着龙椅之上的庆隆帝缓缓行来,他锦衣乌发,风姿卓绝,丰神如玉的模样翩然若谪仙误坠。
庆隆帝双唇哆嗦,目光贪婪地盯着那张酷似姬十二的俊美脸庞,顿时老泪纵横,心如刀割,瘫在龙椅上哽咽喊道:“儿啊……”
这一声“儿啊”,饱含深情与自责,叫得所有人都觉得揪心!文武百官无不心生恻然。
庆隆帝病了,原本他是满怀激动的要迎出城外——此次不光有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回来,还有无伤和无痕这双小皇孙,怎奈太子姬睿命在旦夕,生命岌岌可危!庆隆帝受此打击,龙体欠安,差点一病不起。
对于姬睿的病,起初顾还卿摸头不知脑,还对姬十二道:“我们都还没有出手呢!这敌人怎么就先倒了,莫不是天意如此?”
姬十二温柔地拥她在怀,抚着她的一头亮丽的乌发笑而不语。
待庆隆帝与莫影团聚,龙体稍安之后,他立刻下旨命护国大将军聂灏领军去讨伐禹国的龙氏父子。
这个时候,顾还卿才豁然明了,敢情……姬睿的事与龙浩父子脱不开干系啊!
姬睿的病着实让人难以启齿——极严重的花柳病!连医术精湛的太医都冷汗涔涔,一脸无地自容。
花柳病,顾名思义,该病的名字由寻“花”问“柳”而来,有的治的好,有的治不好,偏偏姬睿得的就是那种治不好的,且堂堂一国太子居然得了这种见不得人的脏病,若传出去,举国蒙羞!
打落牙齿和血吞,肉只能烂在锅里,传出去那是绝对不行的!只能对外宣布,太子得了不治之症,命不久矣。
而姬睿染病的起因,也就是祸源,却是龙浩父子送给他的两个美貌女子——这两名女子生得美貌而妖娆,能歌善舞,不折不扣的麻辣美人,姬睿贪鲜,日日与她们寻欢作乐,命她们侍寝,实打实的宠了一段日。
过后便不好了。
那段日子,东宫是“谈虎变色”——举凡与那两名女子有关的人和事,都被疯了一般的庞皇宫屠戮殆尽,斩草除根!
整个东宫血流成河,不知被庞皇后杀了多少人,砍了多少头颅!一时间,富丽堂皇的东宫如同阴森林的鬼城。
庆隆帝也伤心,进献这两名美貌女子的龙浩父子便成了众矢之的,被庞皇后和庆隆帝迁怒在所难免。
顾还卿一点也不同情龙浩父子,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机关算尽,反误性命,他们也算死得其所。
然而,当聂灏带领征讨大军出发之后,她却收到了东陵燕然的一封绝笔信,不……应该称她为夜燕然。彼时,夜燕然已自尽于太子东宫好几个月了。
对于夜燕然,顾还卿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一步错,步步错,夜燕然错的太离谱了,把谢静羽可害惨了。
幸好,一切来得及挽回。
可是,看完夜燕然的遗书,顾还卿心里顿时五味陈杂,百感交集。
她委实没有想到,姬睿的那个脏病,竟是夜燕然弄出来的,压根与龙氏父子无关。
夜燕然在信中写道:“卿卿,花非花一直没有放过我,死了也未放过我!我知道我辜负了你,辜负了郦王和苏王妃,为赎我罪,我带着姬睿一起下地狱!你莫要在恨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想起那年在嘉陵救下的那个广袖飘飘,风姿绰约的美丽豆蔻少女,顾还卿不知为何竟恨不起来,反而泪湿双眸。
那时,大家都年少,鲜活的如清晨带着露珠的花儿。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即使知道了姬睿的事与龙浩父子无关,顾还卿也不打算说出实情,这个黑锅,龙浩父子背定了!纵然夜燕然不出手,她早晚也会收拾这父子俩,替自己和云绯城报仇。
她将夜燕然的绝笔信付之一炬,盼她来世安享一生,浮华一世!
将从禹国运回的宝藏清点入库,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东陵静羽也嫁了,她和姬十二则要陪着莫影,带着孩子去沧月见黛女皇。
只是去见一见,可以住上几个月,但并非去沧月长住——这是当初庆隆帝和黛宫主早就谈好的条件。
收拾行李时,姬琉璃不请自来,她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地拉着顾还卿:“我也要跟你们一块去!”
顾还卿看着她,极是无语,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波接一波,她竟然把姬琉璃的事给忘了。
在此期间,其实还发生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那就是,姬琉璃与周驸马和离了!
周驸马苦苦哀求,为此还遣散了自己的几个妾室,却死活也挽不回姬琉璃的心——她铁了心要和离,不和离则死!
周附马无可奈何,连庆隆帝都改变不了姬琉璃的决定,她拿着一把锋利的银剪,逼着周驸马同意,若他不同意,她就自尽。
谁也不知道她的性格竟刚烈至此,以前明明是温婉如一个菟丝花般的柔弱女子啊!而今怎么变得如此绝决?
事情无一丝转圜的余地,周附马担心她伤害自己,只能黯然地按下朱红的手印。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顾还卿也觉得她这次太冲动了:“人都说浪子回头金不回,周驸马以前是做的不够好,被你嫌弃是应该的。可自打你这次回来,人家周驸马有说什么吗?人家什么也没说,只无微不至的照顾你,对你嘘寒问暖,就差把你捧在手心里当宝了,你怎么反而不待见他了呢?”
打这次姬琉璃回来以后,周驸马待她的态度与从前判若两人。
往昔他待姬琉璃也好,但对别的女子也好,风流依在,可这次对姬琉的维护有目共睹,因几个妾侍在背地里嚼姬琉璃的舌头,被他听到了,二话不说便命人毒打了一顿,打的皮开肉绽,再逐出驸马府邸。
余下的几名妾,不管老实不老实的,他一律打发了,该给盘缠的给盘缠;该送回老家的送回老家;该配小厮的配了小厮;该送人的送了人……连给他生养了一名闺女的那名妾,他也一口气的打发了,只把孩子送去给爹娘抚养。
总而言之,周驸马在用行动在向姬琉璃表明,他以后只对她一个人好,不再寻花问柳,不再三心二意三妻四妾的惹她生些闲气,只与她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周驸马的改变是巨大的,换了别的女子,指不定有多么的欣喜若狂,可姬琉璃无动于衷。
无论周驸马表现的多么诚恳,多么深情,她皆视而不见,恍若未闻,只固执的要和离,不然就举“剪”自戕。
谁劝都听不进去,九头牛也拉不回!害得周驸马伤心死了,扪心自问的同时还对几个交心的朋友诉苦:“难道风流一生,**一世才是对的?我洗新革面悔过自新反而留不住自己的妻子,这是什么世道啊?”
众人听后也是唏嘘不已,以周驸马煊赫的家世,也不一定非要攀龙附凤尚公主,他的几个兄弟没有尚公主,一样混的风生水起,前途似锦。
只是周驸马本人没有什么上进心,再加上那些年庆隆帝急着为琉璃公主招驸马,这才促成了周驸马与姬琉璃的婚事。
如今和离了,众人都劝周驸马“节哀顺变”,连庆隆帝都觉得有愧周家,在这之后对周驸马和周家更好了,赏赐不断,为显示其圣眷正浓,周家子弟中但凡有点能耐的,都得到了提拔和擢升。
但周驸马仍旧十分的消沉,经常借酒消愁,而他现在异常的洁身自好,纵然醉的一塌糊涂,也从不往烟花之地跑,或者叫女人来侍寝,更不叫丫鬟近身,只呆在姬琉璃以前住过的房间里,呜呜咽咽的吹着醉箫,一如他哭时的呜咽……
纵观周驸马现如今的表现,顾还卿很想劝姬琉璃给他一个机会,奈何姬琉璃听了之后,却淡淡地道:“男人善变,谁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现在这样,难保哪天他不后悔,到时他故态复萌,我吃多了还要与他再和离一次不成!总之我是把男人看透了!你以前不也说过,女人不一定非要嫁人才有出路,一个人过不也挺好的。”
顾还卿顿时泪奔:“姐,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你可别被我给误导了,否则我就是拆散你和周驸马姻缘的罪人啦,那周驸马还不得把我恨死呀!”
姬琉璃却一反常态,理直气壮的看着她:“你以前说过的可多了,我只是不耐烦跟你一一提及,而且你那时还说,这世上不止只有男人可以断袖分桃,女人也是可以……可以什么……”她皱着秀气的眉,努力思索。
顾还卿飙泪,默默地提醒她:“蕾丝,百合。”
然后她就觉得自己嘴欠,因为姬琉璃立刻兴奋地接道:“对,就是两个女人也可以在一起生活的,还可以磨镜!”
轰!天雷轰顶,顾还卿要晕,面红耳赤咬牙切齿地吐出:“流氓,姬琉璃你学坏了,连这种词都能说出口了。”
此“磨镜”非彼“魔镜”,涵意……咳,深刻极了。
古时的镜子是铜镜,与现代的玻璃镜不同,需要常磨,以祛除锈迹光亮照人,所以那时有从事专门磨镜行业的人,走街串巷为人磨镜,收取一定的费用。
成语“十镜九昏”就是从这里来的,说的是若女主人姿色平平,镜子便要磨得模糊昏暗些,衬托出隐隐约约的影像才显得美,但要是真美人,那便需将镜子磨得光亮些,显出美人的本色来。
奈何这世上从来都是美人少,丑人多,所以世故的磨镜人要看人下菜碟,“十镜九昏”才能多赚到些薄利。
而磨镜人手拿那块磨镜的工具叫做“母镜”,磨镜时,以母镜与家用铜镜相磨——古人便以镜子间的磨擦暗指同性恋之间的身体厮磨,因为双方有同样的身体结构,似乎在中间放置了一面镜子而在厮磨。又因镜子乃是女子闺中必备之物,因此借以指代女同之间的关系。
姬琉璃此刻所说的“磨镜”,就是这个意思,顾还卿能不大窘吗!
姬琉璃却一脸无所谓地道:“我才没有学坏。”她明眸流转,双目含春地望着顾还卿,羞答答地道:“我前些日子无意间读得一话本子,上面就讲了两个女人在一起的故事。”
“什么话本子?”顾还卿满脸狐疑。
“不告诉你。”姬琉璃抿着唇儿害羞地笑,忽闪着美眸,有几分忸怩地娇声道:“反正就是讲两个女人一见倾心,她们两人为了达到长相厮守的目的,便义结金兰做了姐妹,尔后嫁了同一个丈夫,如此她们便能永远在一起了。”
“……”顾还卿顿时黑线万年,这个故事她听过,但那好像是明末清初一位戏曲家李渔所著的一篇《怜香伴》,书中就描述了范夫人崔笺云到佛堂进香,遇见一个聪慧美丽的姑娘,名叫语花,她们彼此倾心相爱。崔笺云向语花许诺,要想方设法让其丈夫纳她为妾,两人可以长期在一起,后来,果然如愿以偿。
因为朝代不对,她不知道姬琉璃看的是不是《怜香传》,但大抵是差不多的意思。
于是她不禁略略提高了嗓音,苦口波心地对姬琉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