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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小石怒意消散,摇头道:“红尘饭……”
他一边封笺,一边解释道:“青楼之侧,能窥尽红尘浊事。我就是要在这里看透人世,寻我xìng命的清灵。”
王冲暗暗抽气,这小子心xìng竟已高洁到了这等地步?
范小石再道:“况且,在这里抄一首词能得五六十文,还生意不断,在大街上卖字,一天都挣不到五六十文。”
王冲无语,你这哪是看什么红尘,寻什么清灵,分明就是奔着青楼女子的钱好挣来的!
见王冲瘪嘴,范小石冷冷道:“觉得我求财心重?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更何况,财货之利,泽被天下,不通财利之道,rì后又怎能治社稷?”
这完全就是王安石的腔调,王冲心说你还真会扯大旗作虎皮。
既然是这么一个现实主义者,倒也省了王冲的口舌,径直道出来意。
他刚说完,范小石就点头道:“好!”
边说边收拾东西,雷厉风行得王冲都想不明白,本还备着大堆说辞呢。
“这既是立功,又是立德,大好机会,怎能错过!?”
范小石脸sè虽还冷冷的,眼中却跳着热烈的火焰。
见他这般积极,王冲倒有些发虚了,挠头道:“你不觉得有些儿戏?一班束发少年来整顿县学,振作学事,不怕被世人笑话?”
范小石斜着嘴角道:“雏鹰展翅,凌于危崖,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见王冲有些发愣,再补充道:“再者,人言不足恤!”
王冲隐隐觉得后背发凉,其实你该姓王的……
范小石太过积极,王冲反而有些不放心。不过看在他能招来一批贫寒学子的份上,有什么隐患,王冲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
几rì后,一直被鸦声笼罩的县学里,总算有了足足人气。
旧生员被顾教授拉回来二十来个,意外的是,不止有何广治,包着鼻梁,两眼青肿的陈子文也来了,估计是被孙舟好好料理了一番。见到王冲,眼中闪着浓浓怨光,烂脸却是笑得更烂三分。
四五十人是由赵梓那边抓出来的,多数是城廓户子弟,其中多数又是商人子弟。此时朝廷大兴教育,有教无类,商贾杂类子弟,只要有人作保,官员认可,也能入学。不过一下塞进来这么多,足见赵梓已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
另有十来人是顾教授放下老脸,一户户找熟人挖来的。这些学生虽未入府学,却大多自有教养,就等着明年直考府学。
这八十来人的年纪都在弱冠以上,而王冲带来的二十来个十二岁到十五岁不等的少年,就跟这些人形成了鲜明对照。成年学生里,不少人都够让少年称呼叔伯了。
几方下力,人数看似够了,可王冲带着少年进县学前,顾八尺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状。直到见到这二十来个少年,混浊老眼才骤然亮堂起来。
“守正啊,你可好本事!此事当真有望了!”
顾八尺之前愁的是,除了他挖来的十来个学生有把握在公试里不丢脸,其他人完全就是充数的,一考就要露原型。
没想到王冲竟然把之前没能入府学的一帮华阳神童召集起来了,这些少年英才的素质比他挖到的还强。两边加起来,就有了四十来人,已接近卢彦达所列的立学目标。
华阳县学的声势一下壮了起来,消息也在当天就传到了相关人士耳里。
“好!好!真是柳暗花明!竟然让王守正寻着了宝!”
县衙里,赵梓快意地吐出口长气。之前县学的学官们纷纷告假,已让他心急如焚,没想到几天后事情就有了转机。王冲不仅说服了顾丰留下来继续主持县学,还拉来了一帮几乎是稳过公试的神童,这桩天大麻烦,眼见就这么消饵于无形中了。
“王彦中所言不虚,他儿子是个做事的人才。”
想到之前还差点拒了王彦中的推荐,赵梓就庆幸不已。
府衙里,许光凝正在画室里作画。当rì蒙面小天女的飞旋身姿依旧萦绕在脑子里,趁着还有印象,他要将那美好的瞬间留下来。
正画到天女的飘飞彩带时,家仆急急而来,报上华阳县学之事。
“嗯,知道了。”
许光凝头未回,身未动,淡淡地应着。
家仆刚刚转身,许光凝手中的细毫就滋地一下,直直奔画纸边缘而去。本该轻灵飘曳的彩带,一下变作又直又粗的棒子。
许光凝呸了一声,丢下细毫,行到窗前,沉脸望天。
“真没想到,竟是自己治了自己……”
脸上的冷厉散了,许光凝摇头苦笑。
有心治治赵梓,把卢彦达引了进来,事情正朝着最初预计的方向发展。卢彦达好大喜功,给赵梓挖了个大坑。可公试决于府学,这两人在此事上的得失都捏在了他手里。到时捏哪个,怎么捏,都随他心意。
可没想到,华阳县学竟然神来一笔,把一批神童招揽进去了,而这些神童,正是之前他自己下令拦在府学外的,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竟能在短短几rì之内就号召到这些人,宇文家和鲜于家的也都听他的话,这个王冲王二郎,真是不简单……”
许光凝低声自语着,再摇摇头,脸上重起yīn霾。
“不,该是背后之人不简单,卢彦达?不像,或者……”
许光凝眼瞳开始收缩:“就是宇文家的人,奔着老夫而来?”
蜀地的天空多是yīn沉沉的,许光凝端详着天幕,发出了深沉的感慨:“还以为远离了朝堂,能在蜀地避避风波,没想到啊,这天下……难得一rì之宁。”
赵梓和许光凝被这消息惊动,各有判断,而县学里,王冲却正忧心忡忡。他忽然觉得,眼下县学的情形,很有些像当年王安石刚任参知政事那会。
顾丰老脸涨红:“我是教授,县学诸事当然是我说了算!你等小儿,是要夺权吗?”
鲜于萌小黑脸通红:“我们是来管事的,不是来进学的!不依着我们的想法办,大家就一拍两散!”
成年生员们不屑地道:“神铜神铁,不过是虚名。要我们听你们这班小儿家言,伦常何存?你们这是不敬尊长!”
范小石冷冰冰地道:“应该先考经义,有不守新学正义之人,越早清除越好!绝不容心向jian党之人进学!”
老生员和商人子弟们纷纷劝解,主张以和为贵,宇文柏嗤笑道:“墙头草,能济何事?就该早早拔去!”
何广治的呼声更为响亮,惊飞了院中老槐上的一树鸦雀:“为何要我们老生员搬出去?新舍旁边就是漏泽园【1】!要我们跟孤魂野鬼相伴读书吗!?”
王冲再看不下去,开口道:“先别吵,待我理出头绪……”
话音未落,一个少年振臂喊道:“你王冲何德何能,竟要越过教授,独宰县学!?”
【1:漏泽园是公共墓地,崇宁三年,赵佶下令天下州县广建漏泽园,作为地方公墓。】
第三十六章 西园晒书英豪聚()
那少年叫唐玮,跟范小石交好,虽也来了县学,却很不服王冲。
“闭嘴!”
“听我说!”
王冲和顾丰异口同声呵斥,再相互对视,空气中隐有电光交错……
“县学嚣叫,十戒尺,先记帐。”
“不敬师长,抄《学记》十遍!”
这只是个愣头青,本是立场相异的王冲和顾丰忽然变脸,一个鼻孔出气,这楞小子顿时呆住。转头依次看向范小石、宇文柏,甚至最后还看向那些成年生员,却没一人搭理他。不得不垂头丧气地应下了责罚。
唐玮这跳墙行径只是个别事件,但由此也能看出,这百来号学生的人心乱成了什么样子。
王冲和顾丰默契地携手处置了唐玮,继续眼对眼瞪着。
“这样可不行,在老夫家门口蹲多少好汉都不行。”
“小子知道,就不知教授有何高见?”
瞪眼没分出胜负,将学生们丢在院子里吵,王冲跟顾丰缩进屋子里商议。
问题很严重,招来了人,不等于万事大吉。怎么分斋,怎么安排学职,怎么划定待遇,甚至怎么上课,大家都存在严重分歧。
这分歧不是顾丰和王冲能够一人而决的,成年生员自然不服王冲,都崇信权威,愿意听顾丰的安排。而宇文柏鲜于萌和范小石这帮少年,是被王冲忽悠来的,揣着改天换地的满满心气,自然要把王冲立起来当他们的旗杆,行他们所想的新政。
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具体想法,还等着王冲拿主意,但绝对不能是旧政,不能被顾丰这老朽领着走,不然怎能显出他们的能耐?
因此,就算顾丰和王冲两人一个鼻孔出气,也没办法摆平这两帮人。而要度过明年正月的公试难关,少了哪一方都不行。
顾丰拧了好一阵胡子,决然拍案道:“考!以考定胜负!”
王冲嘴角一歪,还以为能有什么妙策……
“光考也不行,光自家比也不行,不如搞场大的!”
王冲想得更深,“先把县学的实力摆出来,免得公试时被府学随意揉搓,正好也让县学这些人明白,大家是一体的。”
顾丰讶然看住王冲,本以为这小子就是个不谙世事,横行无忌的斯文小泼皮,没想到思虑会这么透。
“也罢,县学既要扩舍,原本的藏书也该收拾收拾,就以晒书会为名……”
顾丰一锤定音,所谓晒书会,就是每年选一个晴日,将藏于楼阁的书搬出来晒太阳,防止霉变虫蚀。同时以书为媒,文人们聚会交流,渐渐就形成了一种习俗。
这个习俗最早出自汴梁的三省六部官衙端午晒书,官家还赐钱设宴,而后扩及民间,时间也多有变换。尽管冬日晒书有些别扭,但趁着迁舍时晒晒,也在情理之中,晒书只是个由头,真正目的是晒人。
晒书会的构想得到了赵梓的大力支持,赵梓借机向卢彦达伸手,不仅借到了西园一角作为晒书场地,还顺来了若干资金作为活动经费,同时也将消息广传出去。
十一月十九,华阳县学西园晒书,才子登场,神童亮相。
这日清晨,三家村王家宅院里,换了一身淡青山海暗纹圆领衫的王冲伸展臂腿,向家人展示他的新形象。
“二哥好俊俏!”
帮着王冲穿衣打扮的瓶儿虽累得额头起了一层细汗,可见到自己的劳动成果,乐得大眼睛眯作两轮弯月。还是第一次见二哥穿上绸衫,风姿果然不凡,以前那些粗布衣服,完全掩了二哥的神采。
“二哥这个样子出去哄人更容易了。”
衣是舒展清朗,人也貌似纯良,却被虎儿一句话揭穿老底。
“这就叫俊俏啦?小孩子没见识,哪日我把宇文十六牵来,那才是真的俊俏。”
王冲使劲揉着瓶儿的脑袋,两个总角髻也散了,惹得瓶儿嗔怒不已。见着瓶儿长发披洒的乖巧模样,王冲心中一荡。两张,不,该是三张面容悄然在心中显现。其中两张一模一样,但气息各有不同。一张欢悦灵动,一张沉蕴醇醇。
第三张面容则被绚丽的脂粉遮住,就只剩下一双会说话的丹凤眼,还有鼻下两道清晰的血痕。随着这张面容显露,温软香甜的触嗅之感开始荡漾……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