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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铜铁钱兑换的商誉摆在那里,又熟悉行情,依旧是商人兑钱的首选之地。
“这就明白了,王冲所献西南策,就是为他们的钱路着想……”
当时宗颖这么对父亲说,难怪王冲所上的那份札子如此有力,背后是泸州本地人、朝中国戚以及罗国权贵几路人马。法文未立时先钻空子谋利,但这空子继续钻下去就要捅出大篓子,不如让朝廷瞩目于此,立定法文,而他们也可借此势预作准备,即便朝廷揽走大利,他们依旧能把持住剩下的小利。
“如果西南策只是立足于铜事,倒可以这么看,可看王冲此子。所图却非铜事这么简单。”
那时王冲正去了播州、遵义军一带,宗泽对此另有感受。
宗颖不以为然,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嘛,以私利撼国家大策,新党不就是这类小人么?
兴蔺商行之事还只是大面上的认识,王冲在兴文寨的治政细务,才是宗颖坚信王冲是新党小人的关键。
看看王冲在兴文寨干了什么……
青苗法,虽然是另设青苗仓,虽然是自愿。虽然是发青苗票借粮还粮,但这终究是青苗法。听说过推行青苗法的官员不是新党中人的么?没有,所以,王冲肯定是新党。
保甲法,兴文寨的保甲尤为严苛。寨中大招铺丁义勇,甚至妇人都在征召之列,日日盘查清道。寨中望楼铺房广布,不管是走水还是盗情,铺丁顷刻就到,直若暴秦,甚至近于军营。不过宗颖也不得不承认。兴文寨这座小城还真是干净,不管是地面,还是民风,都充盈着一股清爽之气。
再加上大办弓箭社。推行养马法,兴蒙学却不从论语等经义教起等治政细节,宗颖自认这辈子从没将一个人看得这么透。为人也是一面,王冲年方弱冠。就耽迷声色,这也是新党小人的特质。他那四个小妾……
想到那四个梅兰各绽的豆蔻少女。宗颖就深深长叹,君子多苦,小人多福。
宗颖的这个论断本以为稳若磐石,却因王冲对父亲的态度而一次次动摇。
宗颖不是一叶障目的愚人,他能清楚地感受到,王冲对父亲的尊重发自肺腑,但凡父亲有交代,王冲绝不皱一丝眉头。父亲差遣他去荒僻的播州和遵义军打通关节,他二话不说就出发。甚至在他纳妾时,父亲刻意小小刁难,遣他外出,他也是说走就走。
宗颖曾经想过,王冲此人是不是大jiān似忠,当年蔡京也是这般勇于任事,可父亲宗泽却说,王冲真有此心,何必对着自己?只要对王黼有一半用心,王冲就不止是按勾了,自己现在这个按判的位置都会是他的,他图什么?
是啊,王冲对父亲这么尊崇,对边事司之事这么尽职,图什么?
就是这一点,让宗颖对自己之前的论断渐渐开始动摇,今天他来兴文寨时,还作好了被王冲冷脸相待的心理准备。父亲对王冲越发严苛,王冲刚从矩州回来,这才第三天,又催着办事,即便宗颖都觉得有些过分,可王冲却欣然应允,毫无抱怨。
王冲这个人,真是看不清啊……
再一口僰王chun下腹,已有些晕乎乎的宗颖忽然觉得,抛开政见的话,王冲这小子其实还算不错。每次他来兴文寨,都是白吃白喝白住,甚至看中一些小玩意,商贩都直接奉送,口称“官人说了,宗衙内的帐都记在官人身上。”
已是黄昏,今天是不可能回蔺州了,索性喝个够,就是举杯独斟,有些无趣啊。
宗颖正在抱怨,就听一个汴梁腔在酒楼外嚷嚷:“哟,宗衙内又在这白吃白喝啊,别着急走,待咱跟按勾谈完事,咱们哥俩好好对饮一番!”
宗颖一滞,额头青筋暴起,浪荡子王伦……那张嘴真是臭,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舌绽莲花,帮着王冲把播州和遵义军的杨氏两族拉上边事司这条船的。
一个年纪大一些的沉稳嗓音催促道:“别让按勾等急了。”
另一个年轻的粗阔嗓音却朝宗颖打招呼道:“又劳衙内奔走了,按判可好?”
宗颖赶紧起身回应,边事司准备差使,泸州房蕃部弓手同提点公事吴近是个好教头,父亲颇为看重,但还不必让他如此执礼,相同职位的王世义是王冲义兄,他不能太失礼。
待三人离开,宗颖落座,心生一丝欣喜,王伦来时,应该会招来一班歌姬,自己也能沾沾光了。
ps:唔……回来了,工作的事还没搞定,一颗心还悬着呢,不过还是压了下来,保住命根要紧。
第一百五十九章 用心西南似迷茫()
“老头知了内情,会不会挥起铁骨朵,直接给按勾头上来一下?”
书房里,王冲一番交代后,王伦率先开口,腔调一如既往,就是个汴梁痞子。
王世义和吴近微微皱眉,王冲是早就习惯了,老实说,没有他的纵容,王伦也不会如现在这般性毕露,而且私底下把宗泽称呼为“老头”的始作俑者还是他自己。
严厉,尽职,公事上无一丝私心,加之事务上的老辣之能,对宗泽这位上司的种种印象叠加起来,就汇总为“老头”这个昵称。
要命的是,近半年共事里,王冲所领的边事司泸州房四人团队,对宗泽隐瞒了太多事情,现在大事将举,王冲必须跟宗泽摊牌,王伦的话不全是笑话。
王冲也有些忐忑:“这个弯不好拐啊……”
王世义道:“要不要从安抚司那边入手,让秀山跟孙安抚说说,给老头……嗯咳!宗按判一些擎肘?”
王冲摇头,此时宇柏和鲜于萌等人已经回了海棠渡主持海棠书院,范小石忙着建藏书楼,管理兴寨的实际工作丢给了安抚司勾当公事,同知兴寨的唐玮。不管是宇鲜于、范小石还是唐玮,他都没拉进边事司里,原因是不想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王黼这条路前途未卜,他不能让海棠社那些要以科举出仕的士子们受到边事司所牵扯的党争格局影响。既然不让他们沾边事司,索性就彻底一些。
王冲定下心神道:“是巴掌还是骨朵,总得挨上一记,反正也是我挨,你们就别担心了,照我的话去做就好。接下来就是大干一番的时候。”
吴近小心翼翼地道:“按判是进士,按勾所谋,会不会触了他的忌讳?”
来蜀地大半年,吴近过得很充实,原他还作好了在荒蛮之地打拼的心理准备,置身兴寨,却觉如世外桃源。
好吃好喝,还住得舒心,职事也很合他的意。就是教授夷人弓弩战阵之术。最初是地僰人,因差使办得不错,宗泽也很满意,很快就得了边事司准备差使,泸州房蕃部弓手同提点公事的职位。还没叙功就转了一官。
在地训练僰人土兵只是开始,之后是思州黔州夷人,接着跟随王冲接连去了溱州、纯州、滋州、南平军,再到播州、遵义军和矩州,以大宋禁军教头的身份,校阅夷人土兵。那些土兵跟内地州县土兵可不同,是顶着某某州刺史、检校某部尚书、这使那使身份的夷酋的手下精兵。
跟着王冲在上述夷地所办的事。跟宗泽的交代有些不同。宗泽只是委王冲巡视各地政风人情,王冲却借着他所兼的泸州缘边安抚司书写机宜字,以及边事司泸州蕃部弓手提点公事两职,在各地大搞土兵校阅。甚至还要夷酋整理土兵名籍。怎么拉拢说服各地夷酋,是王冲和王伦的事,尤其是王伦在起作用,而吴近所担之责。就是清点人手装备和训练情况,看这些土兵到底堪不堪战。
吴近在禁军供职时。也曾跟随官员办过土兵义勇乃至保甲教阅事务,看王冲这动作,分明是在筹划土兵上番,也就是定期集结土兵训练乃至作战,这明显与宗泽的交代,乃至与朝廷的惯例不合,让他很是忐忑。
不过边事司所办事务在朝就没前例,要干什么,能干什么,就如王冲所说的一句话:“摸着石头过河”。加之他是王冲带出来的人,除非王冲要造反,否则他只能跟着王冲一条路走到黑。现在他担心的是王冲跟宗泽两人起了冲突,对后事不利。
他这话出口,王冲却笑笑,笃定地摆手道:“老头是进士没错,可他心中的杀伐之气,却不弱于任何一个武人。”
又是这副脸色,似乎对宗泽的心胸脾性了如指掌,吴近跟王世义和王伦默契地交换着眼色,将心中那丝怪怪的感觉压下去。王冲对自家老子,都不如对宗泽那般恭敬服帖,真是奇了怪了。
既然王冲心计已定,他们身为下属也不好再多嘴,与王冲再对过细节后便散去,王伦却被留了下来。
“等会去僰王楼不准召曲娘,免得宗衙内被老头数落。”
宗颖还在僰王楼苦侯王伦带去福利,却不知已被王冲抹掉,王伦无奈地嘿嘿一笑。
“这些日子,你办事还算不错,可若是因此事被老头恨上,就得不偿失了。性不仅要用对地方,更要有节制,要始终挂着一根弦。”
王冲对着大他好几岁的王伦淳淳教导,王伦也只能束手恭立,连连称是。王冲其实也不愿摆出这副作派,不过王伦这个人,不时时敲打,还真是个麻烦。
这家伙很有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搞活气氛的事,王冲是自叹不如。王伦就像一摊浆糊,走到那里,都能粘到哪里。他在大半年里,能让一圈夷人头领服他号令,靠朝廷大义和边事司的职位名分还是其次,王伦所起的作用更重要。
但这不意味着王伦就有外交之才,真要把这家伙弄到台面上,只会坏事。王伦只擅长义气相结,也就是江湖路数,而外交所需的长袖善舞,还得会作面上功夫,这一点就不是只粗通墨的王伦所能办到的。
王伦还有一点让王冲颇为头痛,就是好色,在汴梁时就是青楼常客,到了这里,更是鱼入大海,ziyou自在。不过半年功夫,兴寨里就有了十来个相好,僰女汉女都有,外出时每到一地,都要拈花惹草。
好在这家伙很有眼色,在王冲家眷,也就是那几个丫头面前,毕恭毕敬,目不斜视。也就是初来时不知窦罗枝身份,跑到人家院子外吹笛子,挨了一盆冷水。再遭了一群僰人铺丁的暴打,才知那也是株不能招惹的鲜花。
“还有,明天就要上路,今晚别想着再折腾,坏了事,仔细你的皮。”
王冲再训了一句,王伦拧着眉头,哀怨地应了下来。
不准王伦折腾,王冲自己却要折腾。跟初尝禁果,兴致盎然的银月再来了番盘肠大战,第二日神清气爽地骑着马,由一队僰兵护卫去了蔺州。日上三竿时出发,到时已是下午日偏。大约四五点钟。
蔺州就是之前的归来州,旁甘献州之后,这里就设衙治事,但实际只把以前旁甘的驿馆一半改作朝廷驿站,一半改作州衙。蔺州虽已是朝廷直领,却因绝大多数住民都是夷民,就跟兴寨一样。是免赋之地,宗泽这个知州也没多少事,主要还是忙边事司那一摊。
“兴寨设驿之事,学士已允了。朝廷不日会批下来,古宋设驿,却还有争论,学士也不好一步到位。”
见了王冲。宗泽也没打什么招呼,直接谈起了公事。
王冲抱怨道:“从兴寨到蔺州足有一百二十里!路又难走。就算是骑马急赶,一大早出发,也要三四个时辰才到,跟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