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金人留用为官后,暗中为宋出力,事发遇害,成了一位悲情英雄。
那人叫什么来着……
宇文虚中!
这个名字终于被王冲从记忆深处挖了出来,王冲差点叫出声来,该死,怎么没早记起这个人!?眼前这个宇文黄中,应该就是宇文虚中没错!
想及此人跌宕起伏的后半生。王冲心神激荡,看对方的眼神也变了。
宇文黄中总结道:“信义是表,利害是里,表里合在一起,北事定策之时。便是置皇宋于险地之始!北事不是鼎,是插满枪头的陷马坑!”
王冲作了个深呼吸,平复下心绪,笑道:“小子也以为,不应有北事。”
他说的是“不应有北事”,而不是“不会有北事”,这也是在表态。反对大宋趁火打劫,借辽国衰落之时去复燕云。
宇文黄中正觉欣慰,猛然回神,也愣住了。
不应有北事。所以才找来西南事,把鼎转过去!?
宇文黄中看向王冲的眼神也变了,此子不仅想过北事,还想得比他深。不,不止是想。他已付诸行动,要预先阻止此事!
用心太深,太诚……
两人对视许久,宇文黄中长叹道:“守正,五丈只是在想,你却已经在作,难为你了。只是即便能将鼎转至西南,怕也难阻此事。”
王冲语气平淡,却坚决得像是在说一个凡人生而知之的常理:“阻不了,也要阻。只是将马头拉偏分毫,也算成功。小子不求功成圆满,只求问心无愧,为天下黎民苍生,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话真假掺杂,但决心却无一分虚伪。
最初,王冲想随波逐流,安乐享福,他失败了。接着他只想挣得富贵,泽被亲友,还是失败了。为什么失败?因为他不是完完本本的宋人,也作不了纯粹只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他不可能完全融入这个时代,他这副躯体里,容着的是来自九百年后的灵魂,这一点无法更改。
是被历史的洪流吞没,还是踏浪而行,行在洪流之前,将历史带到新的方向,这个选择,王冲在充任效用,随父从军时就作好了,他只能选择后者。
泸州僰乱不过是起步,兴文寨也只是他立足和借力的小小基石,十年后的靖康之难是历史洪流的一个大拐点,要想改变历史,就得改写这个拐点。
王冲不想让靖康之难上演,而要作到这一点,到十年之后再行动已经迟了。任何巨变,背后都有多年的背景积淀,由多个节点的力量汇聚而成。他要作的,就是从侧面一一撬动这些节点,撼动这股历史之力。
固鼎西南正是这样一个节点,如宇文黄中所说,即便此策能成,也不太可能让决策者无心北顾,但这终究是个牵制。王冲所上三策,虽不是在西南大举用兵,却要大举作事。作事就要用人,要用钱,要朝堂花时间花精力扑在上面。
品味着王冲这份决心,宇文黄中很想叫人上酒,跟他举杯痛饮,畅谈一番。
不过……终究是一厢情愿啊。
回到王冲此策本身,此时两人都已说开了,泼王冲冷水也再无顾忌,在宇文黄中看来,固鼎西南,太一厢情愿。
宇文黄中还是说得很委婉:“守正,有决心是好的,可对相公们来说,此策于国家有何实益?”
王冲重复了他在奏章里的话:“国家缺钱,西南有铜!”
中原铜冶虽盛,可铜钱缺口也很大,不然蔡京也不至于在钱上施展浑身解数,大钱、夹锡钱、钱引,一招接一招使。而西南,尤其是大理,铜矿储量丰饶。
宇文黄中摇头:“路途太远太艰,坑冶不易……”
这两点王冲自然不会无视,奏章里也解释得很详尽:“所以才要细厘西南羁縻事,通号令,兴商贾。”
到了六百年后的清朝,云贵铜矿支撑着清朝大铸铜钱,而对比宋清两朝,交通和采矿技术并没有大的变化,甚至说不上进步,清朝为何能作到?不过是能切实统治云贵,政令畅通,商贾才能兴盛。
宇文黄中叹道:“朝廷是缺钱,但此事根源甚深,不是有铜就能解决的。”
王冲暗赞,小白这个爹不愧是历史名人,对国事真的很精熟。宋时缺钱是有深刻的背景,与其夏秋赋税制紧密相关,说起来这也是农业社会的本质缺陷,铜再多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不过,这不是学术问题,而是政治问题,云贵有铜,这只是幌子,王冲笑道:“可天下人都认为有铜就能有钱,既是人心所向,便是虚的,国家也得当作实益。”
宇文黄中也笑了,这小子,就知道心机很深,尚幸都用在了正道上。
他再重复道:“对相公来说,此策有何实益?”
这事上到朝堂,本质就是如此。有宋以来,西南都是无心经营之地,要改此国策,就得有足够的价值,让相公们认为能获得足够丰厚的收益。所谓的“收益”,自然是指相公个人,“于国家有何实益”,正是相公个人收益的幌子。
王冲的回答异常简洁:“有人乏绩,西南有功!”
宇文黄中拂着胡须,轻笑转作朗声大笑,原来如此,难怪这小子摆出一副与王黼泾渭分明的姿态,却又不怕王黼非难。
左丞宅中,王安中看完札子,皱眉道:“此事……很难成啊。”
王黼嘿声道:“天下哪有伸手即得的功业!?正因难成,才是大功!西事是童贯掌着,东南有朱勔,河北河东也归童贯宣抚,唯独西南,没人愿意伸手,此事面上极好作,两三年便能有个样子!”
王安中低声道:“事功终究不如圣眷,嘉王……”
只说了这两个字便止口,意思却很明白,王黼摆手道:“圣眷当然得求,不管现在的还是将来的,可你也明白,当今天下,便是圣人,也得顾忌士论。”
“士论分两派,所谓君子之流,向来是看不起我的,不管我作了什么,他们总会骂,索性不去管他们。另一派作实事的却能拉过来,靠什么拉他们?只能是事功。我只是副相,定不了天下之政,揽一地之政,作一番气象出来,却能行得通。”
抚着抄录的奏章,王黼咂嘴道:“固鼎西南,说得好啊。”
这话可以从国家和个人两层来理解,王安中明白,王黼的感慨自是后者。
王黼再赞道:“这小子,有才!”
王安中点头:“学士若赞同此策,此子便还了学士的私恩……”
王黼道:“我怎能不赞同呢?他刻意不来拜会我,摆足了与我没有私谊的架势,反而更让大家认定是我授意他出来说话,这本就是我的建策。”
王安中道:“这样不好吗?”
王黼脸上的兴奋之色消散,摇头道:“好是好,不过……竟被此子摆布了一遭,这口气可消不掉。”
“区区一个选人而已,用过之后再设法处置便是,学士何须上心?”
王安中随口说着,王黼心头虽然好过了一些,但这份纠结,却深深印上了心头。
第一百四十六章 用心至诚送鼎斗()
接着王安中的话让王黼更纠结了,“找谁来主事?”
如果此策能行,就得有人来办,王黼身为副相,只能是“分管”和“指导”,实务得另有人操办。※※
问题就出在这,王黼根基太浅,手下没人,一直就顾着在朝堂使力,拉到了王安中这样的盟友,下面却没几个能办实务的人。
这倒不是说无人投靠王黼,他升尚书左丞后,投帖攀附之人络绎不绝,家中也养了不少清客,在这些人里找出一两个有才干的也不难,却没有名位。要主办此事,本官起码得到朝官一级,而这个级别的人,目前还没几个能为王黼所用。
至于王冲,先不说年纪太轻,能任一路安抚司要职已是破例,绝无可能担起这种层级的国事,就说此子将王黼当作棋子摆布这种态度,王黼就绝不会用他。
正隐隐头痛时,王安中又问:“该如何将此事握于手中?”
王黼脑袋再大一圈,“总不能交给枢密院吧。”
这事比用谁更难。札子所述的西南事,既有兵事,也有夷事,还有钱事和专榷之事,而且还不是一路之事,涉及到一个属国和若干羁縻地,只能由朝堂直控。朝堂要直控,就得把这事安到具体的部门里,细细一想,哪个部门都沾,却哪个部门都兜不全。要勉强套的话,也就枢密院凑合。
可这事归了枢密院,王黼还怎么建功?蔡京、童贯、郑居中已将枢密院分占得干干净净,他在军国之事上本就没有根基,去求个同知枢密院事的位置实在太难,况且枢密院可不是好地方,给他这位置他也不敢去。
越想越头痛。王黼心中的火热片刻就冷了下来,连怎么开头都弄不好,事功果然难挣。
“还不如去天宁观再瞅瞅那道士的能耐,听徐知常说,那道士真会道法……”
王黼心思一下就转回到圣眷上,官家崇道,频频颁诏访天下异人,上有所好,臣子们自然要加倍用心。王黼比常人更用心。不仅与左道录徐知常交好,还通过他找会道法的真人。此时刘混康已殁,王老志和王仔昔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圣眷已衰,若是找来个新鲜人。讨得官家欢心,未尝不能更进一步,这可比辛辛苦苦办事来得快。
徐知常本身就是个道士,管着天下道籍,更像个文士而不是道士,没什么玄妙道法,也精书画。很得官家宠信。天下方士入京,都要叩他的门,由此熟悉不少异士。只是该推荐谁,能不能推荐。徐知常一个人不好判断,而且有早年妖道张怀素谋逆之事在,举荐异士也要承担莫大风险,因此徐知常也乐于跟当朝权贵互通消息。曲线荐举。
最近徐知常就跟王黼说到一个道士,目前正挂单在天宁观。此人自称得神霄真法,上知天庭,下知地府,中知人世,所学雷法乃道门正宗,灵验无匹。自吹自擂的人王黼也见得多了,并没怎么上心,但此时事功之心受阻,投官家之好的心思就炽热起来。
王安中对这路数却没什么兴趣,随口道:“自是不能给枢密院,尚幸讲议司已罢,不然此事怎么安置,都脱不了蔡太师的手心。”
讲议司是崇宁元年所设,由蔡京提举,议宗室、任官、国用等国之大事,实则是无事不议,总揽大政。讲议司还在的话,固鼎西南这事真要推行,绝逃不过讲议司的框框,王黼更别想以此建事功。
到了崇宁三年,蔡京独相,还通过御笔之制,拿到了凌驾于中书之上的绝对权力,此时讲议司不仅碍事,反而招惹士论,索性就废了。而后他再度任相,也是总揽大政,没必要再复讲议司。到政和二年三度拜相时,官家对他的用法又变了,自然也不允许他再设讲议司。
说到讲议司,像是触动了某个酝酿已久的想法,王黼骤然沉默,就无意识地扇着袖子,像是要赶开思绪迷雾,找到隐于其中的宝物。
“讲议司……是蔡元长效王荆公所设之制置三司条例司,当年王荆公就是以条例司避开中书,另立小中书,推行新法。”
王黼低声自语着,眼中的精芒呼应着话语,吞吐不定。
王安中也醒悟到了什么,兴奋地道:“当年三司也是分中书财权而设……”
两人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