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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更多的,还是戒备怀疑。
他往四周飞快一看,见确定无外人在,才暗松了口气。
紧接着,就冷冷淡淡地下了逐客令:“不敢当,敝所只得粗茶,款待同乡尚嫌不周,更不好招待董并州了。”
烛火摇曳,光昏暗而柔和,当它均匀地铺陈在如玉般莹润细腻的肌肤上时,观者所得的,赫然是种使人身心愉快的享受。
可当同样的灯光,落在粗糙油腻的大脸盘上时,形成再鲜明不过的对比后,就成十足折磨了。
吕布就有了食惯鲍珍,忽用糠皮的感受,看得眼皮抽抽,匆匆移开视线。
要不是李肃并不知情,吕布心里早要将对方骂了个遍。
董卓在府上秘会自己,有意拉拢之事,若是走漏风声——或是被对方刻意放出风声去,还不得遭燕司徒猜忌?
这么一来,倒是不向他们靠拢,也得被迫向他们靠拢了。
董卓未恼羞成怒,只谦让几句,自若得很。
吕布赶他不走,也不好大声嚷嚷,只有忍着不快坐下,预备听听对方要说什么了。
董卓倒是肯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择了杯盏,亲自给吕布倒了半杯新煮的热水,目不转睛地看着吕布,好话张嘴就来:“吕将军身怀擎天驾海之才,有万夫不当之勇,倘投对军营,上阵杀敌,既可匡扶社稷,又可取功名利禄,何必似如今这般,以伟丈夫之躯,却不得不屈居于一投机取巧之孱弱文人下?卓”
吕布面无表情地听着。
毕竟是由大人物拍来的马屁,自是拍得他尤其舒服。
凭心而论,后台雄厚扎实的并州军,比起一下平步青云、根基仍浅薄得很的燕清,也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吕布虽不至于动心,可也没一开始那么排斥得厉害了。
紧拧的眉头才刚松了那么一丁点,就被董卓给捕捉到了,立马趁热打铁:“卓若能得将军相助,定重之惜之,届时你我携手同心,天下定亦可图,又何虑千军万马哉!”
吕布撇了撇嘴,虽感受用,也没将这夸过头的话太当真,只是这董卓是不是离他越来越近,都快贴上来了?
吕布上一刻还迟钝地怀疑自个儿是不是太过多心,下一刻,董卓就笑眯眯地一把握住他随意放在矮桌上的手,以阔掌紧扣不说,粗粝掌心,还有意无意地以擦过了他的手背。
“做什么!!!”
吕布先是一愕,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迅速攀遍全身,骇然大惊下,忍不住爆喝了出声!
在真正意识到董卓刚干了什么后,吕布差点恶心得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瞬间似触电一般猛力挣脱了,一双虎目瞪得溜圆,总算搞明白那抹自方才起就挥之不去的异样是甚么了!
竖子竟敢、竟敢!!!
要不是这鳖孙杂碎是朝廷命官,又未逮着什么真凭实据,光凭刚刚那份轻辱,他就得将此贼斩于当场!
董卓生得粗壮,反应倒是灵敏。
见吕布面色狰狞,咬牙切齿,于眼底动了切实杀机,眼神已在周围打转,似是要寻方天画戟去了。
他就立马寻了托辞,迅速离去。
只留吕布一人,沉沉地在屋里伫立,双手紧攥成拳,额上青筋凸起,钢牙被咬得咯咯作响,一身腾腾杀气,几乎要冲破躯体,只破云霄。
谁也不知道的是,戴着斗篷的“董卓”孤身刚出这营房不远,就褪了眼底的猥琐银邪之色,而是哆哆嗦嗦地念了一句“万物苍生,幻化由心。”
那五大三粗的军汉眨眼就化作烟雾潇洒,却有一貌若天人的白衣文人,形象全无地以拳捶地,拼命压抑着大笑声,在柔软草地上乐得疯狂打滚。
半个时辰后,对此一无所知的真李肃,赍了礼物,准时到了吕布这儿来。
被领到里头时,他堆起笑来:“贤弟,别来无恙啊!”
吕布却仍背对着他,纹丝不动。
第六十二章()
如果看不到最新内容;证明你订阅比例太低(不到40%)等吧吕布一听汗毛直竖,大惊失色道:“不可!这如何使得!”
跟已‘病入膏肓’、彻底没救了的张文远不同——在吕布看来;哪怕是燕司空睁眼说瞎话;愣要指着圆溜溜的月亮道那是方的;这厮恐怕也会连连点头;对此深信不疑。而吕布虽认同这漂亮得让他心痒痒的神仙人物有些奇巧黠慧;玄异神通,可董卓每日带几千装备精良的铁甲马军进京;有众目共睹;更是他亲眼所见;又怎么会是假的?
也就是燕清语气笃定,吕布才将信将疑。
然而身为主将;不管是假两万也好,真两万也罢,兵力再悬殊;上官说了要打,他脑海中就只剩下慷然迎战这一念头了。
可沙场上刀枪无眼;局势瞬息万变,他又是怀了殊死奋战的决意;哪儿有闲暇护得燕清这么个柔弱精细的人周全?
燕清以为吕布担心的是自己仗着职权更高;或许会胡乱指手画脚;扰乱战斗布置;便微笑保证道:“我将一直留在后营;护伤将平安;不上前线。”
倒不是燕清对自己的判断没有信心(他怕历史出现变动,还化作鸟雀飞进城外西凉军的营帐中检查过了,绝大多数都是空的),而是想着吕张二将再武勇盖世,也始终是用一千没见过血的新兵、对上三千多身经百战的西凉精锐。
兵力相距如此之大,董卓又多年来征东讨西,是能双臂开弓的悍将,胸中颇有计略,手底下也不缺猛将,注定是恶战一场。
哪怕胜,可想而知,也会是场惨胜。
届时自己的人马伤亡惨重,只换来皇帝几句不痛不痒的宽慰,一个虚无缥缈的忠君爱国的名声,还让隔岸观火的袁家占了大便宜这种吃亏是福的冤大头做法,未免不符合他的为人处世之道。
这场战斗,非但要赢下来,还得将损失降到最低。
要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吃亏,从而产生愧疚和敬佩之心,但绝不能真的吃亏。
一千新兵里最后能留下来的,就会是燕清军中的核心力量,中流砥柱,是他另起炉灶的军事。资本。
燕清习惯藏拙,主要是为了蒙蔽敌人的判断,而在自己人跟前,必要时刻小露几手,降低损失的同时也方便树立威信,自是利大于弊的。
不知燕清成算的吕布,见他坚持,只有勉强同意了。
燕清亲自收拾了一些日常用具,唤来管家叮嘱几声,并未惊动别的什么人,就在吕布和张辽的严密护送下,乘着月色前往京城外的兵营了。
京中一直有着宵禁令,街上行人寥寥,多是不惧校尉搜捕严查、同达官显贵沾亲带故的人。
燕清这一行,倒不甚显眼。
不想行至半途,就被泊于路侧的一车架上人低声唤住:“燕司空,还请留步。”
冷不防被叫破身份,吕布眼底飞快掠过一抹几化作实质的杀气,森森地扫了过去。
燕清不动声色地在他手背上一拍,勒马停下,低声叮嘱:“稍安勿躁。”
张辽便不可思议地看到,吕布一身蹭蹭往外冒的火,立马说没就没了。
那人见燕清驻马,方慢慢腾腾地从车上下来,走近几步,那张刚刚被笼罩在阴影下的脸,也就暴露在了月光的投射下。
燕清不等对方开口,就恍然道:“荀侍郎?”
这回轮到那人微怔了,慢慢应道:“正是。燕司空好记性。”
此荀可不是曾在颍川的郭嘉宅邸前,跟燕清有过一面之缘的荀彧,而是同去赴任,担任黄门侍郎的侄子荀攸。
不过这时荀攸的光芒未露,都被老一派的名士所遮掩住了,生性也谨慎低调,观望为主,是以不受重用,只因颍川荀氏的鼎鼎大名,才未泯然众人。
燕清当然不可能错漏过这大智若愚的曹魏谋主,今日上朝时,就有额外留意那几个这时默默无闻、日后大放异彩的奇才鬼谋。
“哪里。早在颍川时便久仰侍郎大名,今日得见,为清之幸也。”
燕清客气一笑,同他客套几句后,就将手向前一伸。
细腻白皙的掌心向上,安静递在荀攸面前。
荀攸浑然不知眼前这裹着神仙皮的优雅美人,其实早盯上了他不说,还对他的小叔叔荀彧也觊觎已久,见状还煞有其事地疑惑道:“燕司空这是何意?”
燕清可一点都不相信,能将‘木讷迟钝’这点演绎得炉火纯青,其实鬼精奇狡的荀攸是真没明白。
荀攸要演,他也不配合,只笑眯眯道:“董贼狼子野心,荀侍郎定有所察,又特来此候我,怕是有相助之意。”
荀攸眨了眨眼,仿佛一无所知。
燕清才不上当,继续笑吟吟道:“不是人脉,便是钱财罢?”
自何进突然亡故后,颍川荀氏的站队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似在保皇同袁太傅派之间徘徊。
也只有燕清明白,史上会抛弃想另立刘虞做皇帝的袁绍、又拼死反对曹操称帝的荀氏叔侄心中,真正所倾向是哪一方了。
荀攸同燕清僵持片刻,终是轻笑一声,将一封薄薄密信,连一方小小木牌一起,轻轻放入燕清手中:“燕司空神谋鬼算,攸不如也。”
燕清从容摇头,诚恳道:“绝无此事。”
这话的确是出自诚心:要换做是他,想光从朝上他同袁氏的针锋相对,就能窥得他将接受皇令、同董卓开战的事,然后当机立断地选择资助孤立无援的他们,怕是难以做到的。
这份超群绝逸的眼力和决断,燕清真是自愧弗如。
荀攸心领神会地同他对视一眼,旋即微微一哂。
他也是瞒着人出来的,既然等到了要等的人,也将要送的东西送出去了,就不再逗留。
荀攸慢悠悠道:“如此,攸便先行告辞,还望燕司空马到功成,得胜归来,亦得保重自身才是。”
燕清莞尔,玩笑道:“定不负公达(荀攸表字)所望。”
荀攸唇角微扬,向燕清长长一揖,就返身回到车上,命下人驱车离去。
而在吕布和张辽眼中,荀攸可谓是出现得突然,离开得潇洒,就连他与燕清间进行的对话,也在简短中透着无头无脑的古怪。
他们看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刚意外得了一笔丰厚资助、还附赠了一堆荀家好感的燕清却已翻身上了马,将信和小木牌妥善藏入怀中,心情极好地催道:“还舍不得走?”
“唔。”
纵使满肚子疑问,无人的大街上也不是个说话的地儿,吕布唯有将困惑按捺下了。
瞥了瞥对两眼亮晶晶的,对燕清满是崇拜幸福的张辽,吕布将眼错开,深深地叹了口气。
张文远这小毛孩子是指望不上了。待回头得空,自己还得读几本书才是。
——不然司空一跟人打机锋,他就等于成了个聋子。
等到了兵营,吕布先同张辽商量了一通,明天具体要怎么打,接着回到自己帐中,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不整明白那事,就似猫爪挠心,无法安定。
吕布将心一横,于是披衣起身,凭着灵活得不可思议的身形,溜进了燕清的军帐里。
燕清还未歇下,点了一根灯烛,独自对着那密信发怔呢,就被忽然潜入的老大一个黑影给吓了一跳。
得亏他是个大老爷们,不然得当吕布是登徒子夜袭,哪管偶像不偶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