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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哼笑,信心满满道:“牛刀杀鸡,焉用两把?”
他生得英武刚硬,这时剑眉微微一斜,薄唇那么一掀,无形中便添了几分邪气。
再有道沙哑低沉的嗓音,说出这不可一世的狂妄话,就十足一头在丛林间懒洋洋地慢步的斑斓巨虎了。
燕清看得一怔,只觉心仿佛不慎漏跳一拍。
他打量吕布片刻,微微一笑道:“那好,我也去看看。”
吕布愕然。
荀彧凝眉,委婉地表示了反对:“主公若不放心,尽可多派些人给吕将军,何必亲至?”
燕清的借口也是信手拈来:“我需亲眼确认这次究竟能缴获多少粮食,才好做接下来的分配。”
“若得多,就走一路布施一路,好减少运力损耗;若少得,就尽数带回陈留,早日物归原主。早做决定,就省得耽搁久了。”
荀彧默然片刻:“主公竟不打算将它们纳为军用么?”
燕清莞尔道:“我军带的粮草虽不算多,但原就是想着速战速决的,带多了反倒累赘,是以并不需要再作征收。至于为何不改运别处,作为日后储备”
燕清坦然迎向二人视线,理所当然道:“昔日驱黄巾出豫,就早知他们怕会转道,去祸害别州百姓,那兖民所受之苦,亦有几分是我的责任。况且身为公卿大臣,为一举歼贼,短纵其行恶,已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而非我本意。现明知这些粮草,是被强取于百姓的,自当归还于他们。哪有兴起义兵越境征讨,驱逐匪盗灾患后,从贼匪手里缴获了贼赃,却顺势侵占的荒唐道理?”
“于我军而言,多了这么一批物资,或能宽裕着多坚持个一月两月。但对失去它们的百姓而言,怕就将迎来灭顶之灾,连这冬天都不知能否捱过了。”
燕清也的确有充足的底气,去说这悲天悯人的好听话。
用卡牌“五谷丰登”换粮草,可是结结实实的无中生有,一桩再划算不过的无本买卖,还彻底省去了运输要费的人力和时间。
要不是有个会叫他晕倒多日的严重副作用在,多少限制了使用次数,那这回出征,燕清几乎是连一点象征性的军粮都不愿带的。
要是全部都得归还曹嵩,燕清还会三思而后行,不那么大方。
但曹嵩多半已经被害,所得就能顺理成章地换做赠予平民百姓过冬了。
如此也可买来体恤黎庶疾苦的好名声慷他人之慨,燕清还是很乐意去做的。
燕清虽脾气温和,又虚心纳谏,很好说话,可心意一决,就很难被劝动了。
荀彧对此心知肚明,便不多提反对的话,只将吕布原所要的人马翻了数倍,专门护住燕清周全。
横竖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要做至万全措施,并无多难。
而张辽则暂接替吕布,带领全军继续东行。
按照吕布的设想,他是要争做先锋、建下大工,有一番出色表现,即可争取将功折罪,也有由头寻主公私下里说说话。
当务之急,是要澄清误会。
不料还有意外之喜,竟被个老大的雉鸡肉馅饼给砸中脑门,直叫他心里乐得够呛。
要不是这几个月背书练字、埋首恶读的苦日子,将他那偏于浮躁的性格给磨练了不少,怕是快连冷酷的表情都要绷不住了。
“奉先,走罢。”
燕清不知他心中所想,利落地跨上自己的那匹白马,笑吟吟道。
久违地能在极近的距离接触到那双水光盈盈的漂亮眼眸,吕布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快沸腾起来了。
还有一股股的热气拼命往脑门上窜,使他险些不知今夕何夕。
“喏!”
他强行按捺住激动,大声应着,腰杆挺得笔直。
将手一比,就分出了一千精锐骑兵,井然有序地沿着小道,往马探所指的方向去了。
燕清则由五倍于这骑兵的人跟着,紧缀在后。
而满载而去,蜿蜒而行的这万余黄巾军,心情可谓好极。
即便大多数人连双像样的鞋都穿不上,以至于被粗粝的地面磨破了脚掌,新叠旧的大小创面混了泥灰土屑,也未能盖过这趟丰收的欢欣喜悦。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路都走了大半,眼见着再行个三日就能到主力驻扎的鄄城,也就意味着能彻底安全的时刻,就注定迎来功亏一篑了。
“放箭!”
选择在他们所行的这条路的前方不远处,埋伏已久的吕布,于喉间迸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高喝。
而话音未落,数之不尽的箭簇如雨般从密林中飞出,直将顺风顺水多日,警惕性降到最低的黄巾军射了个准。
靠这侧的那几排,几乎都惨叫着纷纷倒下,真真是人仰马翻。
黄巾将领登时傻眼,明白定是中了埋伏,一边心惊胆寒地命人往后撤去,加速前行,一边痛骂不已,让人速发快马去前求助。
吕布哪里会由他回过劲儿来?
先发制人后,自然就是乘胜追击!
吕布一马当先,面容冷俊刚毅,猛然举起双臂,两手的食指拇指缓缓靠近
正在头顶靠前一些,足够叫身后人看得清清楚楚。
燕清:“”
不会吧。
吕布看着底下哀声遍地,神容冷峻,万分漠然地——
比了一颗极标准的、萌萌哒的大心。
“呃”
燕清痛苦地呻。吟,扶额偏头,不忍再看。
吕布将这手势维持片刻,确保能让后面人看得仔细后,方才撤回。
旋即昂首提气,爆喝道:“全军——随我吕奉先冲锋!!!”
赤兔仰颈嘶鸣,神将气势凌云!
而这一千多生得人高马大、糙里糙气的将士,下一刻也神容肃穆,齐刷刷地在脑门上比了颗一模一样的大心。
“”
燕清径直将脸埋在马颈上,再不肯抬起半点,更别说瞻仰吕布的作战英姿了。
第五十二章()
因心里一直记挂着燕清在场这一茬;哪怕这伙负责输送军粮的运夫;弱得不太像话,吕布还是跟打了鸡血似地激动不已;愣是拿出了八成实力去对付。
他一旦认真卖力;遭殃的就是黄巾军了。
距目的地分明已经不远,看起来又是一派安静平坦的山道旁;竟忽然冒出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
而在这密集的箭矢的掩护下;忽然现身的,就是千余如狼似虎的骑兵了。
呐喊喧天,战鼓齐鸣;马蹄劲猛,踏断无数枯枝败叶,嚣张仰颈嘶鸣,直冲云霄。
这些装备精良的铁骑各个凶神恶煞,座驾四蹄生风;带着他们自陡坡上极速冲刺而下;眨眼已在跟前!
瞬间将毫无准备的黄巾将士撞得七晕八素;魂飞魄散;人仰马翻。
一陷入正面交锋;吃亏的永远是准备不足、阵脚大乱的一方。
敌将反应够快;被一波冲掉几百人后,即刻怒而大吼:“乱什么乱!!列阵迎敌!!他们人少!!”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副将也拼命维持秩序;甚至当场斩杀了想要带头逃跑的;才险险稳住溃势。
而将四十斤重的方天画戟挥舞在手中,仍能使它显得轻若无物的吕布,则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
一人一马一杆戟,却已营造出了万夫不当之势!
遥见敌将还在做那垂死挣扎,他薄唇冷冷一掀,鼻腔里不屑地喷了一声:“哼!”
自不量力!
寒芒四射的长戟每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璀璨的银光,就带起一道道高溅的血雾,和一颗颗神色狰狞、与躯体间尚连着条血线的头颅。
所到之处,片甲不留,眨眼间就在身边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偏偏这恶鬼修罗般的凶煞,却不会因敌军的畏缩不前就满足于待在一个地方的,而是不断地超前移动,似有要凭一己之力,活活清了这场的野心。
“他娘的!”吕布虽在前线奋力杀敌,却空前地打醒了十二分精神,真正是眼观四处,耳听八方,就唯恐当着久违了的主公的面出了什么差错,堕了他的颜面。
他愤怒地回头,虎目大睁,几乎要化身喷火巨龙,厉声咆哮道:“是哪个王八犊子放的火箭!!!”
烧起来固然快,但他们何必急这一时片刻?
主公要的就是这批粮草,当然连一根稻谷都少不得!
自作聪明、又乱做了一把主张的那一小兵登时成了众所矢之,不禁浑身一抖,缩缩脖子,赶紧收了手中弓箭,哆哆嗦嗦地换了刀继续杀敌了。
吕布吼完了他,肚子里还憋了一堆火,也不可能折回去寻对方问罪,只有暂对着眼前的敌军撒去了。
敌将心里是越战越苦。
这趟粮车的重要性,他是心知肚明的。
当初何将军他们在攻下负隅顽抗的陈留后,为维持住这高涨的士气,非得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为急行军之便,所带的粮草,自是不多的。
于是被留下善后的他,就担起了搜刮粮食,速送去前方的重任。
要在这中途出了什么差池,何将军他们都得让自己脱层皮不可。
但这支由骑着红色大马的那员绝世猛将所带领的神兵,皆是有备而来,哪里是连鞋都穿不起的运夫为主构成的队伍能抵挡得住的?
他也不是没想过,将后边人丢下,只带一部分粮草走但对方全是骑兵,他们带着沉重的粮车,又多靠两条腿,怎么都不可能比敌军更快。
怎么看,这重要的粮草怕都是难保住的了。
敌将恨恨一咬牙,到底抱存了最后一丝侥幸,骤然高喝道:“来者何人,还不报上姓名!难道不知这是截天夜叉大人的粮队么,竟敢如此放肆!!若是误会一场,就速速退下,我还可上报时酌情轻量——”
吕布眯起一眼,捕捉到在躲在几百步外的后方兀自喋喋不休,还异想天开地想用‘黄巾军’的恶名来吓退这帮‘路匪’的贼将。
原来是龟缩在那儿啊。
吕布扬扬剑眉,似笑非笑。
他并不同对方做什么口舌之争,而是眯起一眼,让躁动不安的赤兔停住。
方天画戟被狂抡几周,边上那几个挨得近的贼兵就成了无头尸首,轰然倒地。
他没继续往前冲了,一直被远远抛在后头的亲兵们就终于得了机会,围上来将他团团护住。
而吕布根本将黄巾军那些杂乱无章的反击放在眼里,不等他们到齐,就毫不犹豫地放下画戟,摘了背上所负的麒麟弓,又不急不慢地自赤兔身侧所悬的箭筒里,拈了三支簇新的羽箭来。
弯弓引弦,搭箭瞄准。
结实清晰的骨节因极用力而微微泛白,这一些系列动作看着繁多,可吕布做起来却驾轻就熟。
从起意动念,到具体完成,所花费的,也不过那么短短一会儿。
燕清这会儿恰恰缓过气来了,睁眼看去,就捕捉到那道尤其伟岸高大的侧影,凭惊人膂力,将一把有鲜红流焰环绕的金色大弓,给拉成了满月。
吕布额角青筋暴起,爆喝:“着!”
“嗡——”
一声清亮弦响绽于耳畔,再是一道冷星璀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啸而出!
众人只觉眼前寒光一闪,那三支豪气万千的索命箭就已贯穿了那敌将的躯体,一下中脖颈,一下中躯干,还一下,则是中了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