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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诩忍笑地轻咳一声,诚挚自然道:“主公所言极是,若吕将军真有钻研向学之志,莫说是这等长足进步,即使治经博士,定也不在话下,有日可期。”
陈宫与荀彧闻言不语,嘴角具都浅浅噙笑。
燕清挑眉,在他肩上拍了一记,力度不大:“好你个贾文和,我正儿八经说,你倒调侃起奉先来了。”
贾诩面上八风不动:“那尽是肺腑之言,岂是戏语?”
恰在这时,去打听那锅中所煮、四处飘香之物的亲兵也回来了。
原来吕布近来勤快,常带兵亲去营地四周巡查,他箭法极高超,哪怕是在冬天,也没空手回来过,总能猎些山中的大小野物回来。
他从不独占这些肉食,而是大方分予底下兵士们共享。
既有浓稠得立筷不倒的粥饭,还有天然无污染的野味加餐,就不再是单纯填饱肚子,还能满足一些口腹之欲了。
这还只是其中一项,也难怪吕布的训练强度即使堪称苛强,将士们仍旧对他死心塌地的了。
燕清不由尝了尝鲜。
没想到只放了盐的鸟肉粥,味道倒也不错。
燕清笑着夸赞道:“这粥甚是可口。”
贾诩宛若无意道:“用燕仙米所煮的粥,果然大有不同。”
燕清:“”
这厮一定是故意点破,倒他胃口的。
燕清恹恹地打消了再要一碗的心思,又不着痕迹地磨蹭一会,见其他三人都吃完了,才放下碗筷。
“走罢。”
燕清莞尔道,率先而出。
将士们多还在用粥,燕清就独自东逛西逛一阵,直到停在一个怪异的土坑前。
营寨扎在一块相对比较平坦的地上,忽然多出个极为突兀、土迹看着新鲜的大坑,燕清不由诧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小兵第一次被仙气凌然、又极具威严的主公注视着,紧张得都快结巴了起来:“那是吕将军的宝物”
燕清好奇再问:“宝物?”
吕布最宝贝的东西,不该是爱马赤兔或者方天画戟,就连麒麟弓都得往后排么?
小兵诚惶诚恐道:“就,就是吕将军的宝、宝贝桃树,从不叫旁人轻易碰了去因快发兵拔营了,他、他才亲自将它给铲铲铲走了。”
燕清怔然片刻,总算想起来了。
不就是在他上任途中,给晕车的郭嘉吃的那颗桃所留下的桃核,掉在地上生成的那棵奇怪桃树吗?
燕清不可思议道:“难不成,吕将军竟是一路带着它的?”
得到小兵肯定的点头后,燕清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感叹这桃树的顽强生命力好,还是吕布的执拗和珍惜好。
他还以为那桃树早活不成了,不想它何德何能,得到举世无双吕奉先的悉心照顾,竟还好好活着。
燕清又细询了那株桃树的情况,它不但好得很,还快结果了。
“主公!”
远远传来一声喊,燕清回头,笑道:“奉先。”
说吕布,吕布就到。
吕布原是刻作矜傲地走得不急不慢,被燕清一笑,心窝倏然一热,脚下不自觉地就快了几分。
不过很快回神,就镇定地再放慢了。
燕清纵使注意到了他的步速有微妙的变化,也没往深里想,更不可能得知这百转千回的心思。
等终于近到跟前,吕布俯首行礼后,还瘫着一张脸,目不斜视地递出一物道:“若您不嫌,请用。”
“这是?”
燕清惑然接过,却是用布小心包着的,一张热腾腾的饼。
吕布见燕清一语不发,也不动作,不由眉头微蹙,眼底溢出几分细微的紧张,口中却若无其事道:“刚听贾文和无意说起,主公只用了一碗粥饭,怕是不够”
吕布还没说完,燕清就抬眼,笑眯眯地打断了他:“奉先有心了。”
若说他平日只食七分饱,今日就只有五分。
吕布带的这块饼,倒是正中他心意了。
不愧是足智多谋的贾狐狸,简单一句话,都能有一箭三雕的蕴意,将之前放的肆,给充分描补回来。
吕布静立在原地,似是忘了告退,燕清则很给面子,当着他面,就一口一口地啃起了这张饼。
啃第二口时,燕清就愣住了。
居然还是肉馅的不知是哪个天赋异禀的伙夫发明的?
吕布一直紧紧地盯着燕清,见他面露豫色,即刻道:“素饼太干,布便善做主张,想叫主公尝尝这雉鸡肉,方让他们将肉末给一并碾进去了。”
燕清一顿。
吕布尚未察觉,他方才所说这话,可是快能将自己的脸给扇肿了。
要真是按照贾诩的督提才来的,又怎么会能在短短一会儿,就备下这包了肉馅的特制饼子?
分明是早有这意向,借了贾诩的话头,顺水推舟地送来罢了。
燕清心里一暖,也不揭穿,温和道:“甚好。”
吕布面无表情,心里美滋滋地看着心爱的主公啃完了那张饼、又慢条斯理地掏出绢帕,擦拭了下嘴角的碎末。
动作优雅又洒脱,说不出的好看。
燕清随口一问:“奉先已用过饭了?”
吕布这时正占了个子高的便宜,可以目不转睛地瞅着那纤长睫毛,看它跟小扇子似地一动一动,心也被扇得隐约发痒。
闻言应道:“嗯。”
燕清道:“那好。依你看,再过半个时辰,全员能否到齐?”
吕布不假思索道:“嗯。”
燕清点了点头,再问:“最近你亲自带兵出巡,可有什么特别发现?”
吕布:“嗯。”
燕清微微凝眉,默了一默,试探道:“你是女子?”
吕布:“嗯。”
燕清:“”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回过神来后一脸懵然的吕布身上,重重一拍,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去了。
想来是吕布还有些在意被罚的这一茬,他还满心以为,吕布真从读书中获益的同时,也得到了乐趣呢。
罚得太重,又多日不见,这下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主臣之谊,都不可避免地生疏了许多。
吕布哪里不知燕清怕要生出误会来,虽为自己的一时走神失态而深感懊恼,然他身为主帅之一,大军开拔时要发号施令、统领人马、忙得焦头烂额,那荀家文若还不识趣地同主公形影不离,连一向喜欢自己骑马的主公,这会都特意为陪伴荀彧而乘车去了。
他哪怕是根绣花针,这下也压根儿没缝可插。
而在吕布频频往那车架瞄去、最是郁闷的时刻,半点无法体会他心情的副将黄盖兴奋来报:“报告将军,就在左前方四里处,我们一直等着的那队粮车,可终于出现了!”
第五十一章()
黄巾军的主力在半个月前强攻下了兖州陈留郡,士气如虹;继续往东北方向进军;目前已至鄄城。
而刘岱等不来援军;索性拒听部下劝他坚守城阙;以逸待劳的建议;而是亲率部队;出城迎战。
他想着此举能鼓舞士气;不想能力有限;反被打得灰头土脸;节节败退。
吕布在听得陈留沦陷的军报后,就敏锐地窥见了一大笔财富,忙派快马向燕清请示。
是想将会师地改到归德一带,秘守住那条必经要道。
毕竟陈留多豪族富户;虽然那些消息灵通、又机灵些的早卷起细软逃了,可也剩了不少户心存侥幸的。
这下城破,大户们一个都没能抛掉,多年的心血积蓄就全便宜了那些饿昏头的黄巾贼匪,让他们吃个饱不说;还非得兜着走。
这一大批粮车上所载的,就全是将陈留搜刮得丁点不剩的成果。
燕清初初听闻吕布所请时,还不禁愣了一愣。
荀彧问:“主公何故犹疑?”
燕清不甚自在地咳了一声,试问:“你们谁还记得;曹孟德的父亲;就是曾任太尉的那一位;辞官后搬迁到何地去了?”
贾诩在京中待得最久,闻言答道:“诩只知他留居于京师了些时日,似是为了照拂那常要惹是生非的幼子,后见乱象渐显,便移居至陈留去了。”
燕清:“”
难怪黄巾军打掉一个陈留就挣得盆满钵满——别的姑且不论,那可是大手笔到肯撒下一亿西园钱,就为捐个太尉官职的巨富曹嵩啊!
与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对待儿子曹操的时候,无论是演义还是正史里的曹嵩,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吝啬鬼。
要按照历史发展,在不久后曹操于陈留起兵,囊中羞涩难以成事时,曹嵩却没半分支援的意思。
只轻飘飘地建议他去寻当地名士卫兹资助,就急匆匆地带着美妾和大儿往徐州避祸了。
到头来,曹嵩的钱也还是注定被外人所掠,还都与黄巾军有着分不开的关系:要么是被残党张辏г诩改旰笊薄H嗽交酰词侨缃竦谋换平碓舾掖且还恕
燕清揉了揉眉心。
——除了挖了下墙角外,他还真不是专程为之,但从结果来看,好像的确将曹操给间接地坑惨了。
钱财悉数被抢走,黄巾军无法无天,从来不是能讲道理的对象,曹嵩一家的性命,怕也难保了吧?
这么一说,哪怕没董卓那茬,曹操返乡举兵的时日,定也得提前了。
燕清自是同意了吕布的请求。
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一推测出有这么一批钱粮起,就果断将它们纳入自己该有的范畴的吕布,所策划的这一通守株待兔,终究奏效了。
原见它久久不来,怕是消息有误,不得不泡汤了去。
结果就在出发的这天,真叫他等到了。
吕布听完黄盖所言,精神一擞,先将方才那点愁绪给丢到脑后,催马调转,朝车架一赶,昂首扬声:“主公!布有急事需禀!”
他声音浑厚有力,燕清自是听得一清二楚,即刻掀帘问道:“奉先,怎么了?”
吕布拽了拽缰绳,让总想冲刺、跑到最前头耀武扬威的赤兔给乖乖放慢了步子,好让他能从容低下头来,跟里头的主公说话。
不料猛一低头,头个看见的就是神色淡然,姿态安若泰山的荀彧,让他张了张嘴,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燕清凑近荀彧耳畔,小声说了几句,荀彧便起身,同他换了个位置,好更方便他跟吕布说话了。
好在车厢不算窄小,换起来也很轻松。
见燕清不问缘由,很自然地就挪到离他最近的位置,这才让亲眼目睹亲密无间的这一幕的吕布,胸口的窒痛感略略好些。
然而刚刚的神采飞扬,一晃眼也所剩无几了。
燕清道:“奉先?”
吕布回神,漠然道:“那粮车到附近了,还请主公容布领骑兵一千,离此前去劫取。而不在此列的大可继续前行,我等很快就将跟上。”
燕清并未欣喜应允,而是问道:“押运粮车的有多少人?一千够么?”
吕布道:“据说有万余。”
“一千对一万?”燕清蹙眉:“那也太冒险了些。”
吕布哼笑,信心满满道:“牛刀杀鸡,焉用两把?”
他生得英武刚硬,这时剑眉微微一斜,薄唇那么一掀,无形中便添了几分邪气。
再有道沙哑低沉的嗓音,说出这不可一世的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