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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对这点也心知肚明,再加上他非常狡猾,仗着自己曾为袁家故吏这点,又不到胜券在握、成竹在胸的那刻,一直对他明面上所依附挂靠的袁家,表现得俯首帖耳,惟命是从。
就顺利麻痹了一向自大的袁家的警惕心。
哪怕董卓这会儿抗旨不归,而是强硬地展现出一副要将大军进驻京城的姿态,袁家也只是不满为主,始终认为自己足以控制这桀骜的西凉将领,而没往野心膨胀、要反客为主那方面想。
在袁家人看来,董卓这人再粗鄙野蛮,在于他有提拔之恩的袁家面前,还是称得上乖顺听话的。
无论如何,也比是为死敌的外戚要来得亲近可信。
燕清却明白——就因袁家这点痴心妄想,才给了对方步步纵容,叫这老奸巨猾的董老贼瞒天过海一计得逞,震慑的图谋达到,那就将在这两派里,再硬添个最可怖的第三派了。
燕清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护汉保皇派,可作为一个知晓历史进程的人,他就不可能任由董卓这罪恶滔天、罄竹难书的混世魔王得以胡作非为,鱼肉众生。
皇帝给了他司空的高位,燕清既是作为回报,也是为了自己的算盘,就干脆扮演一个年轻气盛、傲骨铮铮的纯臣罢。
正所谓柿子要找软又贵的捏,作为被袁家指定的下一任家主,名气够响亮,资历岁数又尚浅,看着宽容其实心胸狭窄的袁绍,就是燕清挑好发难的目标。
燕清唇角扬起,露出个美而挑衅的笑来,微眯着眼,直看向袁绍,气势十足地连发三问。
“一问!董卓此人,是谁家门生故吏?”
袁绍脸色不虞,却也不认为这有什么严重的,沉着脸答了:“是我袁家。”
“二问!董卓此人,是蒙何人召进京师?”
袁绍微微一顿,干脆将责任推到何进头上:“是何大将军主张召外将进京,好平宦官之祸。”
“三问,”燕清也不忙拆穿他,只挑眉一笑,继续道:“当日宫中大火起,禁军如虎入,滥开杀戒,人人自危。害陛下同陈留王受奸贼胁迫,流至宫外,置身险境,太后受惊,玉玺失窃敢问导致那日大乱的元凶,那场大火,究竟是谁家人放的?”
袁术冷哼一声,挺身上前,冷笑道:“是我袁公路!彼时逆贼逞凶,是为非常之时,为灭——”
不等插话的袁术说完,燕清就大笑三声,旋即小提口气,大骂道:“非常之人,遇非常之机,才可行非常之事!宫中禁地,是陛下深居之所,何轮得到你个立功心切的区区虎贲中郎将四处放火,带一群莽夫焚毁宫所,结果本末倒置,使京中大乱,险损陛下万金之躯?!”
“那奸贼祸乱朝纲,却多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羸弱,择一狱卒既可除尽,何需先劳动数万禁军,后火烧宫闱?你若不是信口开河,巧言令色,就是软弱无能,身为习武之人,竟连手刃阉党都得借火之威!还敢振振有词,果真厚颜无耻!”
袁术这时官不过是个虎贲中郎将,而他生性高傲,自命不凡,被燕清这个他打心底瞧不起的村夫蔑视,直气得浑身哆嗦,脸上通红,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而你袁绍,”所谓三问不过是开场白,小小开胃菜罢了,点清董卓这人从头到脚、祸事则从头到尾都跟袁家有关后,燕清就毫不客气地将送上门来的袁术给秒了,然后气势暴涨,怒气腾腾地逼向袁绍道:“何大将军信重于你,听你谗言,召三方外军进京,彼时功归了你,使你一跃成司隶校尉,现竟敢将过错一推干净,全归于大将军头上?”
“彼时禁军皆在你们掌握之中,阉党更曾跪于大将军府前摇尾乞怜、苦苦求饶,任人刀俎,有何必要召外官进城?若为恫吓,吓的是谁?究竟是宦官,还是宫中太后?”
“亏你出身名门望族,饱读诗书,却只是个外头锦绣,内里草包的玩意儿!竟不懂连幼童都知晓的狗急跳墙的道理!当日大将军尚未发号施令,你就自作主张,大肆搜捕宦官家属,才迫其孤注一掷,铤而走险,害了大将军性命!你非但不知悔改,杀进宫后,纵兵乱行,后还丧心病狂,将宦官屠杀殆尽且不足平愤,连街上无须幼童亦无辜遭害!”
袁绍恼怒欲辩,燕清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
燕清心里透亮,朝中是袁系官员最多,观望派次之,他这话说出口后,纵使再有道理,也不可能得到政敌的认同,观望派都是沉得住气的老油条,这下就当看好戏,也不会被他虎躯一震、王八之气一抖就跪下受降、轻易站队。
燕清这番演绎,主要是为了叫外戚派和皇帝看的(太后正在垂帘听政)。
而无论是何太后还是刘辩,知识素养都非常有限,要引经据典,拽文曳字,燕清不是不会,却不适合这两听众。
就得骂得淋漓尽致,细中带粗,浅白易懂,让他们听得明白,才会感到痛快。
尤其燕清这脏水一盆接着一盆,九分真带一分最要命的假,任谁听着都有理有据。
刘辩一开始还担心朝臣吵架,他这个做皇帝的为难呢,这时早将劝架和稀泥的事儿抛在了脑后,听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
貌若天仙的美人,哪怕是咄咄逼人的姿态,也不会显得丑陋可憎,反倒更衬得眼底灵动的黠光难能可贵,神色焕发的美好难寻了。
而刘辩的想法,是绝不可能得到正被燕清活生生地架在火上烤的袁绍的认同的。
只恨他反应原本就慢得很(史上赫赫有名的慢),加上生平头次被人痛骂的气怒,脑子转得就愈发慢了,当下就被燕清扣得死死的,被骂得狗血淋头:“所谓司隶校尉,应当无所不纠,举足轻重,是为雄职,方可于三公无敬!汝现空有不敬,而不行督查之举,纵那豺狼虎豹入城,直将雄职作雌职,不若直接辞了罢了!”
袁绍暴怒,这下连想也不想了,立马回骂道:“此为一派胡言!绍一心为国为民,兢兢业业,不曾有半点怠慢,从未有不察之举。董卓有恶兵之众,若将他彻底激怒,才是后患无穷”
燕清听他辩解半天,也没辩解要点上,心里一哂,面上却只冷冷,直接给他两头堵死,扣上罪名,给他定性:“董卓进京祸害百姓,已成现实,你却还妄想他底下兵马越多,就越有心向善?你为司隶校尉,既不探底细——一问三不知,又不曾驱赶——他有恃无恐。无半分实质作为,只知在强者跟前唯唯诺诺,弱者跟前耀武扬威,欺软怕硬,贪生怕死,毫无气节血性,怎配为大汉栋梁!到这真难当前的时刻,你就拿不出当时杀阉党宦臣、杀无辜百姓的魄力了!”
“而且事到如今,你还胆敢任由其弟董旻共掌禁军!待董卓站稳脚跟,同其弟里应外合,于陛下不利,大祸将至时,你又能如何应对?!若不是你有包庇之心,暗行勾结篡政之实,就是有眼无珠,负不察之罪!”
“董卓不臣不逊,先帝早有所见,屡屡下诏斥其不释兵上任,你是瞎了还是聋了,才对着一无所知,当他是温驯羔羊,将他又带进来?”
“简直荒唐可笑!董卓这人装得面善,身有反骨,也不想想他连皇帝陛下的诏令都不曾听,死握兵权不放,若非另有求索图谋,又怎会对你袁家诚心诚服!亏你们一无所知地做着冤大头,放心将虎做犬养,早晚得遭反噬,也是罪有应得!但你袁家自作自受,又岂敢拖累陛下,拖累天下苍生!”
眼见着袁绍袁术是敌不过了,袁隗碍着仗着和太傅之尊,也不好亲自上阵同个年轻后辈当庭吵闹,袁家一派的从者唯有硬着头皮上前,对上这披着谪仙皮子、瞧着斯文漂亮的恶棍,文绉绉地诘问。
第二百一十七章()
如果看不到最新内容;证明你订阅比例太低(不到40%)等吧燕清这日一早,就在婢女的细心侍奉下,换上司空的朝服;一身萦绕不去的缥缈仙气就被压下几分,取而代之的;则是使人望而生畏的高贵威仪。
燕清自己没这意识;临行前随意揽镜一照;镜面模模糊糊的;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分辨得出个模糊的大致轮廓。
亲自检查后;既无不妥之处;他就向室外走去了。
车架已候在门口;同着朝服的吕布张辽则到得更早一些;这会儿雄赳赳气昂昂骑着高头大马;一左一右;就似两尊煞神;神情警惕;不断朝四周扫视;看有无可疑之人。
效果也十分超群——但凡有路人不幸被这俩人高马大的军汉扫到;当场都会惊上一惊;瑟瑟往后缩去,大约是宁可费事绕道走、也不想冒险惹是非了。
燕清忍笑;轻咳一声:“奉先;文远。”
“司空大人。”
二人立马回过头来。
头回瞧见燕清穿着官服、气质截然不同的新模样;吕布不由眼睛一亮,翻身下马时,就比张辽慢了半拍。
他们一边抱拳行了一礼,一边异口同声地说道:“请上车。”
燕清笑吟吟道:“辛苦二位了。”
就不再赘言,一提下摆,就要上那车架。
吕布呆呆地凝视着那随着主人的举动、飘逸微扬的深色衣袂,怔然出神。
不过眨眼功夫,他就猛地回过神,一边一个健步上前,恰到好处地托扶了燕清一下,一边以不符他刚刚那份轻柔的凶神恶煞,冲车夫洪声怒吼:“粗心大意的饭桶,竟连脚踏都忘了备?!待司空大人且如此轻忽怠慢,你——”
车夫心里本就有鬼,这会儿被吼得三魂去了七魄,腿肚子发软,哆哆嗦嗦地跪下了,拼命告罪求饶。
燕清生得身高腿长,要不是穿着不甚方便行动的朝服,高高一跨,倒也不是上不去。
他隐约觉得好像缺了件物什,经吕布一吼,他也想起来了。
不过这府里人,除最贴身伺候那批、是由张辽精挑细选、严格审查后放进来的外,其他都只是按照皇帝的赏赐诏书,由管事往宫里领来的。
也不知混入多少别人眼线了。
燕清心里有数,对这车夫到底是一时不小心给忘了,还是得人授意刻意给他个小难堪,也不甚在意了。
只在吕布一直托在他腰后,连他都进了车厢了,还一路跟了进来,似乎忘记移开的那条肌肉精轧、似钢铁浇铸的胳膊上轻拍一下,淡淡道:“上朝要紧,不必在意。”
得了安抚,吕布这才收了快喷出口的熊熊烈焰,带着恫吓地狠瞪了一眼那车夫,就将他无情踢开,要亲自给燕清驱马赶车。
燕清哭笑不得:“奉先亦是要上朝面圣之人,这是闹什么?他办事不力,换个即可,不当由你亲为。”
张辽亦劝。
顶头上司的话还是得听的,吕布唯有悻悻然地挪了尊臀,脸色漆黑地骑回马上。
燕清好笑地摇了摇头,心里却十分满意。
吕布不再闹什么幺蛾子了,而经过这顿大发雷霆、狂风骤雨的洗礼,底下凡是心怀鬼胎的,也被狠狠地震慑了一把,不敢有轻举妄动。
车架平稳无事地到了宫门前,燕清下了车架,不顾同至的其他官员复杂莫测的视线,神色悠然,翩然行在最前。
他清楚自己位置高得尴尬,同僚若来搭话,也多是不怀好意的试探或是讥讽。
与其浪费时间跟人唇枪舌战、明嘲暗讽,倒不如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