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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真人拿回了自己的记忆,遥光便换了于寒的身份,助他将后面的事安排妥当。
对于欺瞒程滢一事,长衡心中着实不忍,颇犹豫了一刻,但他身为掌门,对当年云山覆灭一事比程滢还要心痛百倍,哪怕是在梦里,也耿耿于怀不肯忘却,想来若无云山,哪有他们。在记忆里修补过失,或许于事无补,但终究能让人心安,只要云山不灭,程滢怨气便能消,这不失为一种解决的办法。
何况此事间隙,薛牧也传回话来,落实了几人的猜测,那柳潜就是学会换皮之术的尘鬼首领,而他被夺走的皮囊也在云山之中。
此人于长衡真人是真真切切的仇敌,大敌当前,他无推脱责任的理由。众人见他肯回来,不再迟疑,各归其位,尽快与长老沟通过,连同云山众弟子携手御敌。
虽然骗了程滢,但这一仗终是保全了云山。
剩下的,就是长衡与程滢自己方能解决的了。
此战过后,程滢昏迷了一夜,长衡以疗伤为由,陪了她一夜。
小小的房间烛火不熄,人心摇曳。
“程滢会原谅长衡真人么?”日暮时,安宁和遥光并肩站在云山半山处,俯视山脚连绵的屋舍,安宁忽然道。
遥光不假思索的便道:“会。”
安宁讶然看他,道:“为何?”
遥光淡淡一笑,道:“他等了她四千年。”
安宁哑然,本想说,这些事程滢此刻都是不知道的,但细想之后,却是明白了。如果真的喜欢,真的爱他,程滢自会去寻千百种理由原谅对方。怨恨只需要一种理由,但原谅却有千百种解释。世间情爱,果真是最不可琢磨的东西。
清风中,难得放松一时,安宁舒展了一下腰身。
遥光笑着看她,似也极享受眼下宁静时光。又见鹅黄衣衫的女子忽然转过头,拉了拉他的袖子,眼眉弯弯的凑过来,唤他道:“无脸仙君。”
遥光注视着她,等她说下去。
“若我有一日伤了你,你可会原谅我?”她倚在他身旁,长发落在肩上,明亮的眸光映着他,有点好奇的道。
他唇边有笑意,言语依然未作思量,道:“会。”
他只说了一个字,安宁心下却是一动,意外的感到满足,眼眉弯起的弧度带起许多甜意。她生来吃惯了清淡,如今酸甜味道时常盈满口齿,令她颇为受用。
她笑着倚在他身上,抱住他的手臂,将心头这一点甜分给他一半。
耳边男子似轻笑了一声,手臂一弯揽住她,过了良久,忽而低声道:“那你呢?”
安宁闻言不禁微怔了一下,他很少反问于她,此时将她的话抛回来,有点出乎意料。然而她转念一想,心中明了,嗔了他一眼,只道无脸仙君越发小气了。
她伏在他肩膀,离他耳朵只有毫厘,轻声道:“不知道。”
男子一怔。
安宁微微一笑,几乎咬着他的耳朵边,道:“你猜。”
遥光似是无奈,但两人在一处,他倒从不在乎这些。眼下知她心思,任由她撩拨,只轻笑一声,手臂收紧,将女子勾了满怀。
竹林沙沙如浪花击岸,月色融融落在山间。
第88章 云山往事()
翌日;长衡真人遣人将安宁等人唤到议事大殿。他们进门时,长衡已等候多时。
现实之中时间凝结着,但记忆里的时间一直在流动,他们一行停留在此处已然有数月之久;待尘埃落定,竟恍若隔世。
长衡长身立于大殿正中;向他们深施一礼,再抬首;众人见他眉宇间郁结之气已消散不少,眸如星子,朗如皓月,这风姿才是云山掌门,而不是白骨之城的一副枯骨。
“多谢。”
众人还了礼,又知长衡此番叫他们前来;是为了讲明当年之事;于是依次落座。
长衡环视众人;叹了一声,道:“对不住;欺瞒了诸位。”
遥光则道:“事已至此;已是过眼云烟,你不必歉疚。”
长衡微怔,缓缓点头;道:“不错;往事已矣;四千年烟波浩渺,该过去的早就过去了。”
这话听来有几分沉重,他们费尽心思所做的,不过是修补记忆,还云山弟子一份心安,但真正的结局无人能改变。有心无力,大抵如此。
“当年之事历历在目,并非不能说,只是过了许多年,我依然不知如何开口。”长衡道。
众人点了点头。
“阿滢是我最小的弟子,年纪比我小了十余岁,她幼时被父母弃至云山山坳,是我师父将她抱了回来,不过那时,我师父已不再收弟子,又见我学有小成,便问我的意思,要不要收个徒儿。我起初不大愿意,觉得带个徒弟十分不方便也不容易,但师父说,收徒弟是为了和他一同成长,师父可以点拨弟子,而弟子也可以成就师父。”
座中几人默然,唯有苏浔忽然抬起头,似是怔了怔。
“因此程滢年纪最轻,但却是你收的第一个徒弟?”安宁问道。
长衡点头道:“是。”
“阿滢来到云山时,还不大记事,所以对她爹娘印象不深,很少吵闹。但那时我年纪也不大,没有教过徒弟,她虽懂事,还是令我颇为棘手,思来想去,觉得多关照一些总不会有错。就这样教了她五年,阿离几人才陆续拜师云山,成为我的徒弟。”
安宁暗叹一声,从小带她长大,如师如父如兄长,难怪程滢如此依恋长衡。况且山间修行清苦,没有玩伴,唯一能说得上话、宠着她的也只有长衡真人他那师父算是亲手送予了他一个情劫。
“后来我长大了,有了更多的弟子,又接手了云山杂务,放在她身上的心思就少了,这时却渐渐发现,她比以前更喜欢跑来我身边。有时是询问道法,更多的时候是胡乱找借口。”
那时他已察觉不对,但依然没有拒绝,直到有一日她亲口对他说,她喜欢他,不只因为他是她师父。长衡素来六根清净,肩负重任,从未想过男女之情,尤其说这话的还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子,他一惊之下喝止了她,拂袖而去。那时他对自己的心意不甚明了,只觉得大逆不道,枉为人师。
柳潜便在这时被程滢救上了山,和他们在记忆中看到的一样,此人心怀叵测,不断教唆程滢亲近师父,还给了她两瓶灵药。
安宁微怔,隐约想到什么,问道:“她用了哪一瓶?”
长衡滞了一下,面上浮起一丝不自然的神色,道:“阿滢只想试探我的心思,还没到想控制我的地步,故而用了第二瓶。”
这次换安宁面色古怪起来,她咬了一下唇角,意识到一桩事,好像因为他们的出现,改变了程滢的想法,她必是发现了什么,才会想着用上第一瓶药直接达到目的,随即她百感杂陈的瞪了身边男子一眼,定是某人表现的太明显了
怎奈无脸仙君近日将脸皮修炼到了极厚的程度,等闲不会变色,只略扫过她,勾了勾唇。安宁看着他一阵无语,不过说来也是,如果不是这点偏差,他们还不知如何收尾。
“后来怎样了?”一旁的云泽接下话,好奇的问道。
长衡容色有几分尴尬,沉吟片刻没有作声,安宁神思却在这一问里飘然远走,脑海记忆像被划开个口子,那日场景如雪花片片飞舞,她双颊隐约发热,带着凉意的手指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垂。
云泽视线无意中划过她,顿了一下,诧异的打量了她一刻,道:“宁宁,我在问长衡真人呢,你脸红什么?”
安宁似乎呛了一下,强自回神,道:“没事。”却听一侧无脸仙君忽然低笑了一声,让她刚凉下去的脸颊又热起来,于是忙不迭的瞪他。
幸好他们将这段记忆删得彻底,长衡本人并不知道,否则就要在风中凌乱了
长衡眼中有些赧然,亦有淡淡感伤,很是复杂,他道:“我不配为人师。”
“但你清醒过后还是拒绝了她。”遥光道。
长衡叹道:“是。”
下面的事情,几人顺着话就能猜个大概,程滢与柳潜故作亲密,想要让他醋一醋,未曾想长衡信以为真,也许他深心中并不信他们会在一起,但潜意识在躲避这段感情,他躲得太久,程滢越来越失望。
“当年那药令我行为失常,但若没有它,我也看不清自己的心。”他道。
那些年两人相处,他教她道法,陪她长大,其实她也在陪伴着他,幼时尚无男女之防,她赖在他身边,言笑晏晏,笑得如蜜糖般甜美。她时常乖乖坐在案后,听他弹琴,看他舞剑。每逢打雷下雨,还会抱着枕头跑到他房间门口蹲着不走,非要他陪着。慢慢的,他对她的靠近习以为常,心想大约有个年纪太小的徒弟,相处起来就是这般模样。
但当她开口对他说喜欢,那些年他所构想的师徒情谊被一朝打碎,就像他不知该如何为人师一样,惶然无法面对,这种惶惑让他茫然的推开她。
他看不到自己。不知道在每个与她对视的刹那,会不自觉的微笑,会问她最近在做什么,关心她的心情,会手把手的教她弹琴,哪怕她弹得再糟糕,还是会露出无奈而宠溺的眼神这些程滢都看到了,而这才是他真正的心意。
四千年前,程滢为了气他,谎称要和柳潜在一起,留他一人踌躇忐忑,他想着如果那个男子能好好待她,这样也好。他小心翼翼的护着她,为她打听男子的来历,静静的观察他,生怕那个人对她不好。发现柳潜有问题时,他既怔忡,也有一丝庆幸,庆幸她还会在自己身边。
他将此事告诉了她,看着她灰败的眼眸慢慢变亮,对他道:“师父,你是喜欢我的,才会这么说,对不对?”
无人知道那个高高在上淡然出尘的长衡真人,在自己小弟子面前是怎样的懦弱和狼狈。他带着伪装出来的疏离和淡漠,再次拒绝了她。
也是最后一次。
遍洒在云山迷倒众人的药,是程滢本来就有的,长衡少时随师父炼丹,意外炼出了这灵药,程滢拜他为师后,他念及她年纪小,就将这药给了她护身。
药力强劲,可随风而散,便是体型巨大的尘鬼闻之,也抵抗不得。
那天晚上程滢用了药,从地牢救出了柳潜,柳潜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下山散散心,程滢摇了摇头拒绝了,而后独自一人去了长衡屋舍,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师父好好的呆在一起了,迷药迷晕了云山上下,他不会再拒绝她,也不会有师叔师兄劝她、阻拦她,她可以安静的陪着他,爱着他。她想,就这一个晚上,等他醒来她会做回他最乖的小弟子。
她没有等到下一个天亮,他也再没有醒来。
尘鬼披了人皮,化身为落难的村民,早早埋伏在云山等待时机。而这个时机,被她亲手送上。
这场血光之灾,惨绝人寰的屠戮,就在她眼前发生了。
多少痴妄,化作乌有。
那晚,程滢被无尽的绝望吞噬,自知再无挽回的余地,拔剑自刎,倒在血泊中。巨大的悔恨怨气,让她的魂魄不能入地府轮回,终化作怨灵随云山仙派沉入地底。
心怀悔恨的又何止她一人?
四千年时光绵延无尽头,程滢困在回忆里不肯走出来,长衡就脱离六道同样化为怨灵陪着她,她成了飘荡在大殿上的一股黑雾,他成了巷尾无血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