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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粮道职责是监稽收粮、督押粮船,直驰山东临清、通州、德州,待山东粮道盘验结束回任。
故而,历任督粮道都对京杭大运河本省尤其是山东段的水文、水路熟悉无比。
“大善!有倪都督帮忙,真乃如神助也!”
秦浩明爽朗哈哈大笑,却绝口不提代为请功之事。甚至还害怕因为此事让他立功,继而荼毒更多的大明百姓。
要不,交给董长青如何?
“需要现在给漕帅汇报此事吗?”
倪宠位置摆得非常正,低眉顺眼的样子跟之前的狂妄大为不同,居然连此事也要询问秦浩明的意见。
前倨后恭,不对,有问题?
秦浩明恍然间怔住,直到此时方才发现倪宠的不同。
这等做派分明是拿他当做自己的下属啊,看来此贼和范家问题大发了,不然绝无连此事也要请示自己。
二人除了品轶相同,其它什么资历、声望、财权都比不过他,还有二者根本无从属关系,更何况此处可是他的主场啊!
要知道,历任的大明漕运总漕帅可都是牛逼哄哄的人物,像陈泰、李三才、杨一鹏、刘荣嗣、朱大典、史可法等都担任过此职。
秦浩明深知,这是由于中国国情所决定。
自隋代开凿大运河,历代朝廷都十分重视运河漕运,以其为国家经济的命脉。
唐朝就在淮安设漕运专署,宋设江淮转运使,东南六路之粟皆由淮入汴而至京师。
而明朝在设立漕运总督之前,1404年,永乐皇帝设武职漕运总兵,为正二品衔,率12万军队,专门负责漕运。
1451年,设立文职的漕运总督,与总兵同理漕务,称为文、武二院,二者享有同等的权力。
每年年初,总漕巡视扬州,经理瓜洲和淮安的漕船过闸事宜,总兵到徐州督管漕船过百步洪、徐州洪等,同理漕参政管押赴京。
漕运总督设衙门,称总漕部院衙门,衙址设于江苏淮安。
总督按官场规矩,尊称“漕台”。因其领兵,故又尊称为“漕帅”。
又因兼兵部侍郎及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衔,故出行仪仗、官衔灯笼署“总漕部院”。
而各个省级漕运总督虽然在统兵权方面略有不如同级将领,可在其他方面具有优势。
自己区区一个所谓的天子口令,断然不可能让他堂堂一个省级漕运总督如此卑躬屈膝?
“现在漕帅是谁?”
秦浩明顺口问一句,脑海里却活络开来,对付这种无耻之人,他心里没有丝毫障碍。
“朱大典朱延之朱漕帅,原先是山东巡抚。”
倪宠双手对空作辑,一脸谄笑的说道。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以至于错认败草,不辨菽麦。
只能说英雄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秦浩明眼里微微一转,却立即明白其中缘由。
崇祯五年,朱大典升右佥都御史、山东巡抚。
时登镇参将孔有德等以八百人精锐发动兵变,横扫全鲁。
夺东江战船,克登州坚城,攻杀三巡抚数总兵,鲁军、浙军、辽军均或节节败走或不敌瓦解。
朱大典临危授命,集结包括辽军骑兵五千人在内的三万大军主动出击叛军。
大败轻敌的叛军主力,杀贼将陈有时。既而乘胜围攻登州,杀贼帅李九成,几歼其全师并夺回登州。
时吴三桂、刘泽清、倪宠等均在朱大典麾下为偏将。
想来,倪宠也就是那时得到朱大典的赏识和重用,方有今日。
“先审问此僚再说如何?”
秦浩明一时也拿不定注意如何对付倪宠,索性指着被将士擒拿过来的范海亮说道。
第一百五十七节 耐心不好()
第一卷风起于飘萍之末
范海亮双手被反绑,嘴里塞着将士们的臭汗巾,一身簇新的棉布直裰被蹂躏得四处皱褶,脸上五道红痕清晰无比。
军中的汉子,哪里有什么斯文可讲,肯定是他想分辨或者摆谱,以至于被将士们殴打。
“是介休范家掌柜吗?”
秦浩明笑吟吟的问不停点头说好的倪宠,他想确认,以免伤及无辜。
“正是!”
话音未落,倪宠耳边传来一阵压抑、痛楚、骨头断裂的混合声。
“唔——唔——”范海亮摔倒在地,右腿膝盖骨被秦浩明迅疾猛烈的一脚用力踹断。
身体痛得蜷成一团,嘴里被堵,不能大声撕嚎,只有一阵阵的呜咽声,豆大的冷汗密布额头。
倪宠养尊处优多年,战场的血腥只停留在记忆中,哪曾想秦浩明二话不说,一出手便是如此凌厉手段。
望着烛光跳跃下秦浩明年轻的俊脸,纵使大殿中有炭火烘烤,温暖如春,可他的心里却阵阵发寒。
纵观此子所作所为,绝非善茬,事态发展已经非己所能掌控,如今看来,只有跟他一条心,或许还可以度过此次从天而降的难关。
“松绑!”
秦浩明抽出腰中的绣春刀,锋利的刀口在烛光的照耀下发出异样光芒。
“希望你不要有什么废话,告诉一些我感兴趣的事情,时间紧迫,我耐心不好,想来你应该明白。”
此时远处运河旁,传来噼噼啪啪的火铳声,更有马嘶人叫,意味着他们并不是束手待毙,而是有抵抗。
亲卫一解开范海亮的绳索,他便先把自己嘴中的汗巾扯开,大声的喘了几口气。
一手扶着断腿,一手扶着墙壁,他还想爬起身站起来,只是一个踉跄重新摔倒在地上。
他惊恐的回过头,看见如同噩梦一般的青年将领向自己靠近,情急之下他大声叫道;“请倪督救……”
话音戛然而止,又是声声闷哼,秦浩明冲上前,锐利的绣春刀捅在范海亮的小腹上。
趁对方没有叫喊出来之前,大手迅速的堵住他的嘴巴。把他死死按捺在地下,任凭他扭动着身躯四处折腾。
片刻之后,等到范海亮稍微安静,他才慢慢将绣春刀慢慢抽出来,抓着他的左手摁在他负伤的小腹上,然后又将另一手也摁上。
这份恶毒狠辣,让在场的众人暗自心惊。
“嘘,别叫太大声,浪费力气。范掌柜,来,两只手把伤口摁住,不要让血流得太快。
我说耐心不好,你非不相信,真是自讨苦吃。
本将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明确告诉你,像你这种为鞑虏做事委身从贼之人,想要在本将面前保住自己的性命断无可能,便是倪督也救不了你。”
无视范海亮簌簌发抖绝望的眼神,秦浩明转头对着倪宠说道:“是吧,倪督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正是!食君之禄便要忠君之事,委身事贼,断难饶恕!”
倪宠高悬的一颗心顿时落地,大义炳然的开口说道。
这些年他身为山东漕运总督,和范掌柜之间的猫腻岂能少得了?
如今大事已出,最想除掉范掌柜的恐怕还是他。
秦浩明瞄了一眼倪宠,几乎忍不住想要为他的话鼓掌喝彩,如果不是知道这货今后也是投降建奴之人?
“范家实力再强劲,可是私通建奴罪证确凿。
想来朝堂诸公再有本事,值此关键时刻,最想的恐怕是和你们撇清关系,没有痛打落水狗就算是良心未泯!
虽然保不住你的命,但如果你能说些有价值的东西,本将和倪督可以保全你家人的性命,否则本将保证一定追杀到底,让你断子绝孙,决不食言!”
秦浩明的语气仿佛在阐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同时在范掌柜身上到处摸索。
终于在他袖口里找到两千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子,并且有近期记录的一些行贿漕运衙门人员名单。
毫不客气的把名单塞入怀里,秦浩明扬了扬手中的银票,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秦将军无需客气,您请……你请自便。”
似乎一丝到语气不对劲,倪宠讪讪干笑几声,样子说不出的滑稽。
“我说,我说……求将军放过我的家人。”
看见秦浩明的视线转过来,范海亮面若死灰委顿在地喃喃自语,他毫不怀疑眼前年轻的将领会说到做到。
连自己不得活的话,对方都讲得清清楚楚,没有忽悠他,何至于在家人的事情上食言而肥?
片刻之后,听完范海亮的招供,秦浩明脸如寒霜站起来,一言不发!
知道是一回事,可真亲耳听说,却是如此让人悲愤莫名。
介休范家对大明、对汉人所犯下的罪行,真是百死不能赎其罪!
旁边的倪宠亦是身如抖糠惊骇莫名!
山西范家等八大晋商伙同其他小商家,居然在努尔哈赤时代就与其合作,并随着建奴对大明节节胜利,到现在已经完全偏向建奴。
刺探消息,帮忙贩售军事物资已经算是轻的。
到后期居然发展到用他们的影响力,撒布谣言,做建奴的内应,有些城池就是在他们的帮助下才被攻破。
现在,他们的商船居然在德州、临清、通州沿着天津港一带,时刻准备接应建奴撤退。
若是如此,可以预见,建奴将来去如风,大明的防线对他们而言早已没有任何秘密。
当然,让倪宠担心的并不是大明的未来,那太遥远,他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小命。
德州漕运衙门过半的将领已经跟他们纠缠不清,个别的还被他们收买,此时一份人员名单和范海亮的认罪供词正躺在秦浩明的怀里,那是他的催命符。
可以想象,若是据实上呈天子,俄顷之间,即将人头滚滚,其中一定有他的项上人头。
望着庭院外秦浩明如狼似虎的亲兵队伍,再想想自己漕丁的战斗力,对军队有一定了解的倪宠放下一丝虚妄,决定还是另想它法。
“秦将军,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倪宠沉思片刻,吞吞口里稍显苦涩的唾液,小心翼翼朝面色不善的秦浩明说道。
第一百五十八节 柳暗花明()
第一卷风起于飘萍之末
秦浩明转过身,脸色稍霁,诚恳的对倪宠说道:
“倪督所言之事,破虏略能猜测一二,只是现在我的将士正和贼子浴血厮杀,不知具体情况,此事容后再议如何?”
他是真的担心,原本想来应该手到擒来的事情,可是半刻钟过去,外面依旧时有零星枪声响起,也未见快马回报。
“糟了,是本将大意,想不到范家早有预谋。”
倪宠一拍脑门,懊恼大声叫道。
他现在真怕秦浩明的部队损失太大,迁怒于他,以至于让他小命不保。
迎着秦浩明疑惑的眼神,他满头大汗急忙解释。
原来范家仓库分为内外两个部分,外部与其他商家所建并无二致。
关键是内部兼有住宅作用,不是建成平常的高宅大院或者水榭楼台的样式,而是建成圩堡的结构。
圩基包括水面,占地约六公顷。建圩时四周挖壕沟垫圩基地,西面挖大堰烧砖瓦,就近从山上取石料。
为了面对京杭大运河,范家圩堡建筑坐西朝东。堡内四周是深壕和石围墙,京杭大运河汇流的永济渠绕圩而过。
围墙上配有三座碉堡和一个小炮台。其中有分内、外壕沟。
外壕有东南、东北角两大吊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