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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长出一口气,京师之中长达二百多年,恐怕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情。
“奴婢罪该万死。”王承恩也看到正阳门大街上,秦浩明的车队引发怒吼,他猛然跪在地下,请罪道:
“请皇爷责罚,是奴婢把这些马车放进来,惹出了这般大的事情。”
朱慈烺忍不住埋怨,“厂臣确实有些孟浪,那秦浩明一贯嚣张跋扈,手下也是骄兵悍将,哪靠的住?”
王承恩赶紧碰首,并不出声。
崇祯目无表情的看了太子一眼,却对王承恩道:“大伴去吧,眼前之事民气可用。
车队入城引发百姓欢呼,民心可用,心向大明,这是好事情,朕心甚慰!”
王承恩低眉顺耳,小声说道:“皇爷,要不要奴婢把百姓劝散,否则怕激起民变?”
“怎能做这样的事?”崇祯一脸笑容的道:“朕刚刚也有些吃惊,可现在听到这杀虏之声,心中甚觉安慰。
鞑虏杀我军民百姓,毫无人性,京师百姓对此恨之入骨,这呼声就是百姓的心声,也是朕的心声。
朕之心即天心,天心与民心相合,辽事大有可为,无需惊惶失措。
若劝散百姓,传扬开来,岂不是叫朕民心尽失,万万不可。”
王承恩大惊,叩首道:“奴婢险误了皇爷大事。”
对王承恩,崇祯颇为宽容道:“大伴行事向来是谨慎小心。秦爱卿的事,虽是意外,也是件好事。
等辽东半岛的战事胜利,朕和皇儿还有王公大臣出城十里迎接。”
王承恩听出崇祯对秦浩明的厚爱,否则,在大明崇文抑武的国策下,依靠军功想有如此待遇是不可能的。
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碰了下头,赶紧退了下去。
其余人也看出来皇上和太子有话要说,都远远的退了下去。
“皇儿!”崇祯很严肃的看着天子,正色道:“你今天有些失态了。”
太子朱慈烺脸慢慢涨红了,尖尖的小脸从白皙变成通红是一个有趣的过程。
“父皇恕罪。”朱慈烺有些犹豫问道:“可是儿臣不该指责王厂臣?”
“不,不是这个原因。”崇祯望着远处几个太子讲师,眼里露出嫌弃意味对太子和声说道:
“厂臣是内臣,也是家奴,说几句怕什么?皇儿将来要执掌天子,难道朕会因为皇儿说了厂臣一句,就指责你么?”
朱慈烺一征,幼稚的脸上露出思索神情。
“皇儿有句话你要记得,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崇祯背负双手孜孜教诲道:
“适才的话,皇儿对秦爱卿的不满,已然十分明显。若是传扬开去,你说秦爱卿会如何想?”
朱慈烺脸涨的更红,小脸昂起,挥舞着小拳头颇有几分气势的道:
“父皇恕罪,不过儿臣好歹是大明储君,应该不至于在乎一个督师的想法?”
“那你在乎谁的想法?朝堂上那些文官?还是东林党人?”
崇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原先不也是他的想法吗?
若不是秦爱卿力挽狂澜,自己一味相信朝堂文臣,今日的时局会如何?
崇祯不清楚,也不去想象。毕竟,人都是往好的方面去想。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若不是秦爱卿,大明再也没有第二支军队胆敢踏上辽东半岛,至少,目前几年没有。
想起秦爱卿发兵辽东半岛前的奏折,崇祯心里低叹,从战略和大局观来说,自己不如秦爱卿多矣!
他现在还依然清晰记得,当日秦爱卿出兵奏折中三点目的:一,联合郑家军削弱建奴的民力兵力,宁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更多,也要打垮敌人战争潜力。
二,在辽东半岛拿下据点,利用海路随时骚扰建奴,拖垮他们。
三,砥砺大明士气,然后厉兵秣马,挥师北伐,一举扫平建奴,定鼎天下。
如今,事情正一步一步朝着预定方向前进,说明秦爱卿的计划切实可行。
可是皇儿却在太子府东林党儒生的教导下,对秦爱卿充满误解甚至仇视。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今后可是大明的隐患。
“可秦督行事跋扈,处处与民争利,目无朝廷法度,长此以往,必然难以节制,难道父皇坐视不理吗?”
朱慈烺现在的善恶观念很简单,基本上都是几个帝师灌输给他。对于秦浩明,他并没有见过和接触过,只是听身边人谈论。
可今天,父皇的观感明显和他过去听到的不一样,因此索性借此问道。
“国难思良将,家贫思贤妻。”崇祯宽容的对年轻的朱慈烺一笑,“秦浩明再有实力,主要还是在军功在地方。
他若有其他想法,断然不至于朝堂上的大臣,不论任何党派,他全部得罪。
便是地方上的官场同僚,他也一概不结党营私,一心发展军务。
神宗皇帝当年能容得下李成梁,难道朕反而容不下秦爱卿这个秀才总督?”
朱慈烺目露疑惑,喃喃道:“可放他在那里,始终不能放心啊……”
崇祯笑道:“对有实力的臣子,要有三条。第一,要限制。第二,要防范。第三,要施恩……”
借着这个机会,崇祯趁机向天子传授帝王心术。说到后面,他微微沉吟下决心说道:
“秦爱卿和别的大臣不一样,每有奇思异想,却总能对症下药。
皇儿日渐年长,今后要接触治国的脉落,不妨和秦爱卿多接触学习,万不可偏信偏听,以至于误国误己……”
朱慈烺身体一震,父皇话中的含义可谓相当丰富。不过他原本就是孝顺的性子,伏身拜道:“多谢父皇指点迷津,儿臣一定牢牢记住。”
崇祯微笑地着看朱慈烺退下,感觉心情十分愉快。
心中的一些想法,在这次谈话中渐渐清晰成型,也终于下定决心。
“但愿不要让朕失望。”待朱慈烺退下后,崇祯又拿起望远镜看了半天,脸上露出愉悦而又凝重夹杂的表情。
第五百七十二节 豫亲王多铎()
第四卷利刃出鞘神州动
辽东半岛,风声鹤唳,战马萧萧。
由于雨期的原因,交战双方延迟了半月之久。
待天气放晴,道路稍微干燥,多尔衮和多铎兵分两路,由多铎为前锋,率领一万骑兵直扑瓦房店。
饷午时分,多铎的全部马队都停了下来。
战马的鼻孔喷着气,马身上流着汗水。现在是夏季,虽然已经过了最热的六月,临近九月,但还是天气炎热。
几十里地跑下来,马儿停着不动的时候,大滴的汗珠从身体溢出来,最终汇集成小溪般流淌的恐怖景像。
很快,士兵的脚下都出现了一片片的汗湿痕迹。
这也是盛夏时很少有人出兵的原因所在,就算人能耐热,马也受不了。
战马一天跑个百十里,连续几天下来很可能就死掉了,这种动物远比人类想象的要娇贵的多。
不过没有人注意到战马的情形,人们的目光都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从瓦房店逃回来鳌拜和大军在半路相遇。
“豫亲王,辽东半岛北部全是一座座高低不同的山地,靠近瓦房店的山上有明国的山寨,穿过山间的道路,直通瓦房店,可以布下攻城大军。
若不穿行山路,则大军需要向东绕行至少一天,那里倒是平地,大军辎重可以畅通无阻。”
鳌拜带着三百余人灰头灰脸向多铎汇报带回来的情况,赵大友的手下刘锦峰赫然在列。
多铎蔑视的看了一眼鳌拜,摇摇头冷然说道:
“大清尽起可战之兵救援辽东,大军不可久战,就从此处进攻,先拿下外围山寨,为大军打通道路”
然后多铎回首对大军叫道:“满洲第一勇士鳌拜说前面山上有明军驻守,建议绕行。
只是本亲王长了一身贱骨头,非要称称明军的分量,瞧一瞧这世上有没有能挡住我建州勇士的高山?
有没有能让我建州勇士低头的英雄?”
“没有,豫亲王威武!”
伴随着建州万军欢呼,多铎忽然一夹双腿,纵马狂奔,在万军阵前来回纵横,挥刀高喝:“是谁宰了噶佳路的族长奥拉?”
上万建州勇士一齐拔刀高呼:“豫亲王!
“是谁以两千勇士击溃了乌拉部布占泰一万大军?”
“豫亲王,豫亲王!”
“是谁灭了骄狂的渥集部的乌尔古辰、木伦路和海西女真乌喇部?”
“豫亲王……”
……
多铎在万声齐呼中勒马而立,战马高抬前腿嘶鸣而吼,随后长刀一挥,高声喝到:“踏平辽东半岛,屠尽明军!出发!”
“踏平辽东半岛,屠尽明军!”
建州铁骑呼啸加速,直扑瓦房店北的群山峻岭。
面对多铎的狂妄和嘲讽,鳌拜满脸铁青,却又对他无可奈何,恨恨的挥鞭策马随军。
山岭之外,多铎望向山顶隐约可见的山寨以及稀疏的守军,不屑一笑,指着手下悍将额尔登布笑道:
“便宜你了,给你两个甲喇,拿下这几座山寨,打开全军通道,本亲王必为你向大汗请求首功!”
额尔登布哈哈大笑,冲着多铎一拱手,然后大手一挥,喊道:
“两个牛录一座山,同时发起攻击,谁最后上去,就负责给大家洗马,给我冲!”
说完下马,亲自带领两个牛录就奔着一号山寨而去,旁边的甲喇额真骂道:
“额尔布登额真,不许耍赖,说好同时攻击的,若是违诺就该你洗马!”
额尔登布笑道:“谁耍赖了,让你们先上,瞧瞧我会不会赢了你们。”
建奴骄狂,根本无视山寨守军,竟是意欲一举同时拿下九座山寨。
三千建奴皆是两层重甲,高举铁盾,奔行在山地间竟然如履平地。
最高的一号山寨上,张云瞧着目中无人却训练有素的建奴精锐,想着江浙兵的战斗力,不由揪起了心。
暗暗祈祷着山寨指挥和骨干能够发挥作用,千万不要出现惊慌失措,不战而逃的局面。
兄长曾经反复强调过,一支军队的精神来自使命感,更来自基层的军官和老兵骨干。
此时九座山寨上深受秦浩明影响的天雄军老兵,瞧着呼啸而来的建州军队,以及有些瑟瑟发抖的江浙新兵同袍,都是纷纷做作大笑。
“新兵蛋子,怕了吧,昨天是谁装好汉,如今吓得尿裤子,哈哈哈哈……”
“哎,吴百户,要不让这几个怂蛋直接下山投降吧,别丢了咱定南军的脸面。”
“九道工事,山顶还有个大寨,旁边还有同袍,都能吓成这样,以后千万别说当过咱们骑兵营的手下,丢人啊。”
“放屁,第一次打仗,谁没有点害怕?
你第一次打仗的时候,敢说自己就是条好汉,还不是秦督把你们练出来的。”
“就是,前几天喝酒,是谁抱着我嚎哭,大骂秦大人变态,把你们都练成了傻子。”
“听李千户骂过他,当初连相好的都让人抢走了,连个屁都没敢放,躲在军营嚎了一宿,吓得骑兵营爷们都没睡好,说得就是你这个好汉吧。”
“小样,让你别慌你记不住,啰啰嗦嗦的像个女人,这些屁事你倒是记得清楚。
有本事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