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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第一次当首辅没有经验,后又遭温体仁陷害,故而被当今天子罢免。
然才学不缺,又经心性磨难,若再度起复为相,改弦易辙,或可挽回大明颓势?”
张溥言语恳切,终于缓缓说出自己的心思。
这是他近期一直在谋划的事情,若是能说动秦浩明这个封疆大吏帮助,那么,不仅周廷儒起复为相的事情简单快捷许多,便是自己,作用也更加凸显。
此事若是能成功,在他看来,这是三赢的事情,大家都得利。
想秦浩明如此聪明人物,肯定不会拒绝。
面对张溥殷切的眼神,秦浩明无奈的苦笑一声,心里斟酌着说辞。
说句实在话,他大可敷衍一番。随着他的到来,历史已经改变,岳托和阿巴泰之死就是明证。
可张溥和杨廷枢不是别人,他们不仅是复社的领袖,更是他到大明的朋友之一。
当然,这其中也有他的私心。
张溥的影响力遍及南北各省,走到哪里都是万人空巷,拥趸粉丝无数。
而且,这些粉丝都是时下学子生员,代表着大明的读书人。在没有媒体的年代,他们担负这喉舌的作用。
说一套做一套简单,但只能蒙骗一时,蒙骗不了一世,终究会被察觉。
若此,欺瞒他们,便交恶张溥和杨廷枢,影响自己名声,得不偿失。
更何况,他还想让复社学子为其所用。
此时,他们尚为踏入官场,还有这一颗赤子之心,想为国为民请命,属于大明的精英阶层。
当然,他们的部分想法必须改变,才能为他所用。
他相信一定可以慢慢影响身边的人,譬如张溥推荐的洪迪新和许杰就是最真实的榜样。
“乾度兄,不知你们是否知道?”
思虑良久,秦浩明方才对着张溥和杨廷枢缓缓开口说道:“周廷儒得崇祯帝重用之后,没多久,就要推阁臣。
周廷儒跟温体仁两个人,为了当上首辅,不惜结成政治联盟,残害忠良,最终的结果是周廷儒当上了首辅。
当他掌握一朝权力之后,就开始急切地安插亲信,想要重用自己身边的人。
例如孙元华、张廷拱等人都是他的亲属,甚至他还把自己的哥哥周素儒,予以冒牌的锦衣卫身份,并加封为千户之职。
最为可笑的是他把自己的亲戚周文郁任命为副总兵,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在国事上,周廷儒擅长的不是改革创新,而是玩弄权术,使那些不服从自己的百官罢官,或者是无声地处理掉。
在生活作风上,他过着腐朽糜烂的生活,贪图酒色,他的恶行受众人唾弃。
由于他的家人都是他所提拔,深受他的影响,也变得横行霸道,受到百姓的指责。
周廷儒当上首辅,不是想着替帝王分忧,而是一心沉迷权力带来的快乐,自认为自己老谋深算。
不料,被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温体仁暗地里阴了一把,将其陷害,导致其罢官回家。
如此私德有亏之人,作为大明首辅,你们认为真的合适吗?”
秦浩明的语音不大,好像没有任何感情,只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可愈是如此,却让张溥和杨廷枢面红耳赤,张口结舌,一句话说不出来。
周廷儒的德行,作为大明的精英人士和弟子,他们如何不知晓?更甚至,许多事情秦浩明都没有说全,已经算是相当公允。
半饷,秦浩明诚恳的对他们继续说道:“破虏做事,说一是一,但求无愧于心,绝没有政敌党派之间,希望二位理解。”
“无妨,是乾度造次,没有思虑周全,怪不得破虏。”
张溥起身行了一礼,脸上神情非常狼狈。
“其实,破虏还想问二位,尔等犹记得当日初心否?”
秦浩明站起来还了一礼,目视二人,满脸沉重沉重问道。
不等他们回答,仿佛是在缅怀一样,自顾说道:
“娄东二张,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犹自得天启四年,与郡中名士结为文社,称为应社。
时有张采、杨廷枢、杨彝、顾梦麟、朱隗、吴昌时等十一人,后来遍及全国。
超过三千人,以文会友,兼又评议时政,一城出观,无不知有复社者。
天启六年,乾度兄二十六岁,愤而作《五人墓碑记》,风神摇曳,正气浩然,矛头直指权势滔天的阉宦。
二十七岁入太学,目击朝纲不振,丑类猖狂,与京师士子结成燕台社,作檄文揭发阉党罪行。
二十八岁召集尹山大会,乾度兄倡导南北士子组成复社,关心大明政事和民族兴亡。
崇祯六年,兄三十二岁时,召开著虎丘大会,山左、江左、晋、楚、闽、浙以舟车至者数千人。
当时,秦某闻兄之事,激动不已,曾和好友浮一大白以贺。
壮哉!真乃大明好儿郎!
一介书生,在大明风雨飘摇之际,兄满怀一腔热血,继东林而起,联合正义之士,欲只手撑起大明摇摇欲坠的汉家天下。
特别是兄一扫“宁坐视社稷之沦胥,终不肯破除门户之角立”的大明士习,打破门户之见,以国家为重。
就是在那一刻,破虏立志以兄为榜样,誓不让乾度兄专美于前。
故而,方有破虏只身北上投军,为的就是重挽大明于狂澜。
如今,破虏热血依在,难道诸兄血已冷乎?难道真要和朝廷尸位素餐的衮衮诸公一样,为己不为国乎?”
秦浩明的目光毫不掩饰无尽的悲哀,此刻,是他真实的心情。
年轻的张溥在阉势熏天的日子里,不计危殆,挺身而出,振臂而呼,树起了以文会友的旗帜,来绾结天下士人的心。
他匡扶正义的勇气,歆动天下。
然而,随着时间的过去,名声增大,渐渐介入肮脏的政治。
妄想在幕后操纵朝政,反被周廷儒利用,聪明反被聪明误,抱着遗恨而死,年仅四十岁。
第二百八十二节 振聋发聩()
第三卷扬帆于大明朝野
“惭愧,惭愧……”
每当秦浩明言及一句张溥往昔盛事,他便苦笑着说一句。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而不自知。
杨廷枢则失神的看着脸带哀伤的秦浩明,心里空荡荡的,一层纸被捅破,竟然不知这些年都在干些什么,有何意义?
周廷儒私德有亏,天下人皆知,可现在他们干的叫什么事?助纣为虐?
“破虏,那吾等学子应如何才能匡扶大明,解民众于水火兵戈?”
半饷,杨廷枢语带悲切凄声问道。
“杨兄自幼生于官宦之家,想来应是衣食无忧,可知民间疾苦乎?”
秦浩明背负双手,目光炯炯,直视二人。
杨廷枢是南京兵部尚书庄简公杨成之孙、诸生杨大溁之子,何须为一日三餐发愁?
张溥虽幼年穷苦,可成名之后,哪有饥饿之虞?
“破虏此言何意?吾等岂不是因深知民间疾苦,方要朝廷减免税赋,不与民争利,可有错乎?”
杨廷枢原本有些颓废的心情陡然高涨,这些问题平时和复社学子讨论最多,大家观点一致,最有心得。
此刻,既然秦浩明说到这个问题,他又斗志昂扬,恢复信心。
便是旁边的张溥,也暂时压抑内心的悲苦,把目光投向秦浩明,听听他有什么新的见解。
二人的状况让秦浩明感到欣慰,终究不是官场老油子,还有自己的原则和良知。
东林党就算了,复社士子他还是要努力争取。
其实,不管是朝廷还是自己,今后和东林党反脸是势不可免。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利益之争。
一方面要重整河山,势必要集权和军国化,要把国家全面动员,充分利用大明庞大的国力。
而不是如现在这样,一团散沙。
国家实际上有过亿人口,却被一个几十万人的建奴灭国,并且剃发易服,文明陨灭,这是何等之耻?
“既知民间疾苦,可不知为何屡屡向百姓征收税赋,而官绅士子却丝毫不出?
以至于穷者愈穷,富者愈富!
还是说你们只是觉得官绅士子是民,普通百姓则是蝼蚁?”
秦浩明越说越气愤,声音逐渐增大,隐隐有斥责之意。
这些话自从来到大明,他没有向其他人说过,今日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复社和东林,代表的却是新兴资产阶级,代表的是本阶层的利益。
万历年间,税监和矿监确实侵害了大地主和大商人的利益,同时也损害了大量的普通百姓。
从这一点来说,东林党的一些攻讦似乎有些道理。
但更多的时候,就是纯粹的为了本阶层的利益而撒泼打滚……
“征收农税,士子减赋乃大明国策,两百多年来据是如此。
而万历年间征收商税、税监和矿监,乃是祸国殃民开始,人心松散,方有今日之危。”
张溥犹自辩解,这也是大明目前社会的主流说法。
“哈哈哈……”
这不是笑话的笑话,却让秦浩明笑得涕泪交加。
过后,他满脸无奈摇头,嘴角带着讥讽朝二人说道:“不知大明士子是否有人读史乎?难道竟然不知有国才有家,国破则家亡乎?
国破家亡,人财皆失!
时人短视,疯狂逃税数十年,自以为占了大便宜,却不知实乃地地道道的自杀之举,可悲可叹!
尔等不妨想想,若不是万历皇帝四处征收税赋,可有三大征胜利?若是三大征失败,大明又会如何?”
说到后面,秦浩明疾言厉色,不留丝毫情面。
想到建奴朝廷评价明史,竟然说是万历留下隐患,才导致灭国之灾。
而后世的一些所谓史学家,更是极力鼓吹,不顾历史事实,委实让人无语至极。
殊不知,大明的财政在万历之前确实是以农业税为主,但万历皇帝心知继续征收微薄的农业税,不但国库不够用,而且农民也无法忍受。
所以,万历想方设法从江南的资本家中征收税收。
由于管理外库的的户部不接受工商税,只收农业税,万历便把工商税收到内库,这就是所谓的万历贪财之迷。
而实际上,万历三大征所用的钱,正是内库的工商税。
通过廷击红丸移宫三案的精彩演出,东林党终于在万历死后第一次把持了朝政。
他们马上逼迫泰昌皇帝废除了各项工商税收,充分暴露了东林党作为资本家代言人的角色。
当时大明各地的发展及不平衡,江南工商发达,而几乎不用交什么税。
北方各省的农民则难以忍受高额的税收,一遇到天灾更是食不果腹。
辽东战事吃紧,国库空虚,怎么办?
正是这种背景下,魏忠贤出现了。怎么做,当然是找东林党人交税。
经过几年时间,国库开始又逐渐充足起来。
天启的死是好机会。崇祯站在了东林党一边。东林党欲杀魏忠贤而后快,然而崇祯只免除了他的职务,令其守陵。
后魏忠贤被赐死,崇祯临死前厚葬之。
只有当崇祯上吊歪脖子树时,才想起大哥天启临终之言,要依靠魏忠贤。
可惜年轻气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