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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交替,北地夜晚微有凉意。
席间二人不以为意,一个健谈,一个倾听,仿似多年的至交好友,菀豢诰疲就着大块的牛羊肉,倒也不亦乐乎。
听到张云这小子天天叫嚣着要跟他一起上战场,还特意托李惊蛰带信告之。
满满的几页纸都是阐述同一个问题,而对于开荒垦田等民事只是一笔带过。
秦浩明的心里充满暖意,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在这个时代是永恒的主题。
是要让他四处磨炼一番,没有从将卒做起,怕将来成就有限。
也不知这小子把护卫队训练得如何?
柳如是则只有短短一页纸,满满的思君之情跃然纸上,业尾泪痕点点。即使秦浩明心坚如铁也不由得柔肠百转,辜负佳人矣。
只不过这个叶绍梅怎么一回事,为何会出现在他们的私信中?
卢欣荣和余佑汉的信件则由于保密需要,不便详列数据,故而只有短短几个字,一切安好,勿念!
不过临浦他是放心的,卢欣荣有统筹全局的能力,余佑汉知兵事,性格沉稳。
而张云有冲劲,肯吃苦能学习听得劝,有卢欣荣和余佑汉的辅助,无堪大忧!
就是董长青一人有伤在身,在山东德州独立打拼,性格耿直,身边只有百余天雄军,才让他心里挂念。
好在两地相距不远,若有事情,赶赴方便。
“好,好,好!到时还要劳烦肩吾带几封回信。”
组建自己的通讯网络迫在眉睫,不然误事矣!
“愿意之至!”
崇祯十二年三月二十八,济南府码头。
芦苇轻摇,
星夜黯淡。河边的杨柳在黑暗的风中摇曳着,老鸹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河边的芦苇丛中,百余人隐匿此中,只有低沉的呼吸声。
董长青身穿黑衣匍匐在阴冷的河泥中,将腰刀横亘于头前,手弩放在右手边,耳里听着溪溪河流水,心里沉思着。
他是二月初带伤赴任山东正五品守备,之后驻防德州。
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发现要想在德州发展,倪宠的存在,已经严重阻碍他前进的道路。
或者说,有他在,德州没有他的事情。
作为河道总督,倪宠和他互不统属,双方兵马地位相差无几。
然而,事情并不是兵马多寡的问题。
倪宠扎根济南、德州多年,故旧下属无数,关系错综复杂。
德州府衙、商户、帮派及地方大户,俱以其马首是瞻。
故而,刚驻守德州府的董长青,自然被众人无视。想从哪里收点保护费或者说在当地布局,皆绕不开倪宠。
应该说,因为有把柄在秦浩明的手中,且他又高升宣府总督,倪宠平日里对董长青礼节上从未缺过。
德州怡月楼首席红牌,怜月姑娘也是在他的张罗下,敲敲打打送进德州守备府为侍妾。
可惜,这一切不是董长青所要的。
快速掌控德州府,形成临浦和宣府之间的中转站,这是当初秦浩明给他的任务,时间是一年半。
如果不是倪宠在德州势力根深蒂固,董长青有考虑过徐徐图之。
奈何时不我待,双方若是在今后争地盘的时候,起了龌龊,恐怕想下手,就有人会开始怀疑。
早晚要做,还不如在蜜月期,在外地来得方便。
突然,前方传来老鸹声声急促的喊叫。
“什么人!”
负责前头探路的河道士兵刚喊出的瞬间,前方黑暗中风声迎面而来。
下一刻,他已经紧紧的捂着喉咙跌落马下。
马声长嘶――
随着阵阵呼啸声,三轮手弩打击后,倪宠的卫队瞬间稀稀落落,许多人跌入马下。其中不乏有战阵经验的亲卫自动滚落马下。
遇袭伊始,倪宠哗的拉开了车帘,火光划过眼帘,收缩的瞳孔中映出前方的景象。
一瞬间,前方几辆马车轮轴飞舞,已经倾斜在了半空中,其中一匹奔马也已经四蹄翻飞。
刀光从前方划过了这畜生的侧身,延伸过驾驭马车的那名士兵,血光已经冲天而起,在低速奔行下,看来就像是朝他眼里扑来。
而最前方的,还是那已经在倾斜的车体上借力的黑色身影,身影在空中放大,双手握刀,已经做出了全力挥砍的姿态。
跃过五六米的距离,在马车疾驰中,瞬间拉近!
倪宠身边的御者已经全力拉出了刀,然而还没能摆出适合阻挡的姿态,金属相触,火星一闪,血水冲天而起。
“是谁?”
黑暗中不停想起倪宠亲兵的喝问,可惜没有回答,只是残留的火光中传来阵阵的腰刀入体的声音。
轰然巨响,人影如同炮弹般的贯穿马车,半个车厢碎裂飞舞在河道上。
两道身影滚落地面,迅速拉远了与马车的距离。
其中穿黑衣的男子手驻腰刀,缓缓的站起身,身上流着血,那是旧伤复发的缘故。
另一道人体已经跌落地下,骨折肉碎,远远的留在了道路上抽搐着,浓稠的鲜血朝周围蔓延开去。
“为什么?”
倪宠望着并没有蒙面的董长青,嘴边血水潺潺,眼中不甘的问道。
前面,人数越来越少的亲兵拼死想杀过了救他,无奈,穿黑衣的人不仅人数比他们多,战斗力也比他们强太多。
“你挡路了。”
董长青无奈的叹息一声,手中腰刀一挥,无边的黑暗瞬间涌上倪宠心头,再也无任何知觉。
第二百一十九节 班底心思()
第三卷扬帆于大明朝野
崇祯十二年初夏的雨水稍微密集一些,几乎三五天后总有一场大雨相约而至。
雨点仿若串成一条线的珍珠,从天而降绵延不绝,让江南之地笼罩在烟雨朦胧之中。
新落成的秦府随着迤逦的山势,逐渐走高,在周围小平房的衬托下,显得愈发的巍峨高耸。
秦家便一如这刚建好的秦府,蒸蒸日上兴旺发达。
有着肥皂巨额利润为基石,万余亩良田为底气,如今秦家村加上四处招收的人数已逾五千人多人,其中包括八百人的护卫队。
单纯从底蕴上说,或许不如临浦的一些世家,但从实力上说,却已经可以说是当地首屈一指的豪强。
特别是随着李惊蛰带来秦浩明已经贵为宣大总督后,秦家更是如日中天,无人胆敢有丝毫小觑。
“雨停后,把那两个吃里扒外的在校场杖毙,然后送给叶家少爷。”
今年十九岁的张云,天天练武不缀,早已长得高大魁梧。兼之长期掌管几千人的队伍,神态间多有威严,无复少年的羞涩。
站在秦府的楼台上,听着周围簌簌的雨声,朝身旁的护卫队百户方培伦淡淡的说道。
叶家少爷觊觎秦家的肥皂不是一两天的时间,索求参股不成,之后手段百出。可惜秦家已非昔日可比,皆难以奏效。
无计可施之下,竟然买通两个第二批加入秦家村的流民,妄图盗取秘方。
只是他不知道,张云对肥皂的秘方何等谨慎?日日巡防,不敢有丝毫倦怠,就唯恐有宵小铤而走险。
不等他们有出府的机会,才把其中两道程序和原料藏起来的两人,早被张云人赃俱获。
方培伦躬身应了声,自去安排。
雨势越来越大,周边楼台中正在闲聊的卢欣荣和余佑汉见张云安排完毕,也通过甬道走了过来。
“云哥儿,最好通过叶家小姐,让叶家老爷知晓此事。最重要的是,此事是否叶老爷授意,这对我们来讲非常重要。”
年方二十六的卢欣荣,颌下留起时下文人流行的长须,站在高山楼台中,颇有几分羽扇纶巾的谋士模样。
他是有官职在身的天雄军六品赞画,虽说在大明多如牛毛,可是在有人提携的情况下,风云而上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在这片土地上,这个年代,是有史以来商业较为发达的一个时代。
商人的地位有所提升,财富的囤积、贫富的差距已经到了一个极为惊人的地步。
但在家国制度下,这一切并不会给人造成太大的冲击,因为有财富不见得会拥有无限的资源。
而权力在这个年代是最实在的东西,一个身价几万两的官员,是不会去羡慕一个身价几百万两的商人。
无论从能够得到的资源、得到的享受、得到的尊重等任何方面来说,都是前者占优。
张云胆敢把人杖毙后交给叶家少爷,是因为有秦浩明几省总督官职在身的缘故。
否则,即使他有八千护卫队,也不敢如此,除非造反。
这也是为什么南安郑芝龙,有人有钱,却还要接受熊文灿的招安,当一个小小的海防游击。
“是,伯玉兄。待会云自去禀报嫂子,让她传信给叶家小姐。”
官场上的事情,
或者说形势上的掌控,张云对卢欣荣非常认同。
应该说,自从卢欣荣来到秦家村,处理的每件事让张云佩服才对。
不要看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如他自己所言,百无一用是书生。
可张云知道,那是自谦。
卢欣荣处理事务举重若轻,算计人等三步一计。
往往张云看起来很纠结的事情,他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理顺,仿佛原本就应该如此一样。
秦家村能走到今天的地步,他功不可没。
“现在雨水较多,垦荒暂时告一个段落。伯玉倒是要赶紧把冶铁作坊搭建起来,秦督对此甚为重视。”
张云话音刚落,余佑汉赶忙插言。
“唔,此乃大事,不可疏忽。伯玉前阶段已经联系临浦几家炉首,四月份应该可以动工建设。”
卢欣荣神色古怪,既有几分骇然几分激动和几分思虑,各种表情混杂在一起,令人摸不清头脑。
别人云里雾里水中看月,不知具体情形。感觉秦督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兴之所至,到处乱撒金钱。
只有他身历其境亲自筹谋,许多信息涌入脑海,闲暇之余,细细梳理,方理清其中脉络。
于是,几个关键词便跃然纸上。
乱世、海船、铁器、粮食、人马、钱财、训练护卫队,更有曾经作过的诗词,若有三万骑,天地换新颜。
此间种种,不要说他,便是张云和余佑汉也有几分了然。
再加上弱冠总督,今后发展下去如何?
好像已经不难猜测!
狡兔得而猎犬烹,高鸟尽而强弩藏?
好像也不是秦督的性格可以隐忍!
害怕吗?踌躇吗?困惑吗?
当然都有!
告发吗?
除非族兄卢象升上奏朝廷,不然靠他没有半分威力。但事不至于此,要走这步,退出即可,隐居山林也不错。
但不甘心!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天下硝烟四起,内忧外患堆叠沓至,可朝廷有何作为?
若不是秦督只身北上,他的族兄――天下兵马大元帅,卢象升恐怕已经殒身为国矣!
他一生才学自认不输他人,可竟然不容于应天府国子监,耳边充斥的皆是空谈之言。
不若此,仿佛显示不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当然,他也可以北上,托庇于族兄卢象升,但他不屑,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