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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快给我下来,不然我就告诉我妈妈去。米奇的手在裤兜里动得更快了,结果排水口一歪,掉了下来,米奇也滚落在地,他大叫着:我死了,我不行了。啊,上帝,可以看见他嘴唇上的白沫,还有咬破舌头流出来的血。
卡西莫多的母亲尖叫着推门出来:看在上帝的分上,怎么啦?!厨房的灯光顿时照亮了整个院子,窗户上方传出卡西莫多姐妹们惊慌的叫声。她朝我们厉声吆喝着,叫我们进厨房去。比利想跑,她一把把他从墙上拽了下来,让他快到拐角的药剂师奥康纳那里打电话,为米奇叫救护车或医生。她把卡西莫多踢进过道,他倒在地上,她把他拖进楼梯下的煤坑,关了起来:在里面待着吧,直到你脑子清醒为止。
他哭着,用地道的利默里克口音喊她:啊,妈妈,妈妈,放我出去,这儿有老鼠。我只是想去BBC,妈妈。啊,老天,妈妈,我再也不让别人爬咱们家的排水口了。我会从伦敦寄钱给你的,妈妈,妈妈!
米奇还躺在地上,在院子里抽搐着、翻滚着,他摔断了肩膀,咬坏了舌头,救护车把他拉走,送到了医院。
我们的母亲很快都赶来了,杜雷太太说:我太丢人了,我是太丢人了。我女儿一在星期五的晚上洗澡,全世界的人都在窗户上傻看。这些男孩子都在犯罪,在明天举行坚信礼以前,他们应该到牧师那里去忏悔。
但是我妈妈说: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我可是为弗兰克的这套坚信礼服省了整整一年的钱,我可不想让牧师告诉我,我的儿子不适合参加坚信礼,结果只能再等一年,等得这套衣服穿不上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爬上排水口,天真地看了莫娜。杜雷那瘦骨嶙峋的屁股。
她揪着我的耳朵,把我带回家,让我在教皇的像前跪下。发誓,她说,向教皇发誓,你没看没穿衣服的莫娜。杜雷。
我发誓。
要是你撒谎,明天的坚信礼上,你就没法进入神恩的宽恕之列,这可是一种最严重的渎神行为。
我发誓。
只有主教能够宽恕这样的渎神行为。
我发誓。
好吧,上床睡觉去,从今天起,离那个不幸的卡西莫多。杜雷远点。
第二天,我们都举行了坚信礼。主教问了我《教理问答》中的一个问题:第四诫是什么?我回答他:荣耀圣父圣母。他拍拍我的脸颊,让我成为了真理教堂的一名战士。我在长椅上跪下,想到被锁在楼梯下煤坑里的卡西莫多。我想,不管怎样,为了他的BBC事业,我是不是应该把那一先令给他呢?
后来,我把卡西莫多忘了个一干二净,因为我的鼻子开始淌血,我有些头晕眼花。灿烂的阳光下,参加坚信礼的男孩和女孩都在圣约瑟教堂的外面和父母拥抱,亲吻,我却毫不在乎;父亲在工作,我也毫不在乎;母亲在吻我,我也毫不在乎;男孩们谈论着“收钱”,我也毫不在乎。我的鼻子血流不止,妈妈担心我会弄脏衣服。她跑进教堂,想找司事斯蒂芬。凯里要一块破布,他只给她一些帆布,弄得我的鼻子好痛。妈妈问:你想去“收钱”吗?我说我不在乎。小马拉奇说:收、收,弗兰基。他很失望,因为我答应过要带他去利瑞克电影院看电影,再饱餐一顿糖果。我只想躺下,只想躺在圣约瑟教堂的台阶上,永远睡去。妈妈说:外婆正在做好吃的早餐呢。提到吃的,我特别恶心,跑到人行道边上呕吐起来,就是全世界的人都在看我,我也不在乎。妈妈说她最好带我回家,让我在床上躺一会儿。我的伙伴们都很惊奇,可以收钱的时候,谁会上床睡觉呀?
妈妈帮我脱下坚信礼服,扶我上床。她弄湿一块破布,放在我脖子下面,过了一会儿,血就不流了。她端来茶,可我一看见它就恶心,又吐在了马桶里。汉农太太从隔壁过来,我听见她说,这孩子病得很厉害,应该找医生。妈妈说今天是星期六,给穷人看病的免费诊所不开门,我们上哪儿去找医生呢?
爸爸从兰克面粉厂下班回来了,他对妈妈说,我要进入青春期了,这只是成长的必经之痛。外婆来了,也是这么说,她说男孩子从九岁到十岁时,身体正在发生变化,容易流鼻血。她说我的体内可能有太多的血,好好流出去一些,没什么害处。
这一天过去了,我断断续续地睡着。晚上的时候,小马拉奇和迈克尔来到我床边,我听见小马拉奇说:弗兰基很烫。迈克尔说:他的血流到我腿上了。妈妈把湿布放到我鼻子上,又在我的脖子上放了一把钥匙,但血还是流个不停。星期天早上,血都流到我的胸前了,弄得浑身都是。妈妈告诉爸爸,我的屁股在流血,他说我可能是拉肚子,这是青春期常见的事。
特洛伊医生是负责为我们看病的医生,但他出去度假了。星期一来给我看病的这个人带着一身的威士忌酒气,他给我做了检查,告诉妈妈我患了重感冒,让我待在床上别动。几天过去了,我继续睡觉,继续流血。妈妈烧了牛肉茶,可我不想吃。她甚至买来冰激凌,我看了一眼就开始恶心。汉农太太又来了,说那个医生在胡说八道,还是去看看特洛伊医生回来了没有。
妈妈带着特洛伊医生来了,他摸摸我的额头,翻翻我的眼皮,把我翻个身,检查我的后背,然后他抱起我,跑到他的车里。妈妈在后面追着,他告诉她我得了伤寒病。妈妈哭了:啊,上帝呀,啊,上帝呀,我要失去所有的家人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上了车,把我抱在她的腿上,一路抽泣着到了“城市之家”的发烧医院。
床上铺着雪白凉爽的床单,护士们穿着雪白的干净制服,丽塔修女也是一身雪白。汉弗莱医生和坎贝尔医生都穿着雪白的大褂,用挂在脖子上的东西在我的胸部听来听去。我睡了许久又醒过来,她们拿来几瓶鲜红的东西,把红东西吊在床边的高杆子上,然后把管子插进我的脚踝和右手背。丽塔修女说:你在输血,弗兰西斯,输的是萨斯菲德营士兵的血。
妈妈坐在我的床边,护士正在说:……你知道,太太,这很不寻常,我们从不允许家属进发烧医院,害怕会传染他们,可却在你儿子病危的时候给你破了例。要是他能挺过去,就一定会康复的。
我又睡着了,当我醒来时,妈妈已经不在了。但是屋里有响动,是兄弟会的高瑞神父。他正在屋角的桌子旁做弥撒。我又一次迷迷糊糊地漂进梦乡,她们却把我弄醒了,脱下我的睡衣。高瑞神父在给我涂油,一边用拉丁语祈祷着,我才不在乎。她们又把我弄醒了,让我领圣餐。我不想要,我害怕会恶心。我把圣饼含在舌头上,又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圣饼已经融化了。
天黑了,坎贝尔医生坐在我的床边。他握着我的手腕,一边看着手表。他满头红发,戴着眼镜,跟我说话时总是笑嘻嘻的。现在他坐在那里,嘴里哼哼着,望着窗外。他的眼睛闭上了,开始轻轻地打鼾。他歪倒在椅子上,放了个屁,自顾自地笑了一下。我知道我要好了,因为医生是从不在一个要死的孩子面前放屁的。
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下,丽塔的修女袍闪闪发亮。她握着我的手腕,看着自己的手表,
脸上露出笑容。啊,她说,我们睡醒了,是吧?好啦,弗兰西斯,我想我们已经度过了险关。我们的祷告见效了,兄弟会里几百名小男孩的祷告都见效了。你能想像得出来吗?几百个男孩在为你念玫瑰经,奉上他们的圣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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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血的管子把我的脚踝和手背扎得特别疼,我才不在乎那些为我做祷告的男孩。丽塔修女离开房间的时候,我听见她的修女袍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还有念珠互相碰撞的“喀哒”声。我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爸爸坐在我的床边,把他的手盖在我的手上。
儿子,你醒啦?
我想说话,但嘴里很干,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指了指我的嘴。他把一杯水放到我的唇边,那水好甜好爽啊。他按了按我的手,说我是个伟大的老兵,怎么不是呢?我的体内不是流着士兵的血吗?
管子已经取下了,玻璃瓶也不见了。
丽塔修女走了进来,告诉爸爸他必须得走了。我不想让他走,因为他看上去很难过,那天我给帕迪。克劳海西葡萄干时,帕迪就是这个样子。爸爸难过,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了。我开始哭泣。这是怎么啦?丽塔修女说,你身上有那么多士兵的血,还哭鼻子?明天有个大惊喜给你,弗兰西斯。你一定猜不到,好啦,我告诉你吧,明天早上给你送茶时,我们会给你好吃的饼干。这可是一项优待哦。而且,你父亲过一两天就会来看你的,是吧,迈考特先生?
爸爸点点头,又把手放到我的手上。他看着我,走了几步,又停下,走回来亲吻我的额头。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得到他的吻,我无比幸福,感觉像飞离了床铺一样。
病房里的另外两个床铺没有人,修女说:我是仅有的伤寒病人,能战胜病魔真是一个奇迹。
隔壁的病房是空的,一天早晨,我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哎,喂,谁在那儿?
我不能确定她是在跟我说话,还是在跟别的病房里的人说话。
哎,喂,患伤寒病的男孩,你醒着吗?
我醒着。
噢,你为什么到这儿来?
我也不知道,我还得躺在床上,她们给我打针吃药。
你长得什么样?
我想,这是什么样的问题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哎,喂,你还在吗,伤寒病男孩?
我在。
你叫什么名字?
弗兰克。
这是个好名字,我叫派翠西亚。麦迪根。你多大啦?
十岁。
噢。她听上去挺失望。
不过我到八月份就十一岁了,就是下个月。
噢,这比十岁要好些,我九月份就十四岁了。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来发烧医院吗?
想。
我得了白喉,还有其他的病。
还有什么病?
他们不知道,他们认为我感染了一种外国病,因为我父亲过去待在非洲。我差点死了,你愿意告诉我你长得什么样吗?
我的头发是黑色的。
成千上万的人都是黑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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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睛是棕色的,带点绿,人们叫淡褐色。
成千上万的人都有淡褐色的眼睛。
我的右手背和双脚上有针眼,她们从这儿给我输了士兵的血。
啊,上帝,她们这样干了?
她们这样干了。
那你要不停地齐步走,不停地敬礼了。
传来一阵修女袍的窸窣声和念珠的“喀哒”声,紧接着是丽塔修女的声音:嗨,嗨,这是怎么一回事?两个病房里的人是不可以说话的,特别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你听见我的话了吗,派翠西亚?
我听见了,修女。
你听见我的话了吗,弗兰西斯?
我听见了,修女。
你们两个康复得这么好,应该向上帝表示感激。你们可以诵玫瑰经,可以读床头的《圣心小信使》,但不要让我看到你们在说话。
她走进我的房间,用手指点着我:尤其是你,弗兰西斯,几千个男孩在兄弟会为你祷告,表示感激吧,弗兰西斯,表示感激。
她走了,静了一会儿。派翠西亚小声说:表示感激,弗兰西斯,表示感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