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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他!”程原瞪大了双眼,凶狠似要吃人,“就是他!就是他杀了嫂嫂!”
狄安安皱眉,见他精神已崩溃,似有疯癫之症。便缄默不语,吩咐衙役将他带下,关进大牢。
“你怎么看?”她看着程原被远远带走,听见背后的沈墨问她。
狄安安慢慢转过身,定定看着沈墨,道:“不是他。”
“哦?为什么?”沈墨略带玩味地抬眸看着她,靠到了椅子上。
“直觉。”狄安安往前走了一步,身上清冷的气息更浓,“他现在反咬程钦一口,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只是加速我们对他的定罪而已。”
沈墨张口,又想说话,狄安安却快速地打断了他:“也许他说的是真话。我想,我们得再去一趟影秋院,我需要你的帮助。”
沈墨眼中艳色波光粼粼,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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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川侯府里的客人已经走光了。影秋院内,白婷婷的尸体虽已被移走,却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丫鬟小厮们正在紧张地打扫着院落。他们搬来大桶大桶的水清扫地面,还烧了味道浓重的熏香,只想早早驱赶走这院子里的晦气。
狄安安和沈墨一走进院子,便有婢女认出他们,连忙行了个礼。
“都停一停,出去吧。”狄安安左右看了眼,吩咐道。
“是。”下人们连忙放下手中物什,应下了,有条不紊地鱼贯而出。
狄安安走到附近草丛里,捡了一根细长的茅草。再走到阳光下,顺着阳光方向竖到土里,默默记下了茅草影子的长度。
她站起身,阳光下,眸子清亮,转头对沈墨微微笑道:“来,我们来还原一下当时白婷婷被杀的过程。”
沈墨本来还在疑惑她意欲何为,这么一说,一下子便明白过来,点头“嗯”了一声。
狄安安走进了屋子,提高声音,对沈墨喊了一句:“你按照平常的步子走进来。”
沈墨照做。
影秋院内小花园修了别致的鹅卵石子路,曲径通幽,葱郁花木,需绕过几个弯才能走进屋子。
屋子内,狄安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比划了一下,然后递给沈墨,道:“你假装挟持了我,然后绑住我,速度要快!”
沈墨的眼中露出几丝意味不明的神色,但还是接过了绳子,按照狄安安的指示做了。
待到将她推到床上,手脚并施将她禁锢住的时候,连狄安安都察觉,这情形有些不太对了。
沈墨双膝压着她的腿,俯身结绳结,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从她的角度看去,能看到他细长微曲的睫毛和桃花眼角凌厉的弧度。他倾着身子,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呼吸湿润,清香阵阵。
狄安安只觉得脸庞有些发热。她连忙侧过了脸,不让自己看自己身上这旖旎暧昧的一幕。
沈墨似乎发觉到她的异样,脸却凑得更近,戏谑笑道:“狄姑娘也会羞涩?”
狄安安眸光一凛,回瞪了一下:“你还不快点。”
沈墨虽在嬉笑,手上却不含糊,忙活了几下,便把狄安安紧紧地绑在了床上。
他往床边退了半膝,俯视如同自己精心制作的艺术品,勾唇,露出一丝惑人笑意。
“好了。”
狄安安勉力让脸上的红晕退去,双目移开,冷冷道:“凶手将我绑了之后,捅了我几刀,然后逃走”
——“不对!”
室内的春色倏地褪去。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杀人的刀呢?”
第五十四章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暮色缓缓四沉,打更的人穿街走巷而过,深秋里,层林尽染,最后的蝉鸣里,只闻得闻砧声捣,蛩声细,漏声长。
狄安安和沈墨沿着东街慢慢走回京兆尹府。
男子眉眼微扬,慵懒轻佻,却像在霜深露重的秋日里熏开了满树桃花。他看向身旁清冷的女子,眼中有赞许神色,缓缓道,“想不到,你的直觉也是如此灵敏。”
狄安安并未谦逊,只平静道:“若是精心排布的谋杀,他又怎么会被旁人瞧见行踪?若是临时起了杀意,证据确凿,又为何咬死不是自己所为?其中必有蹊跷罢了。”她的眸光微闪,转头定定看向沈墨,道:“阿墨,你其实已经看出来了。”
沈墨看着长街尽头,勾唇不语。
狄安安心下却已明了,也回过头,看着长街尽头,道:“有三点存疑。”
“说来听听。”沈墨饶有兴致。
“第一,影秋院处在府中最热闹的地方,刚才我也试过,只要略微提高声音,你站在门外便可以听清我在说什么。遇袭若是大喊尖叫,必然会有人听见的。可是,我们问过所有在筵席上的人,没有人提到这一点。”狄安安细致分析道。
沈墨赞许点点头,“最有可能便是白婷婷和程原确实有私情,她信任他。所以她在遇袭时,没有防备,是以并未尖叫呼救。”
“不可能。”狄安安摇头,“若她真和程原有私情,今日又没有防备他下手谋杀,说明她并不觉得程原会杀她——换一句话说,她和程原郎情妾意,并没有矛盾冲突。程原在这样浓情蜜意的时候杀她,就必定是蓄意已久。这便又回到刚才的假设了——”狄安安唇角浮起一丝冷笑,“若是蓄意已久,怎会那样不小心,被那样多的人看到?”
沈墨嘴角噙一抹笑意,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又从她身上挪开。
狄安安继续分析道:“第二,就是——凶器去了哪里?现场连一支锋利的金簪都未曾有,更何况削铁如泥的刀?韩仵作已验出,白婷婷是被锋利的锐器所伤,流血过多而死。府里和程原身上都没找到带血的刀,那么,凶手杀了人之后,把刀藏到了哪里?”
沈墨补充道:“而且,并未有人看到程原离开影秋院的时候身有血迹,带着尖刀。”
狄安安点点头,又说出了第三个疑点:“第三,我们已经还原过案发的过程,并且用茅草在太阳下的影子精确测算过。若是白婷婷并未挣扎,都要花费上一刻钟多的时间进院、杀人、离开——更何况程原第一次杀人,心慌意乱,难免出错呢?!”
她清寂眼神中带着凛冽,眼光凌厉,幽深晦暗,在夜色中带着几丝戾气:“这就是此案最大疑点。”
“你打算从何查起?”沈墨问她。
“再回去审问程原。”狄安安眯了眯眼,“那日,定有什么事,是我们都疏忽了的。”
他们一路说着,已经慢慢走过了长街,绕过了街角。天青色愈发昏暗,白日里晴朗无云,傍晚却下起了细雨。一场秋雨一场凉,气温愈发低了。
这昏暗天色下,湿凉水汽里,街角点了一盏昏黄的烛灯,影影绰绰地照着一个路边的汤圆铺子。
老板正收拾着东西,看样子是准备收摊回家了。
沈墨见狄安安的额发上沾着细小的雨丝,白蒙蒙一片,再看那虽简陋却暖意融和的铺子,心念一动,顺手便拉了狄安安,往那铺子走去。
狄安安一时傻了,没有反应过来:“干嘛?”
“想不想吃汤圆?”沈墨转头看向狄安安,眨眨眼。
狄安安这才感到身上一股凉意袭来。她本来就喜欢夏天,不爱厚衣服,虽是深秋,却还穿着薄衣。此时还飘着深秋夜雨,本来想拒绝的话,看到那暖气蒸腾的汤圆铺子,却打了个转儿,出口就变成了:“好。”
她似乎忘了沈墨还牵着她的手。
沈墨自然地握着那不盈一握的小手,走到汤圆铺子的茅棚下,问老板:“还有汤圆么?”
已是日落,老板本没有期盼有客人光临,正收拾着灶台打算回家。他听见有人问话,抬头,却见莹白色的蒸汽里,缓缓走来两个谪仙般的人物。男子风华绝代,惑人眉眼若三月桃花;女子清漠寂然,神色冷峻似北地白雪。郎才女貌,好一对璧人!京城何时有这等人物?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用力揉了下眼睛。
待他们又走近了些,他才认出,后头那个英气逼人的美人,不就是京兆尹府的狄姑娘么!
嗯,前面这个男子虽生着女相,但容貌倾世,倒也不负他们的狄姑娘。
老板这样思忖着。
“老板?”那风华绝代的男子又问了一声。
老板这才回过神来。“有!有!”他连忙回应,端起身边的两只大碗,依次往里舀了一碗满满的汤圆。
他屁颠屁颠地领着狄安安和沈墨坐下,将汤圆端到了桌上,笑道:“今日狄姑娘来,我请你们免费吃!不够的话,锅里还有,我热着哩。”
狄安安也不客气,向老板道了谢。
老板乐呵呵地又退到了灶台后面。
两人对坐无言。烛光下,水汽里,白瓷碗中白色的汤圆圆润莹透,四下寂静,只让人觉得此刻静好,全如这汤圆一样圆满美好,一瞬可万年。
是狄安安先拿起了碗里的青瓷勺子,低头:“吃吧。”
“嗯。”沈墨低低应了一声。
汤圆温润,内里滚烫,全是甜甜的滋味,就如他的心。
沈墨想起以前京城里世家子弟聚会,说起家中娇妻在怀,好不自在。荣国公府的世子和户部尚书家的公子,总是劝他说,情爱之事是这人间至乐。可他一直觉得女子麻烦,还是单身乐得逍遥。再者他有时为了皇上给他的任务,也逢场作戏过,可只吃过女人的苦头,却未食髓知味地尝过。
——直到今天,他才体会了这人间至乐。
原来,不需说一句话,只吃一晚热乎乎的汤圆,心里却可以这样快活。
对面的女子敛眸,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汤圆,骄矜冷峻。他定定地看着,只希望这一刻长久些,再长久些。
棚屋外下着夜雨。
暮色四合。
深夜,细雨绵绵。皇商白府,沈墨的房间里,白墙上有人影绰绰。
“查的如何?”床榻之上,幽暗的烛光里,男子随意翻着书简,慵懒问着。一席红色水袖泼下,蕴着无尽风华。
“韩妃那里属下还未查到任何端倪。”榻下的人隐在暗处,微微颔首,恭敬谦卑。
“一群废物!”男子突然大怒,将手中的书简重重扔到榻下。重物碰撞声音刺耳,发出巨大的撞击声。暗处的人丝毫未见害怕,却将头低得更低。
“是属下无能!”
男子沉吟片刻,再开口,虽风情一笑,眸中却射出寒光万丈:“不是你无能,是暗卫里有人太有能了。”
“主子!难道?”榻下的人此时却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不过出来一月有余,暗卫中却有人蠢蠢欲动了。看来,王府里有异心之人不少。”沈墨冷笑,“韩妃每次都能先我一步下手。这次白婷婷之事,她焉有不插手之理?”
“可是,属下不明白”
沈墨打断他,眼角一抹厉色滑过:“小五,你跟了我多少年,怎么还是没有长进?你不明白什么?为何韩妃要把她们都杀了?还是她为什么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被称作“小五”的人缄默不语。
“你忘了?她的父亲可是大骁最善谋略的左相。在成为韩妃之前,她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女。”沈墨悠然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口气,“她随便动一动脑,便会知道怎样做不留下任何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