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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朱老师是三朝老臣,但皇兄登基后没多久,他就只上朝不问事,对朝堂的影响也没从前那么大了。”周天慕随口分析道,这或许也是一个征兆,周天磊放弃拉拢三师而想找人取代他们了。
周天熠侧头看看哥哥,没做评论,继续往前走。
“到啦,走过啦!”一直跟在后头听着两人说话的秦颂见他们还有漫无目的向前的态势,连忙喊了一声,再指了指大街左侧的湘江楼大门,“这儿!”
“秦小姐家的产业还真是遍布四方啊。”周天慕意外地抬头望了眼悬着的匾额,秦家富裕,可富裕到了每大城都有几处产业,这也太可怕了,尤其是酒楼产业,每一城中的名楼总有一座是秦家名下的。
“安王殿下过奖了,湘江楼已经经营百年,秦氏产业多数还是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秦颂一笑,承了这声赞而请其他人进楼。
“哎哟,小姐,你总算来了。”几人才在楼上的厢间内坐定,还没点菜,湘江楼的掌柜就急匆匆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两封信。
“怎么,朱掌柜早知我会来此吗?”在自家铺子的伙计面前,秦颂永远都是胸有成竹又清冷的模样,她的目光移到掌柜手中,心下了然,“给我的信?什么时候来的?”
朱掌柜把信都递给秦颂后,微微欠身答道:“都是昨天傍晚到的,送无字封来的小伙子说是给与您同行的公子的,小姐,你看”他为难地看了一圈桌上,这里何止一位公子,信究竟是给谁的,他也不知道。
秦颂也把桌边的人都看了一圈,最后把无字封的信交给了周天熠,理由很简单,出发时他们一行四人,公子是周天熠的可能性最大,而寄信人还能找到秦氏名下的酒楼,这信多半是王璀之给周天熠的。
拆信第一眼看到里面的是王璀之的笔记,周天熠就确信这是给自己的了,王璀之要告诉他的,正是与祁妃有关的这一系列消息。
他一个眼神示意广寒关门,随后才说起信上的内容,“六月十九,太后带新认的义女回宫,这义女第二日在宫中冲撞了一同在御花园散步的吕皇后和王贵妃,皇后和贵妃都不知此女子是太后义女,只当是一般宫人罚了,太后知道后,说了她们几句。”
“哼,不过是后宫小打小闹,如何能与母妃扯到关系?”周天慕听着这详细的记叙,感觉莫名其妙。
“母妃恰好路过,说了几句公道话,太后以‘不敬’为由,给她发了一道禁足懿旨。”
“庄王之子鸣冤为父翻案也确有其事,但是这件事保密性做得极好,可靠的消息不多,还需要再调查。”周天熠半读半说地把信的内容念完了,一桌的人鸦雀无声,王璀之好像告诉了他们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说到底,为庄王翻案和祁妃娘娘究竟有什么关系?那庄王之子又是拿什么来指证祁妃撺掇庄王谋反了?
“啊。”秦颂忽然反应过来,马上拆了自己手头的信看起来,这是王君若给她的,肯定是前几日她要他调查祁妃之事的结果,由“禾氏”收集起的消息多是来自民间和江湖,能够为现在他们所知做很好的补充。
“天、天熠”秦颂看完后,把信翻了一面,直接举在了身边的周天熠面前,内容太玄乎,她不知道如何评价。
其他人同样关注信上所述的内容,秦颂有些为难不知道如何说起,只得说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太后在观云山祈福,一日黄昏被仙人托梦,说四方有重大冤情,若不使得沉冤昭雪,四方将有大难。梦醒后,太后终日惴惴不安,玄渡法师为其讲经三日后,太后决定回京,而在回京路上,她遇到了长跪而求见她的青年,青年说自己的父亲当年遭宫中宠妃构陷,父亲蒙冤含恨而死,希望太后能够为其父亲主持公道。”
“他作为儿子,无论如何都想要为父亲翻案,且死生不惧。”
“太后念其孝心有加,便允了他。”
“这青年便是庄王之子季仲渊,而他所谓的宫中宠妃恐怕就是母妃了”秦颂概括性的故事讲完,周天熠也把信看完了,顺带做了补充,他是不信鬼神之人,对这种玄乎其玄的轶事不可能信以为真,可信其有的人太多了,不然怎么会起祁妃祸国的传言呢最后,他也只能以一声轻哼置之。
秦颂接过周天熠还回来的信,又把信向坐在她另一边的周天慕递过去,再在一桌人间传看,“君若查探到的消息一般不会有误,所以一定有人在这个消息上煽风点火,坊间才会传成那般。”王君若的来信上一字未提这“宫中宠妃”是谁人,民间却已经把祁妃娘娘传成了祸国妖妃,这其中若是无人作梗,如何说得通?
“听说‘良人簪案’本叫‘庄王案’,定案后,卷宗上才改了案名。当年查抄庄王府时,在府邸中找到了一支与祁妃娘娘常戴的珐琅簪完全相同的簪子,进而就传出娘娘与庄王有牵扯。庄王虽被定罪,人却不知去了何处,这案子后来不了了之,再不见有人提起。”
其实确切的传闻是,因同时拥有珐琅良人簪,祁妃被怀疑与庄王有私情,而这案子过后,先帝也冷落了祁妃一段时间,但祁妃毕竟是周天熠和周天慕的母亲,沈不闻的话也说得含蓄。
良人簪案震动三国,又很快被压得无人知晓,也只有江湖,对这桩大案还有所传闻。
沈不闻从前在江湖上走时,对此是有耳闻的,只是江湖人的言语,只能信三五分,他也只是捡知道的拿出来供参考,“我还听说,将祁妃娘娘也有同样珐琅簪这事告之先帝的,正是当时的贵妃,也就是今日的太后。”
此言一出,在座皆为之一愣。
“太后确实极其不喜母妃,可只为此就大费周章设局,值当吗?”周天慕的脸色并不好,后宫争斗也只能局限在后宫,一旦被传出去,性质就不同了,翻案一事如今被闹得满城风雨,天家丑闻盛传民间,难道太后脸上就有光了?
在座的除了自己以外皆是今年刚到或是不满二十,而与母妃有关的良人簪案发生在二十二年前,他那时三四岁,懵懵懂懂,对这件事印象虽然不深却不是完全没有知觉。
良人簪案后,父皇有意疏远母妃,甚至一度想把他和三哥寄养在皇后名下,他的母亲过得很不好。父皇冷落母妃,连带着整个后宫都冷了,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年多,到了天熠出生之后,才冰雪消融,父皇和母妃又回到了从来毫无芥蒂的模样。
“六哥,太后针对的不止母妃,还有我们。”周天熠抬头撇向周天慕,又很快别开了视线,庄王是四方少有的异姓封王,手握重兵,战功卓著,横遭此祸未必是偶然,至于现在他现在手里拥有的跟那时的庄王何其相像啊,可坐在玉座上的周天磊却不及父皇心胸的十分之一,太后针对母妃,其实也正是周天磊在针对自己。
或许正如楚谭所言,顺流必亡,逆流则有一线生机。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已经到了别无选择的地步了吗?
周天熠的话让厢间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他的手背忽然被另一稍凉一些的手心覆上,他诧异地侧头,恰好与秦颂晶亮的目光相对,他的心慢慢安定下来了,方才一阵血气上涌也转为平静。
这时,热腾腾的饭菜流水般被端进了厢间,周天熠的表情一松,对着一桌面露忧色的人劝道:“都不要想太多了,回京周眼见为实,吃饭吧,吃了这顿好的,下来可不会停下来休息了。”
章九十九、世家再会()
在湘江楼停留了一顿午饭的时间,几人又匆匆上路。出了邺城就是青州界,青州已经属于天子脚下,周天磊的眼线较多,躲避不易就只能比速度了,他们要在眼线把他们确切的回京时间送到周天磊手里前先抵达京周。
“果然越近京周,传言就越多”入满城,离京周就只有二三日的路程了,城中依然只能下马而行,秦颂听着路边铺子里的纷纷议论,只能叹气。
无凭无据,听风就是雨,为什么人就那么喜欢嚼舌根呢?
“你很在意母妃啊?”周天熠看得出,秦颂是因为听了太多母妃的负面传闻,心里才不痛快的,他轻轻一笑,她与他有相同的感受,他忽然觉得沉积在自己心头的郁气也消散了些,没等秦颂回答,周天熠就接着说,“从我知事起,母妃就一直被父皇宠着爱着,身边又有三哥、六哥和我,从不见她有受委屈的时候。”
不仅如此,他的母妃从来不屑后宫的小争小斗,能避则避,但她又并非没有争斗的手段,记忆里,母妃每次亲自出手,都是为了保护他们兄弟三个,后来他们一个个都长大了,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了,母妃的锋利似乎也被磨平了。
“你还记得母妃宫里的铃兰姑姑吗?听我三哥说,铃兰姑姑年轻时,还不是姑姑那会儿,母妃就在宫外为她寻好了亲事,她只要到了能出宫的年纪就可以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可是父皇太偏爱母妃了,连带着母妃宫里的人也遭人暗手,铃兰姑姑是遍体鳞伤在晚间爬回寒遥殿的,三哥说,他从没有见过母妃那么生气。”
“后来呢?”秦颂歪着头问道,她好奇祁妃的应对,以她的个性,若是身边的月笙被折腾成那个样子,她至少十倍还回去。
“不知道,反正铃兰姑姑在那件事之后就一直伺候在母妃身边,也没出宫了。”周天熠实话实话,母妃是不会在他们兄弟三人面前提起旧事的,他们知道的这些除了自己看到的,就是偶然听宫人说起的。
秦颂偏头看了看周天熠,没再问下去,“祁妃娘娘真好。”她的赞叹并非来自先前对祁妃的好感,祁妃没有让周天熠兄弟沾染后宅阴私,这已然说明她的贤明之处。
撇开这些只有亲近之人才能知道的细节,祁妃在民间的声名也不错,战乱时期给寒地百姓的冬衣冬粮,都有祁妃娘娘的名义在内。先帝六十寿辰时,其他人皆是进献奇珍异宝,唯独祁妃娘娘,把原先以自己的名义捐赠而建的书院送给了先帝,现在那座书院还好好地在维陇开着呢。
在秦颂看来,把妖妃名号扣在娘娘头上,是名副其实的莫名其妙。
“没被母妃吓到,还一个劲夸她好的女子,大概也只有你了。”周天熠一直不太理解秦颂对自己母亲的好感到底来自什么地方,父皇还在时的宫宴上,那些个世家女子见了威严端庄又冷中带傲的母妃,多是躲得远远的,免得冲撞了皇帝宠妃而受罚。
不过原因也好过程也罢,这些统统都不重要,母妃早晚也会是秦颂的母妃,婆媳相处融洽,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所以我们早些回去就能见到母妃了吧,依我看,这庄王之子都未必真有其人。”
秦颂不经意的口误,她自己没多在意,周天熠却是听了进去,他将将略过,应声而言,“嗯,按现在的脚程,明早能到饶城,后日便能入京。”庄王之子完全由太后杜撰出来,他也想过这个可能性,不过京周城就在眼前,再多猜想也不如亲眼一见。
…
京周依然在淡淡的金辉中迎接朝阳,周天熠仰头望着天边的万丈光芒,心中竟是平静得不起波澜,他远远就看到了在城门外等候他们一行的王璀之、秦风和王君庭,驱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