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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后,济南城突然宣布戒严,满城都是士兵打着火把在街上站岗。没有巡抚衙门签发的通行证,任何人都不得在街上走动。这一招配合粮店一起用,可谓歹毒至极。
一辆马车在街道上被拦下,马车上站着的家丁冲着当兵的喊话:“让开,没看见是谁家的马车么?让你们长官来,谁给你们在街上拦路的胆子?”
两名家丁下了马车,车内安坐一个胖男子,正在捻须皱眉思索。
为首的军官在火把的簇拥下站在家丁的面前,面无表情道:“奉中丞大人之命,天黑之后全城戒严,胆敢违抗者,就地格杀。”
马车内的男子听到这话,忍不住出来了,看看年轻的军官,冷笑道:“好打的口气,在下就要闯一闯这卡子,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军官听了毫不犹豫的抽出军刀,盯着一身丝绸衣服的胖男子道:“后退,否则杀无赦。”
“本人是德王府的管家,你有种就开枪好了。”男子丝毫不惧,反而继续往前走了一步,军官果断的举起指挥刀:“最后一次警告,再进一步,当场格杀。”军官身后,十名士兵列队举枪,就等着他的命令下达。
这一下,男子面色变了,站住之后,脸色阴晴不定,看看这个军官丝毫不让步的表情,心里生出畏惧来。哼哼两声,钻进马车,对车夫道:“回去!”
马车回到德王府,就番济南的德王朱由枢正在后院喝酒听曲作乐,作为藩王,他的日子还算能过。济南城里还有一个宗室,那就是奉国将军朱恩赏。明朝的宗室好多都是破落户,朱由枢和朱恩赏还算过的不错。一个是藩王,一个有勋位,不像那些什么都没有的宗室,生活没个进项。老朱家这些子孙,被朝廷当成猪来养,政治上就死绝念头吧,乖乖的呆在封地。
可想而知,这些人没事能干啥,偏偏这些宗室还tmd的能生,越生越多,越来越穷。一代不如一代是一种必然。到了朱由检这一代,民间不知道多少宗室在要饭啊。
“什么?”听到管家的话,朱由枢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摔了一个杯子,脸色阴沉的盯着面前的烛火。“陈思华,他想干什么?来人,备车,孤王要出王府。”
管家赶紧给他拦住道:“王爷,不可,千万不可。这些地方官员,平时没事还要找事,这大晚上的您出去了,怕是不易回来。”
朱由枢也就是做个样子,他这个藩王,除了一个宗室藩王的名,别的在官员的眼睛里什么都不是。别说陈燮了,济南知府都不会把他当一回事。
深夜,陈燮在书房里,看着桌面上的一份记录,济南城有粮店三十六家,涉及大户五十余。这些人家联手囤积了粮食八十多万石,等着夏收之前卖高价呢。今年天旱,就算是夏收的粮食收上来了,这个粮价也降不下去。这些人还是有的挣,但是这些人就是够黑心,要在夏收之前先挣一笔。如果他们不贪心,陈燮这个坑对他们就没用。
现在陈燮的粮店开张了,济南城的粮食还不能运出去,这些粮食就得烂在手里。低价出售?他们肯么?不肯,这个毫无疑问。逼着没法子的时候,是会降价处理,但是到时候陈燮还有更狠招数等着他们。跟陈燮比财力,这些人还不够班。
陈燮的埋人三部曲,现在不过是一个开头。上任之后没什么动作,济南城里的人都以为陈燮是个好说话的。没想到,陈燮一直在等着今年的旱灾,要好好的埋一批人。
其实陈燮最想埋的,还不是这些商人,他们不过是附带的战利品。
五月下旬,猬集兖州的百姓不断的出现饿死人的现象,兖州府已经停止了施粥,城门紧闭,兵丁上城戒备,一副大敌当前的架势。城外的饥民数万,随意扎下的营地一眼看不到头,乱糟糟的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秩序。现在就算是想卖儿卖女,都没有机会了,城门不开,没人出来买啊。
一些壮汉开始在人群之中来回的游荡,传播一些传言。
“听说了么?曲阜有粮食,孔家,圣人门第。他们家良田万顷,曲阜八成的良田都是孔家的。听人说,孔家的粮食烂在仓库里,都不肯多拿一粒粮食赈济。”
如果说这些流言是假的还好,问题是这些流言是真的。鲁王出了五十两银子,曲阜孔家大方一点,出了二百两,还有一些陈粮。然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整个兖州府,饥民近十万啊,兖州府赈济不过四五日就停了粥棚。这么多百姓,该往哪里去?
终于,有人喊出了一声:“走,想活命,去曲阜。孔家有百万石粮食在仓库里。”有一个人站出来,就会有千万人跟着走,更不要说,站出来的不止一个人,而是好几十个。这些人带着流民,开始往曲阜县进发。
百姓走了看上去是好事,但是兖州知府彻底的慌了神,因为百姓去了曲阜啊。圣人门第就在曲阜,万一孔家出了事情,他这个官员就当到头了。
怎么办?第一,派兵,第二,求助。这两条兖州知府都在做,派出五百兵出城,结果城门刚开,就被万余饥民吓回去了。不是所有饥民都走了,还有一部分留在原地,没绝望呢。r655
第三百九十章埋人三部曲(中)()
第三百九十章埋人三部曲(中)
白天的济南府恢复了生机,街上的士兵就像安静的木桩,丝毫不会影响周围的一切。你可以无视他们的存在,但要建立在遵纪守法的前提下。
新开的粮店门口长龙还在延续,一名下人打扮的男子,在柜台前突然叫嚷起来:“我怎么就不能买粮食?我怎么就能?开门做买卖,还不让人买东西,你开的什么店?”
和颜悦色的店员突然把脸拉了下来,冷冷道:“你没有身份牌,也没有户口本子,按照规定,不能卖给你粮食。还有,最后警告你一句,赶紧走开,不要妨碍别人买粮食。”
“你吓唬我,魏某不是吓大的,你有本事尽管使出来,魏某都接着。”男子看上去和壮实,店员显得要瘦弱许多,店里的其他店员似乎当这个闹事的人不存在,继续做自己手里的事情。窗口的店员笑了笑,喊了一嗓子:“有人捣乱,带走。”
两边过来十个士兵和一个军官,排队的百姓下意识的让来一段距离,在店门口闹事的男子发现不对已经晚了,刺刀对着他,带队的军官冷冷的看着他道:“拿下。”
四名士兵上前,男子被当场按在地上,军官上前来,看看一脸惊恐的男子,做个手势,男子的口中被塞了嚼子,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时,军官抬脚,狠狠的往下使劲一踹。大头皮鞋踹人有多疼,揣在小腿的迎面骨上,更是痛入心肺。男子白眼一翻,呜呜呜的惨叫却叫不出来。军官歪歪嘴:“骨头挺硬,居然没给踹断,再来!”
排队的百姓数百人,目睹了这名站在边上的时候总是带着微笑的穿着墨绿服装的年轻军官,面带微笑的抬起他的脚,一下,两下,三下,就这么不停的踹了三下,听到啪的一声才停下,满意的笑道:“带走。”
死狗一般的男子没拖走了,军官对店员道:“继续!”然后保持微笑,转身走到边上不远处,安静的站着。百姓纷纷低声议论,人群众“知情者”告诉不明真相的群众:“魏岳魏老爷的家丁,叫魏三,粮店就是边上那个。”
就这么一句,百姓们的眼神都不对了,对上当兵的多了几分感激,看着魏家粮店时,多了几分怨愤。
魏岳是城里最大的粮商,开了三家粮店,京师里有一各个在吏部做郎中的堂兄,自己早年也中过秀才。此刻,粮店不远处的一个二楼窗户内,身躯高大的魏老爷,目睹着家丁魏三被带走的一幕,脸色铁青的哼了一声。身边的小妾白洁,本是他家佃户的婆娘,被魏岳看上花了十两银子买下。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都不用十两银子,可见魏岳老爷对小妾白洁的喜爱。
“老爷,还是耐心的等京师的消息吧?”白洁声音娇柔的劝说,让魏老爷难看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犹自有些不甘心的看看远端,悻悻的冷笑道:“回吧。”
白天的魏家很热闹,来了不少带着员外巾,身穿丝绸的商户。明朝商人本无资格穿丝绸,不过这个规矩早就名存实亡了。
魏岳的出现,一群大户纷纷起身拱手,个别员外用贪婪的眼神,挖了几眼一身素白长裙的白洁。这女子并不符合读书人的主流审美,腿长腰细,胸前饱满,后面翘起属于狐媚之像。
白洁微微一福便退了下去,现场有人吸了几下口水,魏岳心里不快,随意拱手道:“各位仁兄,怎么有空来我这,生意都不要做了么?”
一群城里的大户们,纷纷开始吐苦水。魏岳端坐不动,很耐心的听着他们抱怨,等到大家说了口水都干了,这才淡淡道:“我是一点都不着急的,你们要闹,那就去闹好了。不要说我没提醒大家,陈巡抚可是武将转的文官,天子宠信的战场悍将,刀山血海里杀出来的。”
“魏兄,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贵府的魏三,可是被当兵的抓了。”有人站出来指出这个事情,这才刚发生的事情就传来了。魏岳不紧不慢道:“反正我是怕了,各位,在下还有事情,失陪了,不送。”魏岳说着站起就往后院去,这些平时生意上不少来往的商户,纷纷要留他,却被魏岳一一挡了回去、
一群商户出来,各自脸上怨愤,一名叫风从月的大户道:“老魏是不是怕,这可不好说。不过大家伙可得抱团,不然这一次损失可就大了。”
有人道:“怎么,风兄有啥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各位,不如另寻一地,大家坐下来慢慢的说。”风从月素妒魏岳为济南粮商之首,一直想取而代之。现在觉得是个机会,上蹿下跳的。
回到后院的魏岳,冷笑连连,坐在椅子上凝思不语,爱妾白洁过来也没回神。
“老爷,魏家也算济南城里有数的大户,不愁吃喝的,何苦去跟中丞作对?”白洁柔声再劝,魏岳听了抬头笑了笑,伸手搂着爱妾的细腰道:“都像你这么想,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龌龊事体?人都是一山望着一山高的,人欲哪有个止境?存天理,灭人欲,那是骗人的话。”
两人抱一处做个嘴儿,啧啧有声,取了个观音坐莲的姿势,一番好耍。快活至极处,魏岳气喘吁吁,白洁声如莺啼,恨不得整个人都化在男人身上。
风雨之后,魏岳一股邪火散去,冷笑道:“就叫他们去闹,我倒要看看,他们的下场。”
夜幕降临,一顶四人轿子出了魏家后门,四个壮汉疾步飞奔,走出百米便被一个哨卡拦住。“这位军爷,我们要去巡抚衙门见莫师爷,事先说好的。”一名家仆上前,递过去一摞银圆,被当兵的抬手挡住道:“少来这套,没有通行证,一律不得放行。”
轿子被挡了回去,停在后院内,从轿子上下来的魏岳,一脸铁青,步入西厢的卧房,沉声道:“好狠啊,这是在逼我。”
“老爷,刚才听人说,风从月可是在怡红院大会众商户,您可得当心一二。”
魏岳道:“我知道,那小子,哼哼。翻不了天。”
巡抚衙门的办事房内,陈燮还在与张秉文、宋光兰商议如何应对灾情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