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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长有笛、天籁有埙、铿锵有鼓、忧心有哨,而如果还是在为生存努力挣扎,除了饥饿和痛苦,又哪有别的情绪?
青色的铜镜、灰色的菜刀,不是让他们对镜贴花黄、临灶刽鱼生的,而是想让他们知道,铜可铸镜,亦可为戈。
镜可照人,若是两族不动刀兵,镜内影成双;若是动了刀兵,镜内的女人只有泪痕再无花容。
娥钺或许没想这么多,但却知道了那个部族绝不是那种自己可以轻易消灭掉的部族。
陈健相信娥钺和族人能够从麦豆酒铜中知道自己部族的强大。
这些东西只有在文明种族中才能发挥出它们应该体现的效果,而对于那些野蛮的种族,这些东西远不如一颗人头、一抔鲜血来的痛快。
野蛮的部族看不懂,甚至可能会淡淡一笑,觉得毫无意义,看亦可不看亦可。
娥钺身边的人看得懂,所以屋内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拿出陈健画在丝绢上的画,娥钺看了许久,大致看懂了是什么意思,在看到画卷最后骟牛的地方,不自觉地笑了。
“你们怎么看?”
“东夷部族有些已经迁到了北边,总有一天会靠近咱们的。西边有健的部族挡着,咱们想过去就得和他们打。但是他们不好打,我看要打的话,咱们也要死很多人。”
“是啊,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个部族是从哪来的?他们的语言和我们的有些相似,却又不太一样。二十年前,还有别的部族向西迁徙吗?”
“没有,不过咱们在很久前也是从别处迁到大河沿岸的,或许他们是很久前迁徙的吧。”
娥钺回忆了一下二十年前内乱之后迁走的部族,确定没有一支迁到这里的,不禁有些疑惑。
沉思了一阵说道:“他们部族有咱们没有的东西,咱们也有他们没有的,是可以交换的。”
身边的女人点头道:“可以换,但是丝绢蚕蛾不能换,除非他们用炼铜来换,但是他们肯定不会换。除此之外,都可以换,咱们的粟米和菽豆很多,迁来后的占卜,甲纹顺滑,今年必是丰收之年。”
家人们都同意女人的看法,有些东西是绝对不能换的。
娥钺笑道:“既然要换,你们说说都想换些什么?”
首领既是这么说了,族人们畅所欲言,的确,想换的东西太多了。
女人们想要面铜镜、建屋筑城的想要那种可以切开木板的工具、孩子们想要酥甜的糖果、吹牛角号的想要一些笛埙,掌管历法的想要更多的麦种和种植的时节……
如同晨鸟啁日一般,屋子里再没有了刚才的沉闷,他们不准备打健的部族,当然也不怕健的部族来打自己,彼此相差不多,谁都没有绝对的把握,这就是和平真正的原因。
娥钺挥挥手示意族人先静一下,扬了一下手中的丝绢道:“那个叫健的孩子,想要在两族界上筑一座城。我看咱们种完粟米后也出一些人,在咱们这边筑一座,或是两族同筑。一是看看他们筑城的水平,二是距离遥远,想要交换的话在那正好。”
掌管建筑房屋的弟弟点头道:“等种完粟米后,我带人去。”
娥钺点点头,将头转向他的第二个妻子,负责掌管部族粟米货物的。
“你要多多准备,想想要换的东西。”
女人想了一下,皱眉道:“要换的东西很多。咱们的盐不多了,他们的盐不苦,这是要换的。两罐种子也是要换的,他们选择在这时候打仗,这两种东西肯定不是和粟米一起种的,否则哪有时间?错开时间,万一受了灾祸洪水,咱们收不到粟米还有这些东西。”
第三位精通巫医的妻子也说道:“还有他们的草药。重伤的那二十多人竟然活下来四个,那些轻伤的基本没死,这已经很可怕了。我偷偷看过那些人,他们是有草药的,但是我并不认识。”
“嗯,这个你们慢慢想,尽快想出回馈的礼物。”
负责占卜的女人笑道:“钺,我已经想好了。他们赠给我们蚕蛾,我们便让族人刻一簇玉,丝绢上他画的那种植物,应该就是他们部族的姓氏,依着样子刻就好。”
“别的呢?”
“食物好说,肉干、醢酱、粟饼、枣子。玩物也好说,海贝、绢秀。种子回馈粟米和菽豆,乐器有角号和丝弦。矩尺咱们回赠九数图,定不会让他笑话咱们。只是……”
说到这,她看了看那杆不知为何物的秤,犹豫了一阵。
木杆的上面刻满了星痕,女人想了一阵,觉得这应该是一件观星的历表,或许他们是看星星来指导农时的?
要是这样的话,只能回馈圭表,可是刚刚迁来不久,完整的圭表也几年才能观察出来。
不过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能够同等的礼物,于是女人决定去烧制一件陶器,一件没有刻度的圭表。
底座是圆的,正中心有一个太阳的痕迹,部族崇拜光华与太阳,同时也认为天是圆的。
四周刻上东南西北,不是字,而是几颗不动的星辰和东升西落的日月,唯独缺少的就是圭表上的刻度,并不完美,但她实在想不出能够回赠什么了。
定下了礼物,剩下的就需要等待了,自有人会去准备这一切。
娥钺在丝绢上用牛血画出了不动戈矛的想法,用玉制的扳指沾上了血按了上去。扳指既能勾弦,正面还有一些代表着权利和自己姓氏的花纹,雕刻的极为精致,勾弦的槽和姓氏的标志糅在一起,在这一点上可比陈健的印记要好看的多。
这些人在筹备礼物的时候,屋外松等人养伤的窝棚里,松也在询问着这次送来的礼物,啧啧惊奇。
大部分东西他都没见过,比如铜镜,只是一个月的时间,自己竟然错过了这么多东西,于是他更想回去了。
可是骑手却摇头道:“健说了,让你们在这里再住一阵,学学他们的话,看看他们的部族。”
“他们部族和咱们不太一样,他们的东西是归个人的,不是部族的。”
“健说,不管看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就记下来,尽快学会他们的话,多和他们说说话,但是不要去看那些他们不想让你们看的地方。”
松笑道:“我才不会去看,咱们部族又不是没有。或许我要是晚几个月来,他们不想让我看的东西咱们都有了呢。”
族人都笑了起来,不约而同地对比起了几个月前的生活。
笑了一阵,松皱眉道:“那我就先不回去了,学学他们的话。他们要是问起来咱们部族的事,我该怎么说呢?”
“除了炼铜的事,什么都可以说。”
“我知道了。”
骑手交代完这一切,从角鹿的背上取下了一个很大的包裹,说道:“尝尝吧,这是健给你们准备的,家的味道。我们可都没吃过呢。”
松用手指捏出两块坚果糖,填进嘴里一块细细咀嚼,酥香的坚果混杂着鹿奶的香味,枫糖特有的甘甜让他笑了。
“甜的,真的是家的味道。”
他小心地收好了没吃的那一块糖,心说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学会他们的话。
或许要很久,等到想家的时候,就拿出来舔一下。
这里也有甘甜的食物,可是,总不是家的味道。
第六十五章 驾!()
几天后,娥钺终于准备好了礼物,派出了一些族人携带着礼物,跟随着那几名骑手一同前往陈健的城邑。
草河沿岸三百里之内最强大的两个部族,终于开始了第一次的交流。
娥钺最喜爱的妻子也一同前往,在男权还没有完全压制女权的时代,负责占卜的女人是部族里地位极高的存在。
这是一种重视的态度,也是为了更好的了解陈健的部族。
女人想看看陈健见到九数图时皱眉沉思的表情,也想陈健问她那圭表的表盘是如何用的。当然,或许自己也可以问问那一根布满星痕的木头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远在三百里之外的陈健并不知道这次回访的规格。
这几天他一直焦头烂额,弟弟妹妹们每天跟在他后面,让他履行当初的承诺。
这些孩子做出了称,而且和第一杆秤的准度相差不多,表面涂满了油脂和松脂用来防水,虽然是依样画葫芦,可能做成这种水平已经远超陈健的预期。
孩子们是未来,所以陈健只能学曾子杀彘。
他承诺过,如果弟弟妹妹们做出了称,自己会给他们一个很好玩的东西。
如今能镇住这些孩子们的也只有车轮了,金属工具已经出现,做出车轮并非不可能的事。
只是,真正动手的时候才知道,怪不得这东西是改变世界历史的发明,怪不得很多种族数千年的时间都没有点出这个科技,做起来实在太难了。
如果说种植是文明萌发的嫩芽,那么金属、车轮和水井,就是文明的花蕾,有了这三样,才能让文明的种子布满整个世界。
金属的意义自不用说,井让没有河流的地方成为可以居住的地方。
而车轮的意义不仅是一种代步工具,更是让人类有能力离开河岸,将远离河岸的土地开垦出来。
开垦出来土地的目的,是为了粮食堆积在自己仓库里,而不是在地里烂掉。
没有车轮,想要把粮食运回只能依靠河流和船。
打仗也是一样,没有车轮,出征的范围只有三百里,再远食物供给就跟不上,除非靠河。
可以这么说,没有车轮,对人类而言,有河的地方才是有意义的世界。
无论是为了践行以前的承诺,还是为了自己的部族是一个真正方圆二百里的方国、而不是一条沿河二百里的线,他都必须要把车轮弄出来。
对于古代车轮的理解,陈健只停留在木直中绳、輮以为轮的地步,所以他知道车轮应该是弯曲的木头拼接成的。
不拼接的话,直接用原木锯开当车轮太沉重,很容易损坏。
拼接的话,很显然需要有辐条,以帮助车轮承重。
构想出车轮的形状,一个人显然无法完成,于是找了二十多个人一同忙碌。
既然车轮是用圆弧木头拼接出的,那么第一步就是要确定车轮的直径、拼接圆弧的数量。
木质车轮不可能是圆的,应该是一种不规则的圆形,想要尽可能的圆,就需要增加拼接圆弧的数量,但是拼接数量太多又影响车轮的抗压能力,所以最好是六块或者八块。
选了一根一米二三左右的绳子,以此作为车轮的直径。
然后将绳子对折为半径,在地上画出一个圆,用矩尺和规尺将这个圆八等分。
再利用薄木板,仔细用刀削出来一个切开的披萨的形状,正好是一个顶角为四十五度的圆弧。一共做了八个,分给了族人。
再去挑选鲜木头,利用吊线和弹墨线取直,锯出厚度约有半个手掌宽的木板,浸湿后放在火上烤。
在火焰的蒸烤下,木头会自然弯曲,弯曲的大小并不完美,这就需要用数量来弥补几率。几十根,总有七八根是适合的。
选出一些看起来差不多弧度的木头,利用做好的弧度尺比量,将来要拼接的切面用锯子沿着圆弧尺的两条边截开,再用刀修整圆弧,尽量和那个弧度尺近似。
外面拼接的八块圆弧是车圈,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