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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个,大荒城的事呢,我有个想法,大家发表下意见。”
众人停下来手中的事,陈健拿出个小本子,翻了一下道:“现在闽郡正处在一种特殊的事态下,昨天我经过街头的时候,有人冲过来朝我吐唾沫。为什么呢?因为他本来在农场做工,自从一些马拉脱粒机之类的东西出现后,他没工作了,养活不了自己,涌入闽城,这事因我而起,他冲我吐唾沫也无可厚非,没冲过来刺杀我就算是不错了。”
“现在闽郡的流民、失业者、流浪者越来越多,这件事咱们不能视而不见,总要解决,这是咱们的信念。”
“怎么解决?救济?我是不同意咱们把太多的钱放在救济上,这没意义。随着时间过去越久,各行各业发展起来,度过这段变革期之后,需要的人手也会越来越多。关键的问题是怎么度过这段变革期?”
“大荒城移民是个很好的选择,可现在咱们的资金并不充足,要做的事太多,不可能把所有的钱都投入到短期毫无收益的事上,那样做咱们支撑不了太久。”
“我考虑是这样,既然和外部的资本成立了新的采矿冶金和基建的公司,可以在闽郡修建一些有利可图的运河、道路之类。这样可以容纳大量的劳动力和失业者,他们现在的要求很低,只要能活下去就行。”
“那咱们可以采用延长支付工资的手段,先让这些人参与到劳作之中,缓解一下此时造成的流民混乱情况,也避免被一些人利用反对机器的使用。”
“大荒城有粮食,只是不能变为市场流通的货物,那么只要能够吃掉这些粮食的人出现在大荒城,粮食是不是就可以变为一种有交易意义的货物呢?我们可以用粮食代币和少部分救济一样的粮食支付挖掘运河、修建楼房和冶铁厂的费用,两三年后批量移民到大荒城,将粮食以贷款的形式付给他们,再由他们的劳动成果偿还。”
“我们在闽郡可以收获道路、运河、厂房,同时可以将大荒城的粮食变为一种提前预支的货币,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船只将他们送到大荒城,就相当于大荒城的粮食参与了市场交易。之后的道路、运河、厂房也会源源不断地给我们带来长期的收益。”
“我们现在没有精力和能力移民太多的人,但是三年之后可不可以呢?既然可以,为什么不提前给那些在闽城活不下去的人提前找条活路呢?”
“成立了公司之后,我们可以用我们的粮食代币从公司兑换银币,用以支付雇工的费用。而雇工拿到这些将来才能花的钱,也能给他们带来希望,他们也会欣然接受,只要暂时饿不死就行。这就相当于募集的社会资本将咱们的粮食代币兑换过去了,银币回流在咱们手中,可以继续造船,或是投入到银币的世界继续获取利润。”
“包括闽城的一些官方出钱的改建之类的事,咱们都可以承接。那些有家庭的流民,可以允许他们的子女妻子先行前往大荒城,从事一些摘棉花、采摘、纺织之类的工作。”
“事实上,钱既没有多也没有少,只是把咱们不能变为银币的粮食变相地花了出去,或者说变相地变成了银币,换取了我们想要的劳动力。当然,除了劳动力之外的东西,咱们还要以银币购买,但是劳动可以创造财富,只不过创造的财富是不是参与到整体的流通之中的区别。”
“而一旦那个奴隶制城邦被我们改造掉,有效的劳动人口激增之下,我们的作坊工业也可以发展起来。就算是不参与一些外部的竞争,内部消耗还是没问题的。大荒城直接打破了那种小农经营的模式,不管是分出新垦地的那些人种植什么,他们总得穿衣、总得用铁、总得买玻璃之类的吧?怎么说,咱们的棉纺厂总能争得过小户的单独纺车吧?而且大片的土地存在,从事单独自用的纺织已经没有意义,得不偿失。”
众人讨论了一阵,大致上同意,陈健又道:“等我从都城回来,会把我的产业整理一下交由党产管理。每年的收益看起来不少,但是不可能把所有的钱都投入到大荒城、投入到救济这种长期看无意义的事上。一方面要扩大生产,另一方面要继续投入一些长期才能得到回报周期较长的产业,另一方面还要投入很大一部分钱将闽郡和沿海几个郡的教育拢在手中。”
“教育这件事,更是个无底洞。但是以十年甚至更长的周期来看,隐性的回报率是最高的。”
“既然咱们之前的讨论中确定了不建世外桃源,或者说世外桃源根本建不起来。那么这边的教育投入就是必须的、长期的、长久的。没有足够的知晓自然常识、咱们世界观的年轻人,咱们追求的事就不可能。”
关于教育投资这个问题,众人本意上支持的,陈健只是找出了一个符合长久目的和必要性的解释。
这也就意味着很大一部分的钱,要负责培训简单的新式学堂的开蒙和自然常识、物理化学生物地理之类的年轻教师。让这种新式教师成为一种职业,开办属于党内控制的师范学校,建立以各项产业的利润支撑的新式学堂。
之前数年培训出的大量的、超额的新式毕业生,可以担任新式的教师。但是不被官方所认可,也就只能组织自己掏钱。这是无解的,没有足够的人就不能被承认,而足够的暂时不被承认的人就只能承认的组织自己花钱。
学着陈健等人编写的新教科书,与沿用之前的那些学堂里走出来的学生,必然是不同的。就算不考虑意识形态更为自由激进这样的隐性优势,那些呕心沥血编写的自然学科的基础教材也可以让这些学生在将来的竞争中更有优势。
除了这些可以直接讲、不会引起剧烈争论的原因之外,对陈健来说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就算这边没什么事,他也必须保证有足够的贵金属储备,一旦时机成熟就要源源不断地对望北城进行支持,对明帝国进行渗透。这些计划中的新式师范学校交出来的毕业生,也将成那边自然科学教育普及的种子,可以源源不断地从望北城调人过来进修、系统培养。
会议的最后,主持者出面宣读了一下讨论后的近半年的工作重心。
陈健等前往都城的人自有要在都城做的事,而这边的重心则是整理陈健产业的账目,牵头成立矿业冶炼和基建联合公司,尽快在定下来后派人前往都城,商量海外投资的事。
在闽郡建立以新式泵鼓风机为基础的大型冶铁厂,成立下属的生铁铸造、熟铁搅拌、坩埚钢锭和农具刀具机械组装的大型联合企业。
修建一条急需的连接铁矿产区和煤矿区之间的运河,并且从成本和运输的角度制定最佳的挖掘方案。
派人拿着人参和图样回大荒城,组织一批考察队深入到北纬四十度到四十五度之间的山区或是询问当地的原住民,寻找这种可以换取大量白银的草药或是类似的草药。
在闽城的一些流动性不高的非饮用河水中大规模施撒磷肥,争取让闽城的一些内河内湖一年之内出现剧烈的变质,引起水华,达成恶臭难当的效果,从而用事实逼迫闽郡议事会决定修建新的排水系统和内河改造,容纳一部分失业者。
与之前已经争吵过许多次的进步同盟派别重新接触,联合他们让闽郡议事会同意对闽郡进行一些基础建设和拨款,以代替原本的救济计划。
尽可能在短时间内靠基础建设平息越来越多的破产小手工业者和失业雇农的愤怒,暂时度过越来越危险的、随时可能爆发空想派或是捣毁机器派的小规模武装起义的、暗流涌动的过渡期。
第二十三章 主导权(一)()
前往都城的船就停泊在港口,需要前往都城的人用各种不同的方式,从闽城的各处汇聚过去。
这不是一艘普通的通航的帆船,而是和陈健一同参与了环球航行的众人前往都城参加盛大的欢迎仪式的专门船只。
都城的人很着急,他们迫切需要第一手资料,以确定今后在海外的亲疏远近和利益趋向。
闽城的很多人也很着急,对外贸易与很多人的生活息息相关,他们希望国家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以确保自己的利益。
陈健的马车就在许多人的期待或是怨恨中,缓慢而又低调地行使在通向港口的那条石子和水泥混合的硬质路面上。
马蹄铁发出哒哒的响声,马车包养的很好,即便没有轴承,却也没有发出吱吱嘎嘎的、让人烦躁的响声。
玻璃窗上挂着一层防止日晒的布帘,可以挡住刺耳的阳光,却挡不住外面喧闹的声音。
轻轻挑开布帘,远处的空旷地上,有人正站在高处喊着什么,拿着一个铁皮卷的扩音筒。
背对着陈健,但看着那背影有些熟悉,就让马车朝前面靠了靠,从马车上跳下来,用此时很流行的、公司雇佣兵经常穿戴的宽檐防雨点湿火石的、宽檐的毡帽遮住了半边脸。
从驻足倾听的人群中挤了过去,说话的那个人声音虽然因为长期间叫喊已经有些沙哑,但陈健的嘴角还是微微翘了起来,露出了笑容。
站在那里高声呼喊的是湖霖,多年未见,和上一次在都城秋雨中那个苦闷的中年人已经完全不同。
蓄起的胡须很漂亮,不再穿着长衫,而是穿上了棉布的短褐。
许是来的晚了,等陈健挤过去的时候,湖霖已经不再说话,下面的听众已经开始质疑。
“祝乾先生,你说的我们都知道,可是我们能怎么办呢?难道你以为我们做父母的就忍心让孩子去那些作坊做工吗?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那些作坊宁可要孩子也不愿意要我们这些手指粗笨的大人。”
“孩子们过的很苦,可至少能获得几个铜板,能混口饭吃。不然的话,就要去救济院开办的火柴厂中,那里还不如那些纺纱作坊呢。你看看那些在里面的女工,下巴都烂了,一个火柴头就能毒死一个人,那样的作坊我们又能活多久呢?”
“我的孩子因为饿的受不住,在街上偷了别人的东西,手指被依法砍掉了。现在他连去棉纺厂的机会都没有了。你让我们都不把孩子送过去,这样那些作坊就只能收大人了……我们都知道如果大家都这样,是可以的。但是,我不送过去,别人就要送啊,我又怎么知道别人没有违背大家的盟誓呢?”
还有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喊道:“祝乾先生,上学有什么用呢?学的认字、懂那些自然常识,能换来钱能换来吃的吗?难道说在棉纺厂做工,会算数就要多给我几个铜板吗?”
“你们什么都改变不了,这就是命。我们这些人的命就该如此,你们总说平等,可这些东西我们不喜欢,我们想要的就是一顿饭。哪怕有人说让我们去当奴隶,我们也愿意,至少饿不死不是吗?”
正询问的时候,一个人从陈健身边挤过去,大声问道:“祝乾先生,有人告诉我们,如果恢复奴隶制,我们这些人的日子会过的比现在要强一些。那些人印刷的报纸总有人念给我们听,说当奴隶的好处。如果大家嫌弃不好听,就改成终身制和世袭制雇工,这样最起码有工作。现在大家的脑子都乱掉了,你给我们讲一讲这个吧。”
“对啊,不要讲童工有多么凄惨了,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