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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也觉得这话说的不妥,可事已至此,实在是再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道:“陈先生自然不是什么欺男霸女的人物,可是陈先生手中的资本却是吞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如今闽郡每天发财的无数,每天破败的也有不少。我们除了干这一行,实在是干不了别的。”
陈健摇头道:“我也没说不让你们继续干这一行啊。”
“陈先生这话说的不对啊。先不提你们要涉足这一行业肯定是又能如同玻璃厂、纺纱厂一样建起大工厂来,就算是建不起来单单靠现在的作坊模式,我们也斗不过你们啊。钱是一个方面,你们要是建起来雇工嗖嗖地往你们那跑我们也承受不住啊……”
这话暗里有些讽刺的意味,陈健却不在意,只问道:“那你们到底是为了赚钱还是为了这份行业啊?”
“那还用说?当然是为了赚钱啊。若是会干别的、而且赚的比这还多,我们今天就不来了。陈先生既然涉足,我们便收拢钱财去干别的行业就是。然而我们并不会干别的,手里空有点钱却也知道斤两,比不过你们,又不能换成稳赚不赔的南洋公司的股票,我们也是没办法不是?”
倒不是真的没办法,比如去南洋公司控制的热带岛屿,投资种植园回报也很高。
但是这些作坊主毕竟干习惯了老本行,忽然之间让他们去干别的确实很难接受。陈健做出这么一个态势,由不得这些人不去多想。
“诸位,这么说吧,我,或者说我们组织吧,的确是准备干冶铁这一行的。要不然大家今天也不可能聚集到这里。不过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恐怖,你们看那些玻璃行业的人不是都活的好好的吗?如今每年的分红收入难道比以前自己开小作坊的时候少吗?”
一人摇头道:“陈先生,话就说明了吧。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你刚刚起步,身上才几个钱?在闽郡又有几人认得你?那时候你只能拉一边打一边,不可能把全行业都得罪了。现在呢?不说现在,就说当年棉纺行业是什么情势?如今一个个大水力作坊,又有几个原本棉纺行会里的老面孔?”
“就是,陈先生,我们真是不得不怕啊。如今这铁虽然有几分赚头,可是哪里比得上别的行业?陈先生人脉广泛,你们组织之内又藏龙卧虎,为什么非要盯着我们这一行不怎么赚钱的啊?”
“就算陈先生反对奴隶,从南洋公司退股。可是不触及到底线的行业有的是,还请陈先生高抬贵手,干点别的吧。”
和陈健同来的一些人听的只想笑,陈健也憋住笑,明白此时用铁量还没有达到一个巨量提升的阶段,短期来看也没有战争之类,市场似乎就那么大,这些人难免忧心忡忡。
此时社会上的资金分布的极为不均衡,几个巨型的股份制公司吸取了一部分资金,剩余的则是投入到各种新兴行业之中,但是仍旧还有一大部分处在闲置状态。
买耕地此时并非是资本流向的第一选择,尤其是在闽郡这个大港口的资本。
有野心的、胆子大的,将钱投入到那些小型的股份制分工制作坊中、投入到海外种植园之类,或是一夜暴富或是一夜至贫。
然而还有一部分谨小慎微的,即便也有着发财的愿望,但是除了诸如银行、南洋公司、船运保险等几个大公司之外,并不知道这些闲钱该用在什么地方。尤其是以一些作坊主阶层为主,出于传统或是习惯,大部分仍旧是干自己的本行,一些行业也还没到出现大工厂大作坊的阶段。
陈健盯上的是这些人的闲置资本,还有这些人的传统改变给那些旁观者带来的思想观念上的冲击,以及借他们的资本来影响一些将来的局面。
第十九章 海外投资(中)()
“陈先生,贵党到底要干什么?你们做的这些事,显然不是为了赚钱,赚钱只是你们做事所必要的手段。可我们不同啊,我们就是想要赚钱。所以呢,不妨大家各让一步。钱我们来赚,但是我们会捐出来一部分做慈善,或者直接提供给你们,让你们去做你们要做的事,反正你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做事。这样一来,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话一说完,坐在陈健身边的众人都笑了起来。现在这是他们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但要是放在七年前,他们或许真的会动心。
陈健笑的前仰后合,半晌等到这边的笑声都停了后,摇头道:“这事我们不是没这么办过,准确来说旧的墨党变成松散的进步同盟之前的那段时间,我们还很幼稚,也的确是这么想的而且是这么做的。然而……等到真需要的时候,进步同盟的几个人不是满怀着理想去都城请愿了吗?结果呢?绞死了好几个。这么大一个大嘴巴子抽到我们脸上,我们要是还不醒醒,那我们不是永远长不大了?”
那人连忙道:“那是他们找的人不对,但是闽郡自有特殊的情况,这里是不一样的。”
“没什么不一样的,暂不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就说今天我们这些人坐在左边,你们自觉地坐在右边,为啥?真以为靠的是我们的这点名声?或者说我陈健又是学宫留名又是环球航行的这点威望?其实你们都知道,根本不是,是因为我们有足够的资本、有属于我们党的大作坊和大产业,还有我们的组织。你看,上回矿工运动,组织募集了大量的罢工基金,我在后面靠着几个垄断的大作坊撑着,这不就成了?而要是没有的话,恐怕我坟头都长草了。的确,钱是我们所需的手段,但我们必须得捏在自己手里。”
对面的那些作坊主和小工厂主有些尴尬,从矿工事件之后他们就清楚墨党这群人最为可恶,但又因为各种千丝万缕的关系,又不可能彻底翻脸,只能将这种厌恶暂时隐藏在心底——当初做出让步的煤矿主现在成了沿海诸郡最大的煤矿产业,当初那些丝毫没让步准备死扛到底的如今要么破产要么改行,而一些位置比较尴尬的地方则完全就是墨党鼓动罢工把这些死硬的煤矿逼得干不下去,只能并入到成立的煤矿集团之中。
陈健为了坚定这些人确信自己不可能让步的决心,又道:“你们也知道,进步同盟已经正式解体,原本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人现在动辄在街头报纸上对骂。的确,还是有人如你们这么想的,他们要做的就是靠改变道德。当做慈善成为正确、而不做慈善会被众人唾弃的时候,他们的路就走通了。但说到底,不过是在告诉一些人:把这些猫啊狗啊当个人看,可怜可怜他们。因为他们默认不需要做出任何的政治变革,需要的只是在道德上确定正确的事。”
微微摊手耸肩道:“很显然,你们知道我们从不讳言我们想要做出政治变革和所有权的变革。为什么非要把猫啊狗啊当个人看?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成为人呢?你们肯定喜欢那些和我们分道扬镳的人,因为他们没有动你们的根,只是在帮你们涂脂抹粉。我们的想法有些听起来是要动你们的根啊,所以我们就很可怕了。你看,现在我们都没动你们的根,只是在你们的旁边栽了棵大树,你们就吓得想要去选择他们提出的做法了。”
对面尬笑,不知道怎么回答,许久有人道:“陈先生,如今就是这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比起来偷偷摸摸吃的行会,我们原本还是喜欢这种局面的。因为我们往上爬的比以前更容易了,所以我们高声欢呼你们对行会制度的批评,对原本进步同盟的一些人提出的自由竞争欢呼不已。”
“但是现在你们忽然出来,这么大一个庞然大物,这么大一条鱼,我们既想吃虾米,又不想被大鱼吃了,我们该怎么办?”
陈健啧了一声道:“物质不灭嘛,你们让大鱼吃了,变成大鱼身上的肉,变成大鱼的一部分,这就是个解决的办法。这才叫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来的这些作坊主明白陈健的意思,却对这个说法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只怕池子太小,容不下这么大的鱼啊。”
“海阔凭鱼跃,跳出池子去大海,难道还容不下吗?”
“陈先生,冶铁这一行和别的是不一样的。铁就是铁,和之前的玻璃不一样。玻璃可以改进技术,从而获得更大的池子。但是铁能怎么样呢?铁不是钢,这一点我想陈先生自然是分得清的,因为闽郡的钢锭都是你垄断的。若是陈先生弄出来更为适合大作坊大工厂的炼钢办法,想必也轮不到我们进来掺和,这里面的利润以贵党和陈先生现在的资本与产业,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忙。”
说话的人看了一眼陈健,见陈健没有反驳,鼓足勇气道:“可铁不是钢,铁就是铁,再怎么熔炼还是铁。北方的一些地方铁的产量和技术都不比这里差,尤其是故都附近,从开国之初就炼铁,那里家族纵横盘根错节,咱们根本没能力将铁弄到别处。”
陈健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真要是有什么新的东西,我们也不可能找你们合作。冶炼行业也确实特殊,但你们想的海阔还是三十六郡,我说的海阔真的是大海之外。当然,国内的冶铁行业咱们还是联合一下比较好,南洋公司的事你们也看到了,如今还有哪家小海商能在海外和南洋公司竞争?”
“陈先生说笑了,如今在海外哪里还有海商能和南洋公司竞争?和航海保险、银行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说句难听的,如今陈先生已经退股,就算是陈先生和贵党的人想要涉足海外贸易恐怕如今也不是这个庞然大物的对手了。但是南洋公司并不愿意出口大量的铁,相较于其余的东西,铁的利润太低了……”
“是,这个的确是这样。我说南洋公司的意思并不是说指望他们帮助出口,而是说咱们也可以采用这种办法,海外赚钱未必只有贸易一项的。铁靠船运利润不高他们肯定不会选择,但如果这铁就在需求很大的地方不远呢?难道这不是一个赚大钱的办法?”
跳出了闽郡或是国内这个小空间的话,登时让在座的作坊主们兴奋起来,之前几次成功的商业行为给陈健的信誉背书,众人又燃起了希望。
“我从南洋公司退股的事,你们也都知道。除了我对奴隶和占领收取地租之类的投资不认同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如今大量的钱都涌向了海外、岛屿、种植园和短期出口大为有利可图的东西。但是一些不怎么赚钱的行业很难募集到足够的资金。”
“我离开闽郡的时候,曾想过可能会有第二条商业运河出现,毕竟我已经证明了这是有利可图的。可我没想到我围着地球转了一圈了,仍旧还是那么一条。需要的人,分散着很难凑够足够的金钱;大量的从地租积累来的资金又不不愿意投资到这条虽然赚钱但不是最赚钱的行业。”
“就像是闽郡的那些铁矿产区,你们是冶铁为生的,难道你们就不想着搞一些基础建设,降低自己的成本?”
质问之后,许多作坊主有些羞赧,说道:“这件事没人牵头。如今大家的目光都盯着那些回报率高的行业,我们还是各自负责,修建运河之类的事不是一两家可以募集到流动资金的。再说,作坊分散,这运河可能与我有关,可能与同行的其余不在附近的作坊就无关了,所以这事一直也就耽搁着。”
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