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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这种贸易呢?”
“况且,以自然法为基础的国际法,只在内容上是正义且正确的,但是谁来保证法的实施?法是由主权国家颁布的,那么国际法是否意味着国家出让了部分主权予以这个凌驾于主权之上的国际法?”
“所以终究还是利益,对吗?”
剑拔弩张的提问,让格劳修斯反应了片刻,回道:“一国的法律,目的在于谋求一国的利益,所以国与国之间,也必然有其法律,其所谋取的非任何国家的利益,而是各国共同的利益。”
“我仍旧坚持我的观点。主权在君主,是人与君主之间的契约。拥有主权的君主,拥有不受别人意志或是法律支配的权利。国际法的个体是主权,而非个人。既然是这样,那么这个国家抓获的战俘,以国的利益来看,是可以作为奴隶的,此时并不受自然法的支配,因为主权不受法律支配。”
兰琪也笑道:“那按照这种观点来看,西班牙以自身的利益垄断海上航行自由,也是以自己国家的利益为基石,那么您反对的西班牙葡萄牙所禁止的航行自由,又基于什么呢?对你们不利的,就自然法;对你们有利的,就人定法。我尊重您希望制定国际法的想法,但在内部逻辑上希望您能给出更为自洽的说法。”
眼看着两人又要继续吵下去,陈健轻咳一声打断了兰琪继续要说的话,说道:“格劳修斯先生,就目前来看,您的自然法为基础的国际法是合乎正义和道理的。但是,就形式和有效性而言,实践起来很难。”
“共和国愿意为国家法的建立和修订出一份力,并且可以签订国际法的条约,并成为第一批发起国。”
“但是,国际法的效力应该是国家的同意和共同的意志。规则只有经过各个国家的同意才能成为国家法,需要以这种同意作为效力和实践的基础。”
“我们是认同人与生俱来的自然权利的。所以,如果想要以自然法作为国际法的基础,首先一点就要保证,主权国的存在并且此主权国是以自然的权利所缔结的属于人民的主权。”
“国际法的第一步,是反压迫的,是支持理性的,也是反对封建特权的,是自由的。只有做到这些,国与国之间才能够共同接受与同意以自然法为基础的国际法,否则的话,主权的个体都不认同人的自然权利,又怎么会凝结出凌驾于个人之上的、认同自然权利的主权呢?”
“以人的自然权利所缔结的主权的国家,才有以自然法为基础的国际法。”
“所以,就我个人且不代表我的国家,我是支持你们反对西班牙的争取独立与自由的战争的。这是与你所设想的国际法体系是完美契合的。”
“我们的共和国的人民,想必是支持以自然法为基础的国际法的。既然支持以自然法与道德为基础的国际法的构想,那么我们的共和国的人民是支持任何反抗压迫、反抗封建特权、反抗腐朽教会与王朝的争取独立与自由的战争。”
“仅就我个人而言,并不代表共和国。出于对格劳修斯先生的尊重以及对您所构想的国际法的尊敬,我认为,若想实现您构想的国际法,首先您应该支持尼德兰人民的独立战争,支持爱尔兰人民的独立、支持苏格兰人民的独立、支持波米希亚人民的独立和信仰的自由、支持葡萄牙的独立、支持神圣罗马帝国之各邦国之独立自由与信仰自由。”
“这一切是您所构想的自然法为基础的国际法的基础。请问,您能做到这些吗?包括支持尼德兰境内的宗教自由并不惜以生命为代价。包括犹太教、阿明尼乌派、长老宗等等派别之自由,并且各个派别有独立意愿后可以建国之意愿。”
格劳修斯听到这,沉默半晌道:“总督先生,这是外交与政治,并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内心的支持与反对,并不会带来任何的结果。况且,我不能接受尼德兰的分裂。”
“那奴隶呢?”
“我仍然坚持我原本的观点。”
陈健笑道:“由此看来,国际法的制定是个漫长的过程。需要独立的主权国家占据多数才行。所以,在这之前,我们可以基于道德与道义,做一些我们都能接受的事。”
第三十一章 积极介入()
陈健的话,吊起了格劳修斯的好奇心。
没有直接说要干什么,而是问道:“格劳修斯先生,我听说过奥斯坦德战役的悲惨,也听说数以万计的伤兵被惨死、平民被屠杀。我想,不论是基于我们的道义,还是你们所信奉的上帝的仁慈,这些都是不应该发生的。”
格劳修斯点点头,奥斯坦德之围刚刚结束,他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也听战场上的人说起过战场伤兵的惨状,以及那些被屠杀的平民。
“不知道莫里斯执政所主管的军营,伤兵的死亡率是多少呢?”
“在一半以上。腐烂、铅弹、出血……这些都是伤兵死亡的重要原因。很难说,四千的伤兵,大约一千五百人会在之后的半年死掉,剩下的也大多残疾。”
陈健叹了口气道:“但在我们的国家,伤兵的死亡率只有六分之一甚至更低。”
他这并非胡扯。数百年前就建立了肉眼观察血液凝结的严禁近亲输血的规矩,让一些大出血导致的死亡率降低;胡诌的阴阳腐蚀肉体的消毒理论,也不断完善;之前就有的护理制度和伤兵救助条例;乙醚麻醉和止血术;解剖学的发展……
种种这些,都让他有说出六分之一甚至更低的死亡率的信心。
他未必有这样的好心,但是却可以用这边的伤兵培养出一批合格的、有拿活人人命练出来的护士长和医生。
十年之内国内应该是安稳的,不会有大规模战争创伤治疗的机会。
肮脏一点来说,拿着死人解剖和凭文字学习护理,不如拿活人来开练。当然,目的并非仅仅如此。
陈健表示他的船医完全可以预防天花、并且做一场让病人并不大喊大叫的截肢手术,以及其外的等等许多此时听起来神乎其技的技术。
信誓旦旦的保证之下,格劳修斯表示可以参观一下,陈健也表示完全可以,只要有时间。
鉴于不了解陈健和共和国的底细,又见过不少共和国运来的新东西和新火枪之类彰显着手工业水准的物品,格劳修斯还是选择了相信。
“可是,总督先生,这和你说的国际道义有什么关系?”
陈健想了想,说道:“当然有关系。我想我们可以创造一所专门的救助伤员与保护平民国际联合会。我们组织会帮着训练护理人员和医生,而如果有愿意捐助的贵族和慈善的商人就更好了。”
“既然国际法行不通,那么最简单的道德正义的救助还是可以做到的。这个救助伤员与保护平民国际联合会可以救助伤员、保护一些平民免遭屠杀,并且可以将屠杀之后的行为公之于众,或是审判。”
“既然生存权是人的自然权利,那么这个国际联合会是不分敌我的,完全中立的,这也算是一个格劳修斯先生所说的国际法的一种实践。”
“只要签署国同意,那么战场上这支队伍就是完全中立的,不得遭受签署国军队的攻击,否则视为对所有签署国宣战……”
“旗帜嘛……可以使一半黑一半白。象征着死亡和生存、绝望与希望、以及敌对的双方。”
“主要以救助伤兵为主,尽可能制止对平民的屠杀,并对屠杀平民的人做出审判。当然,这需要签署国的同意,也需要除共和国之外的国家同意……”
“以这个简单的、目的单一的救死扶伤保护平民和伤员为基础与起始,用实践尝试你所谓的国际法。固然,需要理论,但是也需要实践,不是吗?”
这种极端超前的想法完全引起了格劳修斯的兴趣,陈健所许诺的六分之一的伤兵死亡率也是提起他兴趣的原因。至于其余的预防天花、无痛截肢之类的手段,更是闻所未闻。
加之格劳修斯本身也是希望制定国际法以保护“所谓文明世界”的平民的,国际法以自然法为基础本身就是稍微带那么一点人道的国际主义想法的。
只不过国际法这东西,从诞生开始就在不断改变,从鼓吹允许奴隶、到鼓吹小国和“落后国家”应沦为“文明国家”的附庸和保护、再到需要主权的时候喊主权需要人权的时候喊人权……陈健不相信所谓的抽象的离开了社会关系的人性,因此对于从理性、资产阶级抽象人性出发的国际法的建立表示极大的怀疑,一百年之内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他有他的目的,有时候需要借助这个壳做一些别的事,也需要一些特定的手段来为将来的种族和文明战争留下一些文化或是道义上的旗帜。
格劳修斯表示如果陈健所说的伤兵救护真的有如此大的效果,那么他乐意为此时而奔走,并且借助自己的影响力促使尼德兰共和国同意签署这个条约,并成为其发起国之一——这时候说发起国还早了点,只能算是地区,陈健也不纠正。
对此,陈健的要求是:这个国际联合会有拥有在交战双方的国土穿行之权利;有救助双方“文明世界”之伤兵的义务;并且这个国际联合会可以发起对签署国的屠杀平民的战争犯发起诉讼的权利,但是审判权由各个签署国负责并允许辩护;此国际联合会有在签署国建立医院之资格;签署国士兵有不得攻击批带黑白旗之国际联合会救助人员的责任……
相对于遥不可及的国际法,这是个看上去还有可能实现的事。
格劳修斯表示如果真的能如陈健所说的那样,不需要他,尼德兰的议会也会允许这个组织的存在。
但是,格劳修斯一再强调,对于屠杀的审判,需要以“文明国度”的视角,并且需要各个签署国共同审判……
这些讨价还价的东西还可以继续谈,陈健叫船上最好的船医和一批医护人员跟随着一同出发,带上了所有的医疗器械:麻醉、止血、绷带、观察凝结的低倍显微镜、烈酒等等。
这是个混乱的年代,世界的思维方式正开始由地区的“地区即世界”这个概念的世界主义朝着民族主义转换的年代。
在世界被帆船联系在一起之前,地球是一个分散成各个“世界”的世界。天子与朝贡体系的“世界”;教皇与天主教国家的“世界”;共和国与侯伯国组成的“世界”……
这种分散的“世界”正在被打散。西葡子午线的划分,算是欧罗巴“世界”观念的最后一次作用,随着英国宣布国教不和教皇有关后,欧洲的“世界主义”开始消失,再没有一个可以管理世界的法,率先开始了这种国度。
并且随着帆船将世界联系在一起,种种原本分散的“世界”都开始支离破碎,代之以新的国家新的体系。
谁先明白,谁先强大,谁就有资格主导这个新的世界体系,不管这个体系将来会发展到什么古怪而畸形的模样——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只是世界变大了而已,不管将来是跨国资本的世界主义,还是赤旗寰宇的世界主义,都是分久必合产生的一种以地球作为世界的世界主义的尝试。
但是想要涉足,就必须抛弃原本的“世界”,尽快融入或是干涉这个新世界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