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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商社的雇工,很多人已经在商社做了很久,从一开始就是。薪水虽然不高,但是商社有完善的各种制度,每年据说还有一笔或多或少的分红,而且居然还有辞退后的象征性三个月的补助,这些都是明明白白写在商社的制度中,上面也都是印了手印的,雇工们很相信。
一些人听过陈健或是湖霖讲故事,一些人则单单就是为了这份相当不错的工作,还有一些人则用他们父母的话说就是吃饱了撑得。
这些雇工里有不少军中退下来的长矛手,这里又没有雇佣兵的行当,退下来后也是无用武之地,只好在各处做事。
如今身上虽然没有穿板甲,手里拿着的也不是长矛而是木棍,但是在军中棍棒下的习惯还是让他们很顺利地站成了一排。
湖霖走到了前面,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冲着这边指指点点,小声地讨论着。
对面那些玻璃作坊的雇工们走到了商社门前,大声叫骂着。
“砸了这害人的商社!”
“对!我们要吃饭!”
“让你们商社的陈健出来!”
叫骂中,混在人群中的几个人看着商社前面站着的胳膊上扎着红布的商社雇工,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
湖霖站在最前面,也不着恼,笑问道:“诸位啊,我们慈善商社怎么惹到你们了?我们虽然捐出的钱不多,可怎么说也是做了些善事,怎么就害人了呢?”
“我想大家也有认得我的,有什么话咱们可以说说啊。”
人群中一人吼道:“你们做善事又没做在我们身上,你们的钱也没给我们,可是你们却让我们没法过下去了!”
“对!狗东西,伪君子!”
湖霖站在一块拴马石上,站的高高的,喊道:“诸位,怎么会让你们没事可做呢?我们商社的陈健说了,凡是……”
话刚说到这,人群中飞出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了湖霖的额头上。
“别听他胡扯!咱们冲进去砸了这害人的商社啊!”
“不砸咱们都要没事情可做了,玻璃作坊一个月发的薪水是多少?难不成你们想要去当农工?”
“砸啊!”
几个人率先冲了出来,朝着战成一排的商社的雇工那里冲过去,后面的人被这几个人一带,也都纷纷往里面涌着。
湖霖眼前黑乎乎的,鲜血从额角一直流下来,遮住了眼睛,咸腥的味道就在嘴角。
出手的人砸的很准,正好砸中了他的额头,想来常人是没有这样的准头。
湖霖此时并没有想这么多,两个伙计把他抬下来,对面的人群已经和商社这边的人起了冲突,但是商社的人战成一排,对面的人乱哄哄的,接触到一起的只有前面那一排,就像是洪水想要冲破堤坝,却一直冲不破。
“报信的人回来没有?”
“没有。”
湖霖捂着伤口,拼命站了起来。虽然陈健早就和他说过可能会出这样的事,可是却没想到会这样。当时陈健和他说的时候,他认为动手只是最后的可能,早作准备是对的,不过他还是比较理想地相信凭自己一席话语便能让这些人安静下来。
然而没想到对方有些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刚开口就被砸倒了,随后人群就乱了起来,这就更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他明白现在已经到了危机的关头,虽然从陈健那里带回了硫酸也带回了准备殴斗的想法,但是在心头他还是倾向于靠说话来解决这些事。
现在以商社这边雇工的组织力,最多还能在那里保持理智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这还是他苦口婆心说了好久的结果。
一旦真要动了手,商社这边的人肯定也会不管不顾,到时候两边可都是要受伤的,这是他很不愿意看到的事。
巨大的混乱中,湖霖大声喊道:“诸位!听我说!”
可是对面的叫喊声将他的声音完完全全地压住了,根本没有容得下让他说话的条件,这时候之前去报信的那个伙计回来了,湖霖一把抓过来问道:“怎么样了?”
“不行啊!今天治安官说是出城了,他们正往上报呢……”
“出城了?”
几句话的时间,商社这边也有人喊道:“柱乾先生!和他们干吧!”
“是啊,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轰……
几个罐子飞到了商社的门窗上,将新换的玻璃砸的粉碎,一股淡淡的桐油味四处飞溅。
对面一人拿起一块红砖狠狠地拍在了一个商社雇工的头顶,直接把人砸倒在地。
这一声拍人,让商社这边再也撑不下去了,最后的一丝理智和时间太短的组织力彻底崩塌。
不知道是谁先骂了一句,紧接着动了手,第一排的人拿着木棍朝着冲过来的那些人的身上狠狠地砸过去,后面一排拿着长杆的端平了长杆,或是在军中做过头排兵的雇工喊了一声,几十根长杆平平地戳了出去。
屋前,一个陈健熟悉的亡命徒笑看着窗前的桐油,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划了一根古怪的小木棒,用身体一挡扔到了桐油上,谁也没有注意到。
桐油迅速地烧了起来,那个人冲着商社的雇工喊道:“他们放火了!这是要烧了咱们商社让咱们没饭吃啊!”
“跟他们干了吧!”
“全完了!咱们的账本还在里面呢!还有那么多的玻璃!”
“放火了!”
“不让咱们好好活,那他们也别想好好活!”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商社这边一个人端起一个兑了水的酸坛子,朝着对面的人群泼了过去,对面几个人惨叫着捂起了眼睛。
湖霖知道场面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就像是不久前陈健和他说的一样,一旦人多起来根本控制不住场面,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才明白所谓的纠察队到底有什么用。
这时候再不忍心也得忍心,只能赢下来控制住场面,否则怕是要死人,
透过眼前的血,看到了商社的雇工用长杆戳倒了几个人,一个拿着木棍的商社雇工狠狠地砸着一个躺在地上的玻璃作坊工,那个人弯曲着身体像是一只虾,在那里惨叫着,连同砸在身上的、闷闷的木棍声竟让湖霖觉得听得很清晰。
一个年轻人可能是被绊倒了,两个人踩在他的身上,他努力想要站起来,却被一个人踩住了手。弓起腰想要站起来的瞬间,又被一根棍子砸倒在地。
毫无组织的玻璃作坊的雇工此时已经完全处在了下风,第一排被冲散之后就变为了各自奔逃的踩踏,商社的雇工们提着棍子在后面追着,把一个又一个其实和他们根本无冤无仇的人砸倒。
门前到处都是哭喊声,到处都是惨叫声,身后的商社火焰的爆裂声加上木架的的浓烟,宛如地狱。
玻璃作坊那边领头的几个逃走了一些,有些人是藏在后面鼓动喊话的,但也有几个因为冲的太靠前,万没想到商社这边这些人像是早有准备一样,根本冲不开。
…………
等结束的时候,满地都是伤者,十几个人的手脚或是肋骨骨折,躺在那里惨叫,或是朝远处爬行。
九个人眼睛被泼了酸,红肿起来,捂着眼睛还不知道自己的后半生只怕彻底要完了。
二十多个人被围在那里,蹲在地上连动也不敢动,商社这边伤了七八个,湖霖额头上还流着血,场面一片混乱。
整个商社都被烧没了,里面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商社的人正在忙着将火熄灭以防烧到别人家,旁边的人也都围过来帮着救火。
湖霖不断给邻居道歉,只说要是烧了什么东西商社赔偿。一边喊着商社的人注意着别让人再混进来以致出了人命。
商社这边,两个人盯着躺在地上的一个人。
“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四哥让咱们不打架,就在远处盯着谁使坏,这活咱们以前常干,熟的很,看不错的,就是那小子扔的桐油还用石头砸的柱乾先生。”
“拖走,打,必须让他说出来有人指使。他们不闹了?咱们闹!”
第六十四章 报官()
“现在要怎么办呢?”
商社众人看着满地狼藉,并不算害怕,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善后。这种为了生存的殴斗经常发生,行会之间的冲突一般都是以砸作坊、砸机器为主,而码头上的人则动辄以命相搏,有时候仅仅是为了垄断某些劳作,比如搬运。
没死人,事就不算太大,不少商社的人还沾沾自喜,这也算得上是以寡敌众并且获胜。
湖霖擦了擦脸上的血,指着那些躺在地上的人道:“雇人把这些受伤的抬走,找人帮着医治。咱们也去闹一闹,不去作坊,直接去堵治安官和司法官的大门。”
他起身朝着附近的围观者道:“诸位乡亲,还请跟我们去做个见证,这件事实在是怨不得我们。他们砸了我们商社还把商社付之一炬,可我们又做错了什么呢?难不成这世道做些善事也要受到这样的欺辱吗?”
围观众人并不是做玻璃生意的,这件事他们并没有切肤之痛,按照旁观者的角度来考虑,慈善商社做的一点没错。
况且平时这边经常帮众人,为人接物又和气,又做了很多实实在在的善事,众人看着那被烧毁的商社,不由有些气恼。
商社虽然是胜利者,却从一开始就装出一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样子,围观的人单纯地觉得商社的人更能打,却没注意到商社的人从一开始就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早已准备了数月的。
于是不少人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维护正义,或者说他们并不害怕维护他们所认为的正义,在湖霖的请求下同意了。
很多人被商社雇佣来,帮着抬那些被砸伤的人,就在附近找来了医生帮着救治,商社出钱。
而在商社附近的一间小屋中,正上演着最为黑暗的一幕。
那两个抓到了玻璃作坊中闹事的人,正在进行文明的私刑逼供。
“又不能打,又不能留下血痕,四哥说的那刑法到底行不行啊?他从哪知道的?”
“管他呢,试试呗。”
闲聊着,便将早已准备好的简单刑具拿了出来。
一把水壶里面装着很普通的凉水,一条毛巾,几块砖头。
“说吧,谁让你烧的我们商社?”
“我不知道。”
只问了这么一句,问话的人竟不再问,直接将这个被绑住的人放倒在地,双腿垫高脑袋微微向下,却也不打不骂,只是将毛巾覆在了脸上。
被毛巾覆脸的人竟也不惊慌,问话的人直接问道:“我就问你几个问题。谁让你放的火,谁让你烧的商社,谁是背后指使。”
那人虽然被毛巾盖住了嘴,却也硬气,竟是冷笑道:“当年老子也是被人砍过的,你们有种便弄死我。”
“硬气!”
不只是嘲讽还是夸赞,二话不说将毛巾展开全都覆在了脸上,把头完全蒙住。
“这能行吗?”
“试试吧,不让咱们打。”
抱着一种试试看的态度,将那壶很正常的水倒在了毛巾上,后面的人端着一个盆里面装的也是水。
半壶水下去,竟然毫无影响。
正以为这刑法无效的时候,忽然间躺在那里的人剧烈地挣扎起来,可是四肢都被绳子绑住根本挣扎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