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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根白磷火柴,而是一根硫化磷和硝酸钾弄成的危险火柴。用加热的石灰石产生的二氧化碳作为保护气,用制皂作坊里的甜水作为热浴底料,沸点高出水许多所以可以提供一个稳定的比较高的温度而又不会太过剧烈。
用药店的桃胶作为粘合剂,将硫化磷和硝酸钾之类的药粉黏在了木棍上,成本实在是有些高,高不成低不就,最大的用途也就是贵公子们拿出来一根点燃以作炫富的手段。
亲手做了才知道多么麻烦,而做出来这个当时也只是为了搏名,让磷这种东西看起来还是有很多用处的。
既然如今效果比自己预想的要好,那么这东西也就只能当作一个小玩意,至少对他来说用处已经不大。
陈健没有解释自己到底要准备干一个什么样的作坊,而是将那个装着一些危险火柴的木匣递给了李芸。
“我是很敬佩先生的,也是希望能够跟随先生学习的,这是我的荣耀。”
“但我现在要做一些事,所以现在去不成。”
“或许会失败,或许根本不会成功,但我还是想要试试。”
“就像是这些我起名为火柴的小木棍一样,在漆黑的夜里,点燃一棵或许会被风吹灭,但也或许可能燃起篝火。至少,划燃的那一瞬间,能让人看到希望。”
“所以请师兄将这一匣火柴带给先生,就说……可能风太大,但健还是希望做一根火柴,尝试着点亮一些东西。”
“倘若失败,希望先生不要嫌弃,继续认我这个弟子……进入学宫,做真正的先生的弟子,那是条很好的路,我是个很俗气的人,所以不想没有退路。这是我希望先生能够答应的事……至少不要因为我暂时不去学宫,就放弃了成为他弟子的机会。”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还是希望先生能够认我这个并没有去学宫学习的弟子。”
说完这些,冲着北边都城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
厚着脸皮叫李芸师兄那毕竟是厚着脸皮,若是没有木老先生的承认,陈健终究不是李芸真正的师弟。
是与不是,那是很大的区别,陈健需要自己身上的标签多一些,而且一旦自己这边真的失败了,也可以去学宫借助老先生的名声尽快发出一些学术上的声音。
李芸看着躬身行礼的陈健,叹了口气,抱紧了那一匣代表着希望或是梦想的火柴。
“师弟,我想先生会同意的。先生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人,我想先生会盼着师弟这一根火柴能够点亮很多东西……哪怕有一天你点燃的火堆比先生还要闪耀,他也只会称赞与欣慰。”
“我想,先生会把门永远给你留着,不会让你在寒风熄灭了希望后找不到一个暖和的归宿。只是……先生年纪大了,你这边的事忙完一阵,尽早去看看吧。”
陈健又行了一礼道:“是的,我会尽快去的,只是现在不行。实在是有些难言之隐,还请师兄一定代为传达。”
李芸点点头,不知道陈健所说的难言之隐其实是准备收割那些被他欺骗的可能家破人亡血本无归的人的黑心钱,一旦此时前往都城往来时间太久,会错过一些事。而且,陈健也是希望靠着木老先生这棵树,将自己身上的光芒掩盖可能被发现的乌黑——正牌被举荐的学宫弟子,那至少是个很大的名头,很难将这样的人和种种黑心事联系在一起。
“师兄,我还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都写在了纸上。这一次师兄回去,能否把这些东西带给先生,请他指教。”
“这当然可以,既是先生,当然要解弟子之惑。”
几天后,李芸带着陈健的请求和二十多张写满了字的纸张,带着对陈健到底要干什么的猜测,踏上了北归的路。
第三十四章 划火柴的老先生()
年末之时,都城新夏,学宫之中。
天冷极了,下着雪,已经黑了。这是一年的最后几天——还有几天就要除夕了。
又黑又冷的晚上,是可怕的。但对于暖烘烘的屋子里来说,并不可怕,相反这间屋子里还传来一阵阵欢笑声。
炉子里烧着木柴,粗大的蜡烛摇曳着火光,两者将寒冷和黑暗都驱赶的远远的。
这是木老先生的屋子,里面很热闹,很多弟子都在。
老先生穿着一双很合脚的羊毛毡套鞋,很暖和很柔软也很合脚,是女弟子一手一手缝制出来的,温暖着他时常会感觉到冷的、如同灌满了秋天寒冷泥浆的青紫色的突出了血管的脚。
他的手里攥着一把有毒的火柴,旁边的弟子们纷纷喊着:“先生,再划一根吧,就一根,小师弟做的这东西真的很有意思。”
木老先生笑道:“不行啊,你们的小师弟说了,这东西有毒,要咱们少碰,只是用来吸引那些学生来学咱们的学科,毕竟很有趣。”
“划一根吧,先生,一擦就亮,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啊。”
拗不过弟子们的央求,老先生从木匣中摸出了一根。
嗤……
用力一划,淡黄色的火焰升腾起白色的浓烟,引燃了白色的木棍,慢慢变成了黑色又化为了灰。
很淡的火光,比起点燃的蜡烛和身后壁炉中毕波作响的原木不值一提,连投射在小玻璃上的光影都被掩盖在明亮的烛光中。
垂暮之年的老人盯着那团在手中逐渐暗淡的火光,嗅着刺鼻的硫磺燃烧后的味道,回想着从闽城回来的弟子描述的那个更为年轻的弟子,嘴角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关于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弟子的模样和秉性,回来的弟子是这样描述的。
“先生,那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年轻人,十七八岁年纪,个子很高,肩膀很宽,眼睛很明亮。大约是一直在闽城生活的原因,肤色微微有些黑,身体很结实。”
“他总喜欢笑,牙齿很白也很整齐,笑起来看着很舒服。”
“是个很好的人,很谦逊,也很诚实,而且梦想很远大,至少听起来要比我远大的多。听他说话,就能感觉出这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年少成名,在闽城就很有名气了,写了一幕很有意思的戏剧,能看出他的心思和他的所作所为一模一样,是个胸怀着天下的人。”
“靠着简陋的各种瓶瓶罐罐来探索着世界,胆子很大心却很细,说起话来很直白。我有些看不透,明明年纪不大,但有时候说起话来竟像是经历了三十年的沧桑一般。”
“心里有些太暗了,看很多事都是黑色的,也大约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才弄出了最容易得到光明的火柴吧。”
更多的事木老先生已经听了太多,此时从火光中所想到的只是关于那个远在闽城的弟子的只言片语。
黄色的火光和烟雾慢慢凝结出一个想象中的孩子,看不清面目,却能感觉到皱着的眉头,手中摆弄着简陋的瓶瓶罐罐,旁边放着一堆厚厚的被墨字涂抹的有些潦草的纸张……
“会是个很好的学生。”
木老先生这样想着,又回忆起自己看到了被李芸带回的这个新弟子恳求自己帮忙指正的一堆纸张,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纸张上写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即便已经看过了几十遍,即便已经过了不眠不休熬夜整理的那几天,可仍旧难以遗忘,总在脑海徘徊。
因为那些纸张,描述了另一种世界,就像是为木老先生又准备了一双从未见过的眼睛一样。
想到这,便又摸出了一根火柴,在衣服上轻轻一擦点燃。
一只手捏着,想着纸上说的用另一种眼睛去看世界的话,细细看着这跃动的火焰,回忆着纸张上的话。
“所谓燃烧,如果用另一种眼睛去看,或许那就是极小的不可再分的微粒跃动着重新组合的过程。”
“就像是男女之间因为爱慕走到了一起,重新结合,生出了名为光与热的孩子。”
“因为这孩子,原本的男女仍是原本的男女,但最小的单位不再是单个的男人或是女人,而是一个个新的家庭,这个新的家庭便成了新的最小的微粒。”
“这是不可分之物的互相结合。”
“而对于仍可分之物的燃烧,则像是原本一个完整的家庭,有过光与热的孩子,只是孩子已经长大离开了,所以我们已经看不到了。随着岁月的流淌,原本男子眼中极美的妻,终于变为了黄脸婆,可若是没有外来的人,终究还是这样过下去。”
“可是忽然有一天,有一个更为美貌年轻的女子出现在这个男子的面前。不只是相对的美,而是比起男子的妻年轻时更为美貌的绝对的美。于是男子扔下了原本的妻子,受不住这样的诱惑,抛弃了原本的家庭,与新的更为美貌的女子结合在一起,组成了新的最小单位的家庭。”
“这并不是错,如果几十年前两个女人同时出现在这个男子的面前,这个男子也会选择更有魅力的那个。所以新结合的比起原本的家庭更为稳固,想要拆散他们就需要更多的力量。”
“这种阴差阳错的巧合,构建了多彩而多变的世界:世界因此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无时不刻不再重新组合、分散。”
“火焰跃动的时候,是我们的肉眼看不到的新家庭婴孩的第一声啼哭,燃烧不是毁灭,而是新生。”
“火焰跃动的时候,一定有一位绝美的女子赢得男子爱心的时候。不论这男子是不可分的单个的人,还是这男子是一个家庭的一部分,对化学来说并没有道德,只有魅力。”
“但是这种新家庭的组合,也未必都是以火热的焰作为新生鞭炮的欢呼的,有时候是用一种默默地、我们难以察觉地、羞愧而又躲躲藏藏的方式结合成新的家庭。”
“正如铁可以从曾青胆矾中换出铜一样,相对于胆矾中与铜结合的那位男子,想来铁比之铜对他来说更有魅力。同样的,锌的魅力总是大过铁、铁的魅力大过铅、而铅的魅力大过铜、铜的魅力又大过银。这是个很玄妙的事,我们总有一天会用我们的眼睛去排出魅力的排行,正如此时人们排出的富豪的地位一样的第一第二第三第四。”
“同样的,这些微小的、我们所看不到的新家庭都是可以拆分成不可再分之物的,拆不开只是因为力量不够阻挡那样的结合。”
“比如碳酸气,很明显更喜欢和钙结合,这是天造地设的。但是我们往往为了自己的需要去拆散这一对家庭,否则我们从哪里得到刷墙的白灰呢?倘若没有我们棒打鸳鸯,有些东西总会那样安安静静地幸福地结合着。可我们偏偏要用火焰、电堆等人为地去拆散他们。或许不可再分之物是不能被拆散的,但凡是可再分之物,那是肯定可以拆散的……如果拆不散,只能证明拆散的暴力不够强大……”
“既然可以用我们的选择去操控这些细小微粒的拆分和重新组合,那么只要我们找到其中的规律,便可以改变很多、得到许多、创造许多。”
“比如知道了骨头里面含有钙,那么我们总不能吃盐去补骨头;比如我们知道了铁比铜相对于胆矾油来说更有魅力,就不能指望铜能把铁从酸化为水的铁中换出来;比如知道了金子是一种不可再拆分之物,就不要想着把铁铜这样的东西变为金子。”
“世界从盘古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