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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了?”
“当时装了火药,炮架也弄好了,后面挖了土堆撑住,用的点火绳剩下的人都跑到远处。对准的是一百五十步外的一堵墙,轰的一声那墙就被轰塌了!当时我们可都叫了起来,想想吧,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那是什么样?后来又试了试,那三斤的铁丸子能打三四百步远,大约能在一百五十步远的地方打穿三四个人。”
“当时大家可都乐的疯了。要知道东夷人的弓箭很好,当时夏国人又不善射,都想着要是弄出一百个这小炮,那还怕什么?”
“结果王上一瓢冷水就浇到我们头上了,说是这一门炮造了二十次,只有一门可以用的,用了两年多时间,夏国七万人撑着、其余城邑的铜、锡、人、粮食之类的养着,这才弄出来。别说一百门,十门都造不起。”
“我们当时都奇了怪了,心说这要是不造这么多,怎么非得让大部分的冶炼司的老手都来学这个?王上说不去造那么多和不能造那么多不一样。”
“因此从那之后,那些造炮的只留下的一部分。除了要造这种三斤的炮,还要造一批更小的、能打一斤左右铁丸子、两三个人扛着就能跑的小炮。”
“看过了之后,王上便选了一部分人专门负责铸炮,但是没有选我。”
“那时候煤已经能够跟烧炭一样烧出焦了,原本的冶铁炉子还是用炭,但是生铁变熟铁的炉子就要用焦了。之前生铁炒熟铁的炉子根本不行,温度不够,搅合搅合铁就硬了,拿出来后还是一堆的杂质,还需要一点点地砸出去。”
“换了焦,按说这回热度够了,但是那炉子的墙壁被烧化了!那些砖根本承不住煤焦的热度,这没办法,王上又找的月玫回到了月邑,帮着在那边建起了烧更好、光滑的陶的炉子,又建了一个专门烧粘土砖的作坊,这来来回回又是大半年。”
“等这一切都弄完了,已经是三十九年的夏天了。你们的四爷爷那时候都被选中练习操炮去了,我们还在那继续挖土垒炉子。”
“换了烧好的黏土砖,这边是煤焦的火,中间是墙,火和烟从上面走,隔着墙加热那些生铁。”
“生铁的下面是些铁矿渣铺着,等那些生铁融化后,拿着铁棍子在能烫死人的地方搅拌,一天盐水要喝三五罐,热的喘不动气。”
“说来也怪,那些原本融化的生铁搅合一阵,就黏糊糊的像是粥一样了,越发搅合不动了。热度还是那些,但是就是不能再化成水了。”
“把这些铁拿出来,那就简单多了,去了下面的渣滓,就是熟铁了。可以砸,而且怎么砸也砸不断。”
“当时就分了两批人,一批人用小块的熟铁砸甲片,我们则是用这些熟铁砸枪管。有水锤能砸甲片,甲做起来就快得多,可我们这群卷枪管的却只能靠手来一点点地敲。”
“那时候也不知道是砸枪管啊,但是让砸就砸呗。”
“我手下两个人,一个铁砧子,铁砧子上面有个凹下去半圆的槽,一把大铁锤、一个带风箱的小铁炉、一把夹铁的钳子、一人一块一尺长的铁板、一根一步长的圆的铁棍。”
“就这点东西,先把熟铁打成铁板,放在风箱炉里烧红,趁着热在铁砧子上砸弯,把铁棍伸进去,继续砸,什么时候砸的那铁板围着铁棍围成一圈,就算是完事了。”
“我从三十九年十月份领取了第一块熟铁,砸到四十年六月,整个冶炼司第一个砸出来一尺长的圆管。八个月啊!砸了八个月,放在现在的铁匠看来,只怕非要笑话我们太慢,可当时王上那是好好奖励了我一番。”
“我们这枪管特别厚,这么说吧,比现在要厚半圈,因为怕炸啊。另外还有一批人也打了一些一尺长的,里面的铁棍一样粗,只不过他们的一边是粗出来一些,两根铁管烧红了,粗的那一小截套上我们的,再用力砸在一起,变成一根两尺多长的。”
“我们只负责打枪管,另外有人负责钻枪管,有人负责做木托,有人碾火药,有人熬铅丸,有人钻火门,有人搓火绳,有人做丝锥,各有各的事。谁做的就要在你做的东西上刻下你的号牌……要不然你们的四爷爷也不会知道那只炸了他眼睛的枪管是我做的了。”
“我算了算,就当时的情况,不算火药、木托、引火盒之类的东西,单单是枪管的打和钻,六个人忙半年或许能弄出来一支。也就是三个人一年什么也不用干,专门打和钻弄出一支枪管。而且这三个人里肯定还要有一个冶炼司的老手。”
“这哪里是件武器啊,分明是拿钱堆出来的。当时当家都不理解,有那么多钱,那么多铁、那么多粮食,其实可以养更多的士兵,哪怕这些人都去打甲片,那也是一人一件铁甲。要是一人一件铁甲,谁能打得过?要火枪做什么呢?”
李四郎唉了一声,把话接过去道:“何止是你们,我们这些第一批摸到火枪的也是怨气满满。”
“一柄弓最多两三斤,一支长戈又有几斤?你们可知道当时那一支笨重的火枪多沉?十斤!”
“沉还算好说,最难的就是往里面装填、引火。拿枪后面后火门,火门外面有个小引火盒,引火盒里面倒上火药,火绳点燃了里面的细火药,再燃到火门里面点燃里面打出去铅丸的火药。”
“大家身上背着十斤的枪、腰上悬着一柄青铜剑、八罐火药、一盘火绳、铅丸、一人一把木叉子以便把火枪架在上面开枪。”
“下雨不能用,刮大风不能用,晚上不能用……”
“排队的时候,人和人之间隔的老远,稍微靠近可能就是我的火绳点了你身上背着的火药,呼的一下就烧起来了。也就我是操炮的,只需要知道这东西怎么用就行,摸这东西的机会很少,要不然我可受不了。”
孩子们奇怪地问道:“那你怎么会被枪炸伤呢?”
“四十一年,火枪作为草河盛会较量技艺的一部分,我想去试试,反正大家都是一样以前都没碰过,然后枪就炸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那些人,那些年(八)()
孩子们当然不知道不作不死这个词,却用了符合那个时代和之前物质产生的文化给出了李四郎一个相似的定义。
不过暗里觉得好笑归好笑,如今枪已经不那么容易炸了,尤其是他们这些“根正苗红”的夏国勋贵的子嗣们更容易接触到这些东西。
听得多了,难免有种若非自己的父辈祖父辈,只怕夏国还建不起来呢,自然而然地也就听出了先辈创业艰难的言外之意,心中难免会想这天下是父辈祖父辈打下来的,如今学宫中却只有一半的名额可以勋贵举荐,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只是这些年因为这些事杀得人太多了,没有人再敢明着喊出血统天定之类的话,明着的血统没有了,暗里的血统用别的方法继续隐藏着传承着。
事实上夏国并不仅仅是他们建起来的,论血统的纯正只怕李家兄弟也算不上老夏国人。
也因而那五六年的安稳也不仅仅是这些原本的夏国人一步步成长的故事,更有一些“原本不是夏国人而成为夏国人的人”的故事。
只是他们成为的是另一种夏国人,等到安稳和战乱都结束后他们为之奋斗的正是之前那些孩子们觉得岂有此理的事。
很久很久前,东征东夷的过程中,那时候还不是夏国还叫夏城的士兵们救了一对当奴隶的母子,后来这对母子还有个襁褓中的孩子一家三口就在新华城生活。
母亲给七岁的孩子取了名字叫筷、给自己取了名字叫碗,以庆祝从奴隶变成人拥有了“想吃饭是因为饿了”的权利。
再后来,华历三十七年末,一批原本的逃奴如今的作坊工组成的军队去了新华城完成了换防,碗因为当初带人袭击城邑的功劳算作可以信任的人,也因此成为了半个国人,而筷就跟着那些逃奴们听他们讲榆城的故事。
三十八年夏,一大批作坊工中的人被调集到了新华城,嗟作为为数不多能够认字识数的原逃奴被任命为郎将,主管新华城的军事。
跟他一起去新华城的,还有一大批完成了教育班课业的年轻人。去的人要在那教三年,而这三年可以获得平时六年才能积累的功勋,那时候那个叫筷的孩子已经九岁。
这两年筷长高了许多,因为吃饱了;会写几个字了,因为那些墙壁上总是刷着一些字,而军中一些人也要被认字,母亲又在军中做饭,自然有熟识的人总会逗弄他玩——毕竟军中的那些人之前也是奴隶,这种感情很自然。
从榆城赶往新华城的嗟是认得碗筷这一对母子的,但是两年过去后他已经是要主管这里数万人安全的大人物了,自然不可能一来到就去见见这一对只是他生命中一道插曲的人。
那时候新华城已经稳定下来了,大河诸部各个城邑都派了些人在这里驻守开垦,那些跟随陈健学习的孩子们也在他们那狭小的“封地”上完成了改革:取缔了奴隶,而带之以地租,或是给他们以姓成为自己的族人以扩充自己的实力。
那些没有被换回去的东夷人也没有思念家乡的想法,那些当初教导榆城的作坊工们为何而战的宣传队和夏国的舆论部门在新华城主要宣传两件事:你们在你们的首领眼中一文不值,所以那些人被换回去了而你们被抛弃了,你们认他做首领,他认你们当族人吗?你们战败了作为奴隶,这是穹夕说的,败者为奴理所当然,但是你们只要好好做,三五年后就可以分到五六亩的土地,并且可以租用耕牛铁器。
这些没有被换回去的人,大抵都是东夷城邑中的底层人,东夷没有文字,更没有东夷诸部一体之类的说法灌输,在他们看来没有作为奴隶劳作到死就是最好的结局了,逃回去还不是一样的生活?
况且这里的生活比起在原本的城邑中要好得多,每天总会有个盼头,有人因为表现的好、学会了一些大河诸部的语言而成为了自由的人,分到了属于自己的土地,而且还不需要耕种公田,只需要缴纳一定的赋税。
而那些从东夷中解放出来的奴隶则完全是另一番气象,他们从一开始就被灌输了仇恨和反抗,所以可以很快融入到新华城的体系当中,成为最早同化的一部分,也成为可以信赖的一部分。
他们的土地虽然也不多,但是从一开始就可以拥有五六亩的土地,借用工具开垦,剩下的时间则依靠做短工或是别的事来换取铜币。
很多东西只能用铜钱来购买,除了为夏国做工之外想要获得铜钱就很难,没有钱很多事就做不了也买不了。
当嗟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切算得上是欣欣向荣的,但他明白自己的使命:在数年之内完成这些东夷人的分化,在可能的战争爆发之前让这些人拥有土地、小屋子、鼓励他们征战获得功勋,讲清楚夏国的种种规矩。
只是这个过程有些漫长,需要等到夏郡、榆城那些地方的各级小吏成长之后才能全面展开。
而在这之前他要训练士兵、修建简单的堡垒、和周边城邑贸易、保持对附近城邑的军事优势,以撑到夏国第三批官吏培养完成。
在榆城的时候他已经很清楚自己要干什么,也明白将所有人平等对待现在不可能:夏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