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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你们这些王上的嫡传弟子在干什么?”
李何以摊手道:“干什么?三十七年,我的同窗们总算是完成了考核,王上教会我们怎么用纸笔算开方,扔给我们一大堆的数让我们算,他在冶炼厂做别的。”
“三十八年夏,算好了,几十万也能用纸笔开出方,算了一整年。然后我们就开始因为一件事争吵,争吵了四年,终于在打起来之前争吵完了。”
李四郎奇道:“当时整个夏国都在忙着为打仗准备,你们五六年的时间就在争吵?吵什么?”
李何以想了一阵,用了一个两个弟弟最可能听懂的话解释道:“争吵了四年,只为了一件事。一个圆,是分成二百五十六份?还是分成三百六十份。”
“有用吗?”
“废话,你们以为你们操炮的这些人,手里拿的那些半圆板上面的刻度是随便画上去的?你们打仗的时候就测测距离,然后看着大炮尾部的铜牌,上面写着多远就把炮口调多高,把操炮变成和种田一样的工序。背后呢?你问问你三哥,他们当时做了多少?铸十门运气好了有一门好的,运气不好全是不能用的,要不然当年攻打西戎为什么就三门小炮?”
李四郎急忙摇头道:“这我知道,只是我想知道分成二百五十六份和三百六十份有区别吗?”
在一旁听大人讲故事的后辈们也觉得奇怪,他们当然知道那场争论最后是谁赢了,因为作为这些功勋之辈的子嗣他们可以去最好的学堂,课本上是说分成了三百六十份,于是他们觉得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也就没想到当初还有一场争论。
其实李何以说的很简单,但是当初的争论又何止这一点呢?作为姬夏学宫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有些东西已经难以和亲人们讲清楚,不是不能讲而是讲起来需要三五年的时间。
于是简短地说道:“我们学会了笔算开方后,就和勾股三角联系在一起了,再加上王上教会了我们用规尺把一个角两分……然后我们就开始争论了。一个圆,两分然后四分再然后八分……分来分去,当然是最适合分成二百五十六份。”
“可是分成二百五十六份后,只有一个我们熟悉的三角,那就是勾股相同的矩角。可是勾是一、股是二的,或者是三条边一样长的三角,都不可能出现在这二百五十六份当中。”
“有人就说,为什么不是三百六十份呢?因为要是分成三百六十份,那个两边相同的矩角两侧都是四十五份、三边相同的都是六十份、勾一股二的是三十份。如果分成一百八十份,那个两边相同的矩角两侧是个二十二份半,只有三百六十份才是所有常见的古怪角都能分开而且是整的。当然,分成七百二十份也行,但是那就太麻烦了。”
“就为了这个分成三百六十份,我算了两年才算出来这个数是正适合的,恰好都是整的。如果是二百五十六份,那都不是整的。”
“可是他们那些人却坚持二百五十六分,因为他们让我画出一个一份的角!我画不出来。可是如果二百五十六分,他们就能画出来一个一份的角。可我说我虽然画不出来,但是一些常见的角都是整的;你们能画出来最小的一份,但是常见的角只有一个是整的。”
“我用用了一个月时间,算出如果按照三百六十份去分,我能做出的最大的整角是十五,而按照二百五十六分的话,他们是一。后来我去问王上,王上把圆五等分,也就是能做出七十二。现在可以做出的就是九十、七十二、六十、四十五、三十、十五……用七十二减去六十是十二,十五减十二是三。”
“所以,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用规尺和矩尺,把一个角三等分。只要我能做出来,我用规尺和规尺就能画出一个一份的角。到现在这么久了,我还是没想到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一个角三等分。”
“哎!要是问我平生夙愿,只怕也只剩下看到有人能把角三等分了。若是我死后,有人解出来了,一定一定记得,烧纸的时候告诉我!”
孩子们急忙道:“我们记下来,将来也会写在家训中流传下去的,若是有人能够用尺规将角三分,我们一定会在家祭的时候告诉你的。”
有个顽皮的孩子忍不住说道:“那要是用个特别大的规尺划出个圆,好比几万步才能走一圈,除以三百六差不多就……”
话没说完,李何以气的双目圆睁,拿起一旁的木杖怒道:“算数里没有差不多!”
那孩子还小,嗖的一下就跑开了,旁边的孩子心想你逼着你儿子学这东西,我们可未必喜欢,倒是更喜欢听听别人讲讲当年打仗的故事。
只不过对于李何以来说,那就是一张战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坚信算数是很神圣的,但是这种神圣却应该和生活相关,至少在每个人都明白算数之前不应该超越现实;而另一群人则坚信算数不只是算数,是超越一切在一切之上的,所以可以将圆分成二百五十六份,至于常见的角不是整的,那都无所谓,肯定会有一个数是可以应对上的。
双方的这种没有硝烟和血腥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很久,尤其是十几年二十几年后,新一代从小接触这些东西的孩子们长大后。随着李何以他们也当了先生,这种战争更加的激烈。
这场战争起于几何的圆和角,却决战于算数的加减乘数。
因为圆和勾股的出现,让支持李何以的那些孩子们确信算数应该和现实融为一体,利用人为定义的方式改变最基础的东西,从而让常见的东西可以让大部分人理解。可是对方那一派的却用最简单的办法给予了回绝,最简单的等腰直角三角形的那个数,就没有办法用整的或是几分之几的形式表现出来……他们会笔算开方的办法,有人算了一个月还是没有看到二开方的尽头,这是常见的东西,又用什么样的数可以定义这种数不到尽头的数呢?
李何以的弟子们给出了一个很随意的定义,认为一个数开方后是另一种数,不需要算出来到底是什么,只需要加上一个符号代替这个数被开方了就行,并不会影响到计算;另一些人则坚持算数是玄奇的,这个定义并不能让大家信服,既然给出了一个算不出来的数,那么这个数一定代表了某种难以琢磨的内涵在其中,可以究其本源找出一种新的算数的方法从而让这些看起来没有尽头的数字变得有尽头,甚至于一开始的本源就错了所以才有这些解释不清楚的数字存在。
随后李何以和弟子们也展开了胡搅蛮缠的反击,按照把圆分成二百五十六份来算,三百六那一派的四十五,是和二百五十六那一派的三十二是一样的。
那么是不是就能证明四十五和三十二一样呢?如果不一样,也就意味着叫什么名字并不会影响到最终算的结果,也就是所谓的本源是没有意义的。
双方从这里开始撕,一直撕到他们的王上只给出然却没给出所以然的勾股、分角、开方之类的看起来是对的东西,开始考虑最基础的这几个东西是为什么,以此慢慢确定了撕逼的新境界——先坐下来弄出一个大家都认同的基础定义,别再出现三十二等于四十五之类的诡异情况,再在这个大家都认同的定义上继续撕——比如最基础的、他们撕逼的开始:什么是圆?圆是什么?
这种战争对于此时屋内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毫无意义,只是李何以和几个当初的同窗和弟子们乐此不疲。
不过他不是那种因为沉浸其中而有些看起来呆傻的人,看着弟弟们和子侄们毫无兴趣的模样,只好不再作声说他想说的故事。
孩子们暗暗欢呼了一声,拉着另外两个看起来不可能会说这些无趣的事的爷爷或是叔叔们问起来当年的故事。
第一百二十六章 那些人,那些年(七)()
“当年?当年我在冶炼司做炮,打铁,那时候可是个累的活,王上天天跟着,每天忙出一头汗。”
李大家的后辈子嗣们顿时觉得有些神奇,惊道:“三爷爷,那时候你总能见到王上吗?”
“能啊,当然能。那是三十七年,我们之前正忙着做大炮的模子,王上去了粟城。回来三个月后第一次铸炮,结果就失败了……”
“三个月?为什么要那么久?为什么失败了呢?”
李三回忆了一番,叹息道:“哪里有那么容易呢?要先建造一个高台,方便熔炼的铜汁可以灌进模子中;还要在高台上建个炉子,用生铁变熟铁的那种炉子,中间有墙隔开,一边生火一边是已经冶炼过的铜和锡,再次融化才能灌进去。”
“王上说煤、炭里面都有些杂质,直接和铜在一起熔炼不干净,会很脆,所以只能用那种炉子,这又花了些时间。炉子倒是不难,当初冶炼司的第一批冶铁炉配套的就有那种炉子,无非就是火从上方走,用墙隔开铜料和煤、炭之类,靠热气去化铜。”
“结果三个月后第一次灌注,大家心都凉了。作为炮芯的泥棒,冷却后和铜炮粘合在一起了,都烧成砖了,怎么抠也抠不出来,弄出来个没有炮膛的铜疙瘩。”
“只好重新熔炼,想办法改进,又是两个多月,做模子太麻烦了。”
“这一次做完后,芯模能取出来了,可是里面一点都不光滑。拿着细长的铁棍,一端烧红了,借着烧红的铁光看看里面,很多砂眼,根本不行,又得重新改。”
“就一直这么折腾到三十八年,总算是弄出来一个烧红的铁棒伸进去看不到砂眼的炮膛,可这还不行,眼睛看起来里面是光滑的,但是实际上一点都不平。”
“里面装了火药,试了一次,没炸,王上当时就很高兴,说没炸就能凑合用。”
“之后又要弄出铁的或是硬铜的旋刀,小心地一点点地往里面旋。一个大车轮样式的东西,车轴的地方是一根铁杆,铁杆一端装着旋刀,转动大车轮,带动细铁杆,那车轮转一圈旋刀也转一圈,可是车轮多粗,旋刀多细啊?所以可以切的动铜。”
“每天不能旋的多了,要一点点地用湿的羊毛毡子覆在铜炮的外面,随时要换,里面一旋就热,热了就得停下。”
“旋了好久,总算旋完了,还要钻火门,要不然怎么点里面的火药?钻火门也不容易啊,必须要钻到炮膛的最里面。稍微靠前了,一点火药,那火门后面的火药一炸,炮就歪了。”
“用油一点点地加在火门上,也不能着急,别的城邑可以用木头钻玉,我们当然能用铁或是青铜钻炮,可就是慢啊。”
“我们这边弄炮的时候,木工司那边也忙着弄炮架子,王上那时候每天的上午都在冶炼司和木工司这两边来回。”
“那时候整个榆城都围着这两个作坊转,所有的好东西都是优先这两个作坊的。除了留下了一部分造铁农具的,冶炼司的人基本都围在这边观看,每个老手都要带三五个人一起干。”
“我记得从三十六年开始做模子,一直到三十八年九月份吧,第一门小炮才算是弄好。有多大?你想想三斤的铁丸子才多大?那小炮就是打那种三斤的小铁丸子的,又能有多粗了?”
“当时装了火药,炮架也弄好了,后面挖了土堆撑住,用的点火绳剩下的人都跑到远处。对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