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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盾车靠近,以数百人手持铁铲镐锄之类,只需要半天时间就能挖开城墙。以往挖不开,那是因为工具不趁手,想要挖开太麻烦,如今有了铁器却简单的很。”
“再如这座城邑,地形和牟城相似,挖掘坑道靠近,以火药炸城也好,直接在地下挖塌陷也可……城墙一旦被挖开,你们说这城还能守得住吗?”
下面一片沉默,细细一想却又觉得的确如此,时代似乎真的变了,至少战争的手段和以前已有了太多的不同。
“先生,难道今后建城,就只能学榆城一样藏在岛上吗?照你这样说,平地之上的城邑都很难守住。”
陈健也没说族人就是最好的城墙之类的话,而是摇头道:“倒也不用。只是很多城邑需要重建城墙。这一仗打下牟城后,东夷人肯定也会知道咱们是如何攻城的,我只怕他们有学有样。”
众人殷切地看着陈健,陈健沉思了一阵道:“就拿牟城来说,其实要做好两件事,至少咱们现在这种攻城的办法就没法用。”
“建造城墙的时候,一定要挖的足够深,地基要大,要用石板砌成,这样就算挖过去,想要挖开那些大石头可是很麻烦的。而石板石条足够多足够大的话,就算挖到了用火药炸,也是炸不开的。”
“再者,在城外挖掘护城河,要深要宽,这样挖掘地道的时候就不能太浅,否则就会渗水。再者有个宽阔的护城河,总能比没有多守卫个三两个月。”
“已经被逼得守城了,这说明什么?证明已经没有了可战之兵证明不敢出城决战了,再坚固的城邑一旦被逼到死守的份上,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但时间却关键的很,多支撑两三个月,战局或许就会有转机,至少能够撑到你的盟友前来救援。外来的援兵,才是守住城邑的唯一可能。”
“就拿牟城来说,如果他们能守一个月,那就大不一样,咱们只有逃走。可穹夕回来的就是慢,所以你们想到了什么?”
他启发性地看了一眼摇头的众人,笑道:“修路啊!修一条和你的盟友连通的道路,咱们现在有马有车,有路的话,原本需要走三个月的距离可能只需要一个半月就能走完,这样守城的一方不就更容易在援兵来临之前守住吗?”
“倘若牟城到风城之间,有一条可以通行牛马车辆的大路,穹夕回来的会这么晚吗?”
说完这些,仿佛是在担忧大河诸部的未来一般,感慨道:“这一战之后,只有先做好重砌城墙、挖掘壕河、修出道路这三件事,才能和敌人征战啊,因为东夷人也会学到我攻城的办法……哎。”
看似忧心,实则炫耀,暗则威胁。东夷人是从他这里学到的攻城的办法,他这个先生自然要比学生玩的更溜。
对这些城邑而言,敌人真的只有东夷人吗?
看着那些低头沉默不语的孩子,陈健心说好好想想吧,回去劝劝你们的父亲这几年把精力花在筑城补路缔结盟约上吧,夏城得喘息两年休养生息。我是没那么大的威望让所有城邑修路,你们不修路夏城就只能沿河发展,就掌控不住河外百里的地方,这可不行……没有路,城邑永远是独立的孤岛。
第四十五章 东夷震动(九)()
夏城的斥候很早就穿梭在各个城邑之间,那些巡回演出戏剧分发草药治疗疾病的一群人中也有不少人是去查看各个城邑的。
所以陈健用泥巴捏造的城邑惟妙惟肖,虽未明说熟悉的人却能一眼看出这是哪座城邑,因而这些话的才更加让人恐慌,才让那些人知道自己看来安稳如山的城邑其实处处都是漏洞,已经不再适合铁器和火药出现在军阵中的时代了。
听懂守城的唯一依靠是外援的人不多,可听懂如何建造新城的人却很多。在等待地道挖掘完毕的时间里,陈健又讲了如何简单地修路、如何以淀粉浆糊汤和石灰以及黏土和泥才能让城墙坚固、如何烧制砖石、如何配制黏灰浆的办法。
这些办法真的很有用,真的会让城墙更坚固,也真的会让陈健讲的几种攻城的办法变得困难。
但是这些东西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得用人得用物,甚至得需要一座城邑在一两年之内将城邑的重心都放在修筑城墙上。
除了夏城体系,没有一座城邑可以一边修城一边还有余力准备一场战争,然而榆城却又根本不需要筑城。
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吓唬的也已经吓唬了,这些话在众人心中到底有多大的分量,就看这一次攻城的效果如何。
轻易破城,这些话就是至理名言需要牢记需要改进甚至需要第一时间实践。
攻城不下,这些话就是狂妄自大无需牢记因为这根本就是废话。
有鉴于此,陈健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数日后地道挖掘了四百三十步的时候,挖掘着开始尝试着向上挖掘,就在附近十几步外找到城墙的夯土基。
消息传来的时候,陈健长松了一口气,亲自带人去了地道中查看,估算了一下火药的威力,选定了三个点。
矿工们快速地在下面挖掘出了可以堆放一个大木箱的空间,将三木箱的火药搬运过去后留出引线,再用黄土重新填满。
黑火药是爆燃不是爆炸,只有密封的空间才能产生极大的效果,矿工们又忙碌了一天才将靠近城墙底部的地道填满了沙土,确保了爆炸的效果。
引线燃烧的速率并不精确,只能大致确保应该是半个时辰左右的燃烧时间,甚至可能会出现中途熄灭的可能,但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早在安营扎寨的时候,陈健就叫人用木头搭建了高塔,看了看牟城内部的情况,用黏土做出了大致的模子,分割出了街道。
在他吓唬那些孩子们的时候,负责攻城的夏城军队的军官们也在观察陈健捏出的黏土城邑。
先行攻击的必然是姬柏所率领的三百黑衣卫,陈健给出的命令是一旦城墙被攻破,他们不要去管城墙附近的敌人,沿着牟城的一条主街猛攻,不要顾及身后,也不要担心身后被围。
他们要直插牟城的议事会,彻底打乱城邑内部,让被打散的东夷人无法再度集结,只要向前猛冲,冲的越快越深越好,冲散后不要追杀继续前进。
随后入城的是会是六百多戈矛兵,他们要攻下西门一带的城墙,因为城墙是整座城邑的制高点,也是通路,他们需要控制城门以方便随后的军队进出。
再之后的主力部队将按照三百人一队的方式,分成四队沿街道前进,他们是为了接应黑衣卫,同时也是为了彻底断绝被黑衣卫扰乱后的东夷人再度集结的可能。
至于其余城邑的七百多人,陈健安排他们埋伏在其余门口的道路上,遇到大股敌人就放过去,跟在后面追击,让他们难以集结。遇到小股逃走的就抓住或者杀掉。
这些东西早已经分配下去,演练了许多天,此时至少那些军官们知道自己入城之后大概要干什么。
八月十三,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太阳照常升起,是个好天气。
很早的时候夏城的士兵们就吃过了早饭,他们知道今天将要进行最终的决战,因为早饭很好。
鼓手们擂起战鼓,伍长们检查着士兵的武器,在鼓声停歇转为哨声的时候,夏城的大军全部出营,在城下整队站立。
队伍逐渐安静下来,陈健抽出铁剑挥舞了一下,看了一眼已经慌乱的牟城城头,长呼一口气,让亲卫去点燃了地道中的火绳。
夏城的士兵们并不紧张,他们相信他们的首领又会给他们带来一场震惊诸部的大胜。
而那些其余城邑的孩子们心中却不断地跳着,既有着第一次参与攻打大城的兴奋,也有着迫切想要知道那些话到底有没有那么严重的心思。
牟城人早已注意到了夏城士兵的异动,一连几天的时间这些夏城士兵只是在修建营寨,可今天却忽然全部出动,看似就像是要攻城。
他们不知道夏城军队到底有多少,但却觉得少了许多,所以牟狐思虑许久,觉得还是不要把其余方向的国人调到西边,以防这些夏城人西边佯攻却从其余方向攻下城邑。
那些夏城人扛着一些简单的梯子,看样子是准备用这种办法攻下城墙,这让牟狐自嘲地笑了半天,觉得自己之前考虑的有些太多了。
羽箭、石头已经布满了城墙,如果夏城人只是想用梯子的话怕是不易。那些守城的人顿时有了信心,原本动摇的奴隶们也暂时放下了之前被煽动起的仇恨,比之仇恨,身后的长矛太近,而未来的土地又太过诱人。
叫骂作为大战的前奏已经开始,夏城的士兵听不懂那些东夷人在骂什么,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命令。
队伍最前面的姬柏看着远处的城墙,心中略有些不安。这一次的冲击和以前完全不同,以往训练中要冲击敌阵的时候,他们需要穿着缀满铜钉的皮甲,要求必须在靠近三四十步的时候再发动冲击。
但这一次,所有的黑衣卫全部脱了厚重的皮甲,只穿着一层简单的皮甲,唯一能够保护他们的就是手中的木盾。而且这一次的命令是一旦城墙出现缺口,不要顾及一百五十步的距离,直接冲击缺口,将缺口附近的小股敌人冲散。
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用以计时的火绳,眼看就要烧到尽头了,身后众人的脸色都很紧张,倒不是害怕马上到来的战斗,而是心中知道一会会有几声巨响所以一直全神贯注,免得被吓的心中乱跳。
回头的瞬间,计时的火绳还没有烧完,可地道里的火绳已经烧到了尽头,脚下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便是几声闷闷的巨响,高大的牟城城墙轰的一下在某处倒塌了一片,烟尘四起,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夏城很多士兵的心中就像是被大锤敲击了一下,一股说不出的恶心在胸口翻腾。
“呜呜呜……”
尖锐的陶哨声和示意冲击的笛声在阵中回响,陈健看着坍塌的城墙,兴奋地挥下了无锋。
“冲击!”
第四十六章 东夷震动(十)()
大地在经历了刚才震撼的痛苦后并没有平静,数千人整齐踏步的声音让大地发出闷闷的哼叫。
姬柏握紧了短剑,粗糙而又柔软的剑柄很舒服,上面缠着一层皮子。
很久前第一次经历战阵的时候,他的手心总爱出汗,黏黏腻腻的握不住剑柄,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一次他差点在搏杀中握不住短剑,后来族兄给他买了一小张麂子皮,妹妹花了一天的时间将麂子皮缠绕到剑柄上,这样下一次就不会因为出汗而滑脱了手。
很多人都知道姬柏短剑剑柄上麂子皮的由来,但现在那张用来吸汗的麂皮只剩下的装饰作用,他已经从一个上阵前口干舌燥喜欢嘟囔哼歌给自己壮胆时不时在衣服上擦拭一下手心汗水的雏鸟,变为了夏城的军官和六等爵,成为很多人羡慕的对象。
依着陈健的命令,他在哨声响起后便带着三百黑衣卫脱离了大队,快速地朝着城墙的缺口发动了冲击。眼前的大地快速地向后退却,一朵秋季盛开的野菊被他踏倒,冲锋的途中他甚至还想要回头看看那朵被他踏倒的野菊是不是重新站起来了,但侧头的瞬间只看到一群和他一样振奋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