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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那些作坊工还是笑呵呵地把姬云押送到了河边,或是出于一丝尊重。
面对着熟悉的故人,姬云大声喊道:“诸位族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姬夏呢?为什么允许那些人胡搞?他们懂什么?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那点破权利,哪里想过整个夏城?言出而无信,怎么能够让人信服?说好的规矩可以随意更改,今天是针对这些作坊工,明天会不会落到我们的头上?”
“公产变动,按照咱夏城的规矩,不是议事会能决定的,是要开城邑大会一起商量的,这不合规矩。这么大的事,就在一间小屋中决定了?我看你们有人还笑呵呵的,天啊,难道还有什么比这还可怕?”
“毁了规矩,一间小屋就能决定整个城邑的命运,难道那些在小屋中的人想要你的性命你的财产会比改变城邑还难吗?”
“这样的乱局全都是因为规矩的轻易改变,难道你们还没醒悟过来这一切的乱局是因为什么吗?如今作坊工们已经要走了,到时候剩下一个空的城邑,这损失由谁出?难道议事会毁掉规矩的那些人会拿自己的私田私产补偿大家吗?”
“这些作坊让大家分掉,可是大家要一堆没有人的砖瓦有什么用?到时候还不是我们这些人要做更多的活?如今咱们一天劳作四五个时辰,等这些人一走可就要劳作七八个时辰了!”
“看看吧,现在榆城成了什么模样?到处是胸墙沟渠,十几天的时间,往日我们可以换来多少东西?可现在呢?什么都没有!议事会的人还有土地奴隶,他们不要作坊一样可以活的很好,甚至没有了规矩的约束会更好,可咱们除了靠规矩来保护咱们还能靠什么?”
“他们有很多土地很多奴隶,咱们有什么?这些作公产坊完蛋了,咱们靠什么生活?”
“他们今天随意更改规矩,把公产分掉。难道明天就不能更改规矩,又把公产收回吗?到时候姬夏为了保护咱们设定的规矩全没了,你们不就是案板上的鱼,任那些人宰割吗?议事会的那群人想要的东西,真的是你们想要的吗?”
“你们看看其余的城邑,他们一直都有奴隶,他们甚至没有做人的规矩,可他们过得比咱们好吗?”
“是啊,有些人,有些亲贵过得是比咱们要好,可一座城邑又能有多少?一百个人中或许有一个。可你们如今不能做到百里挑一,又凭什么相信夏城也变成其余城邑的模样时,你们就能成为百里挑一的那个?”
“如果功勋卓著爵等极高甚至学堂中学的极好,你支持那些蠢货的话,我只会称赞,因为你们已经证明了自己是百里挑一的人,城邑变成什么样你们仍旧是人上人,你在为自己的利益争取,即便不赞同也会称赞你很聪明。”
“可你们连我都不如,凭什么觉得一切如同其余城邑一样你们就能过上其余城邑亲贵那样的日子,而不是那些底层国人过的日子?”
“你们有这本事做到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吗?没有!你们明明是那九十九个人中的,为什么偏偏要去维护那一个人想要的东西呢?这就是愚蠢。”
“你们如今过得比其余城邑的底层好,是因为城邑的强大和不同,因为我们的公产作坊偷来了其余城邑的奴隶来养着咱们,而不是说你和其余城邑的底层不同,有一天你们知道的时候哭都来不及了。”
“诸位族人,好好想想吧,你们今天信了他们的话,就是亲手把自己捆绑起来,将来会任他们宰割。”
“议事会的那群人根本已经背叛了夏城!”
怒骂完这些话,姬云的嗓子有些哑,对面也陷入了一阵可怕的安静。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自己这些话已经将自己逼入了绝境,一旦那些人获胜自己只有死路一条,自己辱骂族人的话也可能招致一番羽箭。
可对面却是安静无比,那些国人看看姬云,又回头看看议事会,心中开始挣扎犹豫,不知道到底谁说的有道理。
不知道是谁在长叹之后说道:“这几天的改变太多了,多到我们已经不知道谁说的才是对的了。”
“要是姬夏在就好了,我们就像是迷失的小鹿,得有妈妈告诉我们到底该朝哪走。他肯定知道那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
“他说的在理,我跟着姬夏去过别的城邑,那些底层的国人过得可是不如咱们好,不过咱们也没有那些城邑的亲贵过得好。可是咱们能成为亲贵吗?都想着什么都不做就过上那样的日子,可吃的用的总不能从天上掉下来,总得有人干活吧?总得有人打仗吧?”
“要是当初听姬夏的就好了,安安稳稳的,那些作坊工也不会反叛。他们其实要的不多,只是求不毁掉原本的规矩就是了。”
“议事会的人……真的是为了他们自己?到底怎么样才是对城邑好?”
姬云暗暗用肩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听着对面不远处叽叽喳喳地讨论声,他忽然猛咬了一下自己的肩头,促使自己不再去想失败的后果,趁着剧痛发声大喊道:“族人们!族人们!想要结束这乱局,想要不要这乱局在将来出现,只有一个办法!”
趁着众人侧耳倾听微微一怔的时间,姬云索性语不惊人死不休,高声大叫。
“要规矩,不要小屋密谋!”
“要姬夏独断,不要议事会!”(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失败的胜利者()
口号本身没有力量,力量源于这些口号其实说出了很多人不敢说的话。
面对这样的乱局,很多人曾想过如果是姬夏独断绝不会出现这样无可奈何的情况,事实并非如此,这是一场他们并未遭遇过的危机,即便当初陈健独断局面也不会比现在更好。
在口号传到议事会密谋者耳中的时候,他们害怕了,于是下了最后一道命令:姬云背叛了夏城,乱箭射死。
那些对议事会的决议赞同的国人们乱箭射向了还在那叫喊的姬云,刺中姬云的同时也刺破了那些同情者的底线。
在羽箭插入到姬云手臂的时候,他没有停止呼喊,而是质问道:“我哪里做错了?哪里违背了夏城的规矩?那一块陶泥板上的法令可以置我的死罪?”
“族人们,看看啊,他们可以不遵守规矩在小屋中杀死我,难道将来你们就不怕有一天这羽箭落在你们的身上?”
“只有谎言被揭穿才会试图用死亡堵住我的嘴,如果是你质问姬夏做错了,姬夏会怎么办?他只会用行动证明是你错了,如果他真的错了他也会称赞你,却绝不会因此而射杀你。”
“到底是谁背叛了夏城?难道你们现在还没有看出来吗?”
羽箭的破空声掩盖不住他的呼喊,反而越发地扩大,仿佛一堆已经摇晃均匀的火药中渐入了一点火星,于是炸开了。
片刻后,半数的齐声呼喊“要姬夏独断不要议事会!要规矩不要小屋密谋“口号的夏城国人齐聚在了榆城的广场中,他们需要结束给他们带来损失的动乱。
氏族时代遗留的议事会权威还在,仍旧如同枷锁一样锁固着这群人的头脑,即便呼喊却还没有勇气冲进政厅。
当他们有人迈出冲击政厅的那一步后,氏族时代遗留的一切枷锁都将被打碎,同样氏族时代遗留的一切美好也将烟消云散。
时代变了。
听闻着外面的口号,密谋者们心中开始慌了,原计划明天一早逃离榆城的他们在夕阳落山前逃走了,没有看到那些终于砸碎氏族时代最后一丝存留的国人们愤怒的神情。
夕阳之下,千余人站在被占领的政厅前,齐声呐喊着独断者的名字,希望他此时能够站出来结束乱局。
甚至于作坊工那边也出现了一些欢呼声,他们中的一些人对于陈健还心存幻想,这是他们的摇摆性和动摇性,也是他们放弃了理想试图融入夏榆体系后的必然。
在最难的时候,嗟的宣传可以让所有的作坊工团结在一起;但当最难的时刻过去,内部意见的分化让他的话不再那样有说服力,他不相信陈健的良心,可更多的作坊工相信。
比起离开榆城开创新的家园,或许姬夏独断给他们规矩和国人身份是更好的选择。没有了重做奴隶和绞刑架的威胁后,这些人放弃了他们本该正确的路。
陈健伪装的很好,始终以一个守规矩的首领的身份出现,这种欺骗不止骗过了敌人,更骗过了大部分的国人。
于是彩霞斜挂西边的时候,一幕诡异的情形出现了。
被内河分割成两半的城邑在半天前还是敌人,但在这一刻却在呼唤同一个名字,希望他能来拯救他们。而那些渴望用自己的双手劳作来解放自己的人终于成了少数。
姬云的口号有两句,但其中一句被呼喊的频率远远高于另一句。
“姬夏独断!我们只信姬夏!”
于是陈健看起来赢了,但实际上却输了,输的让他没有了反击之力。
本以为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事件,可最终还是变为了需要圣人明君拯救的可笑闹剧。
所以当姬柏等人兴奋不已地将这件事告诉陈健的时候,陈健短暂地沉默了片刻,莫名其妙了哈地笑了一声,自嘲地摇摇头。
…………
当陈健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起始身边只有几个人,几个最亲近的人和几个黑衣卫。
可每向前走一步,便有国人自发地手持武器站到了陈健的身边,充当护卫,警惕地看着远方。
他们昂着胸膛,似乎想要阻挡远处的暗箭;他们仰着头颅,似乎已经看到了动荡的平息。
二十个,五十个,一百个……榆城不大,可当陈健走到了政厅前面的时候,围在陈健身边的国人却已经超过了他走的步数。
那些曾经相信过议事会的国人面对这样安静却凝重的脚步声,自发地抛下了之前曾经遵照议事会命令射向姬云的弓箭,低着头站在了不远处。
陈健没有前往政厅,而是迈着缓慢的脚步来到了内河附近,来到了一处对面的羽箭可以随时射过来的地方。
羽箭可以射来,同样话语也可以传去。
对面看到了陈健,也看到了围在陈健身边如临大敌的夏城国人,但没有人弯弓,而是静静地看着。
诡异的寂静在陈健停下脚步的时候被打破。
“姬夏独断!”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接着就是山呼海啸般的附和,数百人举起了自己的武器高声呼喊着,簇拥着陈健。
暮色中,看不清很多人的面孔,可陈健却看到了他们明亮地充满希望的双眼,那些紧握着戈矛甚至有些激动的很年轻的受过开蒙教育的孩子,那些跟随他从建设夏城一同劳作的结实胸膛。
面对此时,面对此刻,百感交集,好半天陈健才压抑住心中的种种情绪。
面对着族人,也面对着对面的作坊工,轻声说道:“这动乱,是该结束了。”
只是一句宣言,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呐喊咳血,甚至没有付诸实践更没有看到胜利,可在这种时刻,一句话就已足够。
在族人看来,这可是姬夏说的,既然要结束了,那便真的会结束,这可比议事会的那群人说一万句都让人相信,就像是有人说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的理所当然会实现。
许久,陈健缓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