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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我就要去查看矿山,橡子暂且管理冶炼司,主要就是修好道路,挖好运河,剩下的等我回来再说。”
“冶铁,和冶铜不同,需要的风更大,夏城的那种皮橐已经不够用。木工部的人,你们在夏城见过风箱,你们这些天要准备风箱,十分大的风箱,想想办法。”
“第二件事,就是这风箱这么大,用牛用马拉不是不行,但是太费,牛马现在不够多,所以要像夏城磨房的风车一样,借用天地间的力量。这一次借用的水。”
“那么最重要的问题出现了!风箱是一前一后这么动的,水车和陶轮、风车一样,只会旋转。”
“怎么才能把旋转的劲,变成前后动的劲儿?怎么才能用水车推动风箱?是推动,不是转动。”
“这件事,不只是冶炼司的事。如果能让旋转的劲儿变成前后的、左右的;那么前后的、左右的也能变成旋转的劲儿。譬如用脚上下踩踏就能转动的纺车?比如靠风车转动带动的大锤可以上下动砸碎矿石?譬如将来打铁的时候可以借助风和水,抡起咱们抬不动的大锤?”
陈健拿出一个早让木工部做好的小水车放在河边小溪中,借助水的力量让水车转动起来,外面的套筒跟着水车一同旋转。旁边是一个只能前后动的小型皮橐。
直观无比,让所有人陷入了沉思当中:怎么才能让旋转的水车变为前后动的力量?
陈健指着那个小水车道:“如果想不到,那么就需要二三十头牛来拉动。二三十头牛每年至少需要五个人饲养,而这二三十头牛用在垦植司一年又能开垦出多少土地?而且这还不是一年的事,可能要运转几十年,能节省多少?”
“谁想到了,二十头牛,五个奴隶,全家免赋三十年。以后就是这个规矩,谁想到了什么好办法,能省出什么,省出的这些人啊,物啊,一年之内节省的全是你的,编入课本,万世留名。不拘于此,任何事都行。”
“你们先想着,不要耽误我分下去的事。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们会给我一个答案。我这就要去忙了,你们也多想想。”
留下一群还在那苦苦思索的人,不断地用手比划着前后和旋转的力量,绞尽脑汁。物质诱惑固然诱人,可是能够留名万世,真的被写在书里,那才是真正的大诱惑。(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活下去()
任何发明的产生都不是只靠闭门造车和凭空想象就能弄出来的,在没有理论学习基础的前提下,一切只能依靠劳动实践,并有前人的基础作为支撑。
陈健之所以敢于让这群人去想,是因为这种基础支撑其实已经出现,所需要的就是一种思路的整合。
想让旋转的力量变成上下往复的、或是想让上下往复的力量变成旋转的,有很多种结构。
但就如今的技术水平而言,最简单最实用的就是平面连杆结构。而且在夏城一些小玩意或是玩具上也有应用,并非是凭空想象。
在他前世,有一个极具原教旨机械暴力美学主义的词汇,称之为多铆蒸刚。
一共四个字。多炮塔,铆钉连接,蒸汽动力,刚性悬挂。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有三个字是根本靠不到边的,但有一个字已经有了基础,那就是铆钉的铆。
铆钉,是连杆结构的基础,连杆上的铆钉和正常的钉子是不同的,钉子是为了固定,但连杆上的铆钉除了固定之外,还要求连接物之间可以转动扭动。
譬如夏城一种玩或是装饰用的木风车,风车叶片想要转动,用钉子定在木棍上是不行的,那是死的。想要转动,连接木棍和叶片的铆钉要有空隙,让叶片转动——换而言之这种钉子是双头的,如同一个哑铃,两头粗中间细,卡住叶片不掉下去,又有空隙让叶片围绕铆钉转动。
学堂中也有一种教学用的小玩意,用铆钉连接的平行四边形和三角形,以此来告诉孩子们三角形很稳定,而平行四边形是可以扭动,可以从正方形扭成诡异的长菱形的。如果这是用木楔子和卯榫定死的,那是动不了的,所以陈健用了简单的铜铆钉。这就是一种简单的连杆。
有了启示未必想到,想到了未必可用,可用的未必实用,陈健也没认为族人都是天才,只需自己一席话语就能让他们思路大开。
但是思索之后,即便不得其解,等到自己拿出实物的时候,有了之前的苦思,至少会是豁然开朗。会记得更深也会因为之前的思索而有了新的发现,不至于是惊恐万分只余称赞。
他所说的那些奖励,未必有人能够得到,不过是他用的一种商君立木的手段,将来真的没人想到,免不了他需要和人演一出戏。
青史留名,雕像永塑,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追求。
对站立在水车旁思索的那些人而言,已经有人开始追求这种更高层次的自我实现。至少那里的很多人能够确保自己的衣食住行。
同样是在岛上,岛上绝大多数的另一批人,还在为自己能够吃饱穿暖繁衍后代而努力,他们还没有思考这些问题的物质条件。
夜里,下工后。
一间不起眼的小茅屋中,两个自由的奴隶守在门口,屋子里已经聚集了十五六个人,没有点火,仿佛他们已经睡着了。
虽然没有火光看不到众人的脸庞,可泽知道这些人都是最值得相信的一群人。
前几天的抗争失败了。
不是明面的抗争,而是暗地里撺掇大野泽的逃奴们慢点干活,否则每天的定量就会越来越多。
他以为还是在大野泽的时候,自己一呼百应。
却没想到都没用姬夏出手,那个女人简简单单的几个办法就破解了他们的抗争。
告密者有之,明着顺从暗里为了将来做工头拼命制坯的有之,直接反对说人家给自己吃的干活少了不好的有之。
到头来,听从泽的那群人得到的利益最少。纵然知道泽是为了他们大家好,也仍旧对泽充满信任,可意志毕竟消沉了。
最出乎泽意料的是,明明有人告密,可是陈健却仿佛根本不在乎一样,既没有斥责他,也没有将他关起来,更没有不雇佣他让他饿死。
相反,在某个白天的偶然相见中,还笑眯眯地问泽:“是不是和大野泽时候不一样了?想要反抗你得想别的办法了。我这人讲道理,之前没说不准你们反抗,没没说反抗的后果,以后可就不同啦。以后会有规矩的,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泽记得当时陈健笑呵呵的,满脸都是嘲弄,仿佛在嘲笑他们手段的低端,又满不在乎。
虽然脸上挂着笑容,泽可一点没把陈健的话当成玩笑,这个人杀人的时候丝毫不手软。
那天之后,泽一直在思索今后该怎么办,直到今天整个岛上都传来了消息:今后所有人要按作坊分开,每个人专做一件事,明天就要分配作坊了。
于是在夜里下工后,泽饭也没吃,找到了嗟,又让他叫来了自己最信得过的一群人,聚在了小屋当中。
“你们都听说了吧,姬夏要将作坊分工,以后不再是什么事一起干了,而是各自的作坊只管各自的事。”
“听说了。泽,该怎么办?上回的事,咱们可彻底败在那女人手里了啊,大家的心一点都不齐。明明齐心点每天的定量能少不少,不用这么累不说,每天的粟米反而会比现在还多。结果呢?一个个只盯着眼前这点东西,还有告密的!我呸!”
嗟骂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稍微大了些,急忙压低了声音。
泽笑了一声道:“不必生气。嗟,你也不必觉得败在那女人手里很丢人,我倒不觉得。我听人说起个这个女人,咱们之前干的那点事,那女人几年前就做过了,可比咱们做的漂亮多了,那女人可是做成了。”
嗟又骂了几句,可他毕竟输得起,既然技不如人也没再说什么。
泽让嗟不要再骂,轻声问道:“你们说夏城人只靠种植粮食能养得起这么多人吗?”
“养不起。”
“那他们这样的日子是从哪来的?”
“作坊吧。”
泽猛地一拍大腿道:“对啊,作坊!作坊将来要靠谁来做工?夏城那点人忙得过来榆城这么多的作坊吗?”
“将来做工的还是咱们,夏城人要用作坊的东西去换他们想要的各种东西,这是他们好日子的关键,也是榆城的根。”
“就像制砖坯一样,从不会到会,从一天几十块到一天几百块,越来越熟练。作坊也一样,专职干一件事,干的越久干的越快。可是培养一个作坊工可得用几个月甚至一两年的时间呢!”
“到那个时候,咱们都是作坊中的好手了,等到夏城作坊最忙的时候,最需要作坊出货物的时候,咱们全都不干了,逼着姬夏答应,答应咱们每天的粟米多一些,逼着他答应咱们的孩子和夏城的孩子一样。不答应咱们就不上工!”
“他这个人虽然狡猾,但是言出必行,这一点尚可相信。只要他答应,那就一定会做到。”
屋里顿时热闹起来,可随后的凉水也泼了下来,是嗟泼的。
“泽,他能答应吗?不答应派那些黑衣卫杀咱们怎么办?我倒是不怕死,但是咱们一死,众人的心思就散了。”
众人的兴奋顿时被嗟的这番话压住,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可随后传来了泽的笑声。
“姬夏这个人,讲道理,将利益,会算计。一旦整个榆城的作坊全都建起来,咱们停一天工,他们夏城损失多少?他给咱们发的这点粟米,比起作坊换到的东西只是一头牛身上的一根毛。”
“况且来说,半年之后咱们在作坊做了半年,已是熟手。咱们不干,姬夏只能再买奴隶,买一个奴隶要多少粟米?买的奴隶比得过咱们强壮聪明?买回来后还要花至少半年时间让他们和咱们干的一样快。这要多少东西?”
“姬夏当初跟咱们说,这东西就是个你情我愿的事,各凭本事。他有本事逼着咱们每天就拿那点粟米,那是他赢了;咱们要是有本事让他每天多拿出粟米,他也会欣然认输。”
“既是这样,咱们提出的要求,比他要买奴隶、奴隶做成熟手花的粟米少,以及停工后的损失加在一起少,他能不能同意?比如咱们要五斤米,可他要是不答应他要损失一百斤米,他会选哪一边?”
嗟不再反驳,想了半晌,握紧了拳头道:“好办法!”
泽摸黑走到嗟旁边,拍了一下旁边那人给他让出个坐着的地方,低声道:“可是这不是五斤一百斤这么简单,需要有人能算出来他的损失和咱们的要求。姬夏派人每天晚上在一间屋子里教课,任何人都可以去听,包括咱们。其中就有文字、数算这些东西,你学不会这些东西,就算不出来咱们要求多少最合适。”
“咱们这十八个人里,嗟,你的脑袋最好用,算是我交待你一件事,不管多累,不管刮风下雨,哪怕是累的浑身散架了,也要去那间屋子学!学算数,学识字。这是关乎到咱们大野泽几千人的大事。”
或是担忧嗟没有想明白,泽用力捏了一下嗟的手臂道:“这可比当初给大野泽弄盐还要重要。”
“嗯。”
泽又道:“咱们剩下的人,要想想上次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