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如果每人都有这样的木简,每个人每天能像夏城的孩童那样从早到晚学的话,三天就够。如果每天只学一阵,平时还要劳作,而且不是每个人都有木简的话,二十天足矣。”
一连问了几人,都是这样的答复,陈健将木简收起,便让众人先离开了。
这八篇最基本的木简,学过字的人学只要三天,陈健决定自己教他们,再由将这三天学到的东西分成半年教给那些没有基础的人,再利用这半年的时间编写教会他们别的,作为下个半年的内容。
能认三百个字,能会切音读字,能加减法,大约需要脱产学习两年时间作为开蒙教育。将来要保证城邑人口做到开蒙水平,做不到的罚钱贝。
达到开蒙水平之后将择其优者,公产资助其完成深造,不优秀的可以个人出钱贝粟米继续学习,十年内他要培养一批会算乘除法、土地面积、简单三角函数、笔算开平方立方、并利用三角函数和面积让一批人有数形统一这个哲学概念的专业教师,在城邑中建立专门的高等学堂——在这个时代会算三角函数就算是高等人才了。
万事开头难,只要做好了前面十年,完成合理的梯队教育后,每年夏城榆城能够保证教出来他急需的吏,细化夏城的官营经济体制,依靠剪刀差和技术差剥削其余城邑,能够至少做到在夏城榆城完成官吏一体化,同时完善一种与血统论格格不入的新的人才选拔方式。
这也是他明明拥有武力优势和技术优势却迟迟没有选择暴力征服的最大原因:他缺乏足够的管理官员和干部,暴力征服后的管理人才缺乏导致他只能对那些世袭家族让步,默许各个城邑的完全独立性。
武力征服并不难,难的是征服后的建设和文明的快速成长。他要拖时间,利用隐性剪刀差剥削其余城邑这样不会招致他们的反感,因为他们觉察不出来;利用夏城直接从氏族过度到城邑的新兴优势和没有大家族势力的政治格局培养底层国人。拖到自己手中有至少一千多拿起武器可以指挥百人,扔到小城可以治理一方的高等人才;一万拿起武器是兵,扔到村落可以当村长可以教人识字数数种地烧窑的开蒙人才。
做到攻下来就能守得住,就能同化就能稳定,而不是一个只有京畿之地数百里的名义统一。
从夏城的基本盘人口扩张,到人才培养体系初步规模,从夏城的各大家族势力扩张,到老一辈城邑首领消亡新一辈被他影响的城邑首领接班,十年都是一个绕不过去的时间。
带着这种思考,在完成了《开蒙数形》的简单教材后,陈健思考着可能遇到的种种问题,借着昏暗的油灯写下了《夏城十年发展规划》,林林总总地写出了因果和目的,并不深奥尽可能围绕十年这个节点解释了日后城邑管理所需要考虑的种种问题。
明年修缮完成后将调集夏城所有六司直辖的官员学习并作为日后城邑高级学堂的第一批教材,格式和一年前委托榆钱儿在议事会做的夏城新年收支报告几乎一样,先摆明事实,然后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以四段分明不讲押韵的形式作为日后高级考试的“八股”模板和讲道理的范本。
至于为什么非要借着昏暗的油灯提笔写下这篇文章,不是因为他要这种格调,没有经过蜡化处理的油脂总有黑烟并无格调,而是因为白天实在是忙的不可开交。
既然将来可能会把很多统治阶级必须要掌握的细节告诉夏城的官员,那么就一定要注意保密的问题,所以在派人出去找石头的时候,陈健留下了姬柏和二十个人,作为自己的亲卫,或是夏城的宪兵内卫部队的基础。
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亲卫部队的名字是“黑衣”,《战国策》中触龙在说赵太后的时候曾说希望自己的小儿子以补黑衣之数。
本想着就将这二十人取名为“黑衣”,可随后他就发现并没有叫黑衣的基础,因为此时夏城还没有染料,所以才有了之前想要发酸的粟米汤。
这个时代最常见的染料是靛青,这个陈健已经找到了,但是夏城刚刚穿上衣服没几年,衣服在蔽体外暂时还没有发展出审美需求,要忙的事太多这件事就暂时推后了。
除此之外容易找到的染料就是黑色了,“白沙在涅与之俱黑”说的就是周代的一种黑色染料,翻译成前世的命名,涅陈健猜测就是涅矾而非黑泥。
因为前世古代的矿物学命名并不正规,涅矾本身是明矾,也就是十二水硫酸铝钾,但是陈健猜测白沙在涅的涅是另一种矾,或是明矾的伴生物:硫酸亚铁晶体。
它并不是黑的,但是当涅矾遇到鞣酸的时候,就会变黑,连白色的砂子都能染色。
鞣酸是前世古人很早就使用的一种物质,用来鞣化皮毛,陈健也曾在夏城人还吃橡子的时候与之做过斗争,是葡萄酒涩味的来源也是吃橡子腹胀的祸首。
几年前鞣酸还是夏城的敌人,但现在已经不再吃橡子的族人却要将这位曾经的敌人请回来。
柿子、橡子、橡树皮中含有大量的鞣酸,五倍子树的虫瘿中更是含量丰富,虫瘿树瘤是被蚜虫之类的侵袭后长出的鞣酸包裹物,实际上那虫瘿才是真正的五倍子,树以此为名而已。
鞣酸溶于水,捣碎后可以溶解到水中,烘干后制成十分不纯的染料鞣酸。鞣酸遇到铁后就会变黑,很多铁刀削过的苹果会变黑,除了单宁氧化的原因外,铁刀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而常见的赭石就是一种铁氧化物,三氧化二铁。三氧化二铁会和酸反应,没有三酸两碱的工业,只能从最好入手的乳酸和醋酸上考虑。
醋酸发酵时间太长,夏城的醋也是畅销的调味品,成本太高,所以温热的米汤酸后的乳酸就是最好的选择。夏城人喜欢吃宣乎乎的面食面粉,所以即便离开了夏城,船上仍然携带了酵母,所谓的——面引子,用来促进米汤变酸再合适不过。
赭石是三价铁,并不适合与鞣酸反应,所以需要先和炭粉在窑炉中还原后,产生一部分铁粉,虽然不能用来打造工具,但是用来与乳酸反应正适合。
铁除非和强氧化性的酸如硫酸浓盐酸等生成三价铁,其余正常情况都是二价铁,想要辨认也很简单:二价铁是绿色,也是前世八十年代玻璃都绿莹莹的原因。三价铁在正常情况下颜色难说,除非用苯酚和硫氰根检测,不过在酸性条件下水解会变成淡紫色,酸性越强这种淡紫色越明显。
陈健自忖肉眼分得清淡紫色和浅绿色,所以可以观察米汤的颜色来判断是否何用。
还原后的赭石变黑,投入到酸米汤中,在池子上覆盖上一层草帘,如同饲养硝化细菌那样,泥瓦匠们轻车熟路,而科学的解释是亚铁离子遇到紫外线会变为三价铁。
乳酸与铁粉缓慢反应的同时,不参与反应的少量铁粉会被残余的三价铁氧化成二价铁,而同样三价铁也被铁粉还原成了二价铁,变为可溶于水的乳酸亚铁。
闷了六七天后,陈健颇为忐忑地拉开了草帘子,只看到一池绿水,仿佛是一夜之间秋天未至反倒是春天来了。
族人们盯着这一池浪费了许多粟米的绿水,不知何用,陈健看到绿水却兴奋地直跳,让人舀出一碗,兴冲冲地叫来岛上所有的夏城人围观。
“我给你们看个好玩的。”
他把浸润出的鞣酸溶液舀出半碗,手一抖加入到那一碗绿水中,顷刻间原本绿色的溶液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游鱼,最终整个一碗水都变成了黑色。
人们对此虽然惊讶,但是被陈健影响的极为功利性,在看不到这东西的好处之前并没有大吃一惊,在夏城吃惊的东西看得多了,要是见到些什么便要惊诧,只怕下巴难保。
他故意揪了揪自己有些泛黄的麻布衣衫,装作擦手的同时,启发性地问道:“你们猜,这东西能做什么?”
几个人盯着黑蓝色的水,一个整天被陈健逼着磨松油墨的人兴奋地喊道:“我知道了!这东西可以做墨,不……不,不是墨,是墨水。不用研磨的墨水。”
一群人恍然大悟,心里却在猜想姬夏这是准备写多少东西?那八篇开蒙文不过几十个字,这一池子能写多少?
陈健却一头差点杵到碗里,有声无力地不情愿地称赞道:“你说的……似乎也没错,这东西的确可以做墨水。”
不是似乎没错,而是真的没错,蓝黑墨水就是这玩意。(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粟夏有限主权体系(十二)()
尴尬地称赞之后,族人的一席话却让陈健心里感触良多:自己认为族人会水到渠成地想到染色,但事实并非如此。那个人想到了墨水是因为他平日的劳作是研墨,自己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在经历劳动和审美需求之前,并非如此,这也算是一个警告:该如何引导族人而不是没有劳动根基和需求基础的灌输?
这种蓝黑色是一种水溶性染料,容易褪色,但是成本低廉,用途及大,可以说在陈健前世是底层人最常用的两种染料之一,人工制造二价铁触媒剂也不是什么太过惊人的举动。
可以说没有这种染料,便没有黔首的称呼,黔者,黑也;首者,头也,包着黑色头巾的人即为黔首。
但是需要触媒技术的黑染普及型绝对比不过青出于蓝的靛染简单,为什么不是靛首而是黔首?是人们自发的审美追求?还是秦国统治阶层尚玄的舆论宣传塑造的审美需求?舆论宣传部门如何在识字率低下的情况有效运转?舆论宣传的时候是族人想要什么我去做;还是我做了就是想要族人去接受?
再者关于这种染料的很多特点在陈健前世的古典小说中有很多侧面描写,人们对于鞣酸和绿矾的描述性化学兴致已经了然于胸。
三言二拍开篇第一的蒋兴哥重会珍珠衫中,三巧儿和婆子夜话的时候,曾问婆子出嫁之前与人做过多次,恁地就能冒充了黄花处子嫁出去?那婆子便说以石榴皮和绿矾煎汤洗洗,下面便收紧了,新婚夜装腔作势地喊喊疼弄些胭脂便糊弄过去了蠢汉。石榴皮一直就是底层鞣酸染黑着色的重要来源。
这个故事说明了实践性和描述性来解释世界不是不可以的,在未经影响的文明自然发展中,这种另类的科学虽然缺乏了定理定义,但却以实用性为目的造成了广为流传的效果,当这种实用性描述累积到一定程度后,只需要有人临门一脚提出总结归纳的科学方法,便可从描述性科学跃进到理论性科学——但是理论性科学在前期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掌握的,并不便于技术的传播,先积累后理论,不失为一条前期便于普及的路。
前世理论定义上的涩,是指:上皮细胞在单宁、明矾等溶液的浸泡下产生的起皱、收缩的复合感觉。故事中很显然那婆子已经知道了起皱、收缩的复合感觉产生的涩滞会让原本润腻的感觉变为涩,众人走多了的路变为荆棘丛生本没有路,自然可以蒙混过去。
再者,那婆子显然知道,这种单宁明矾的混合物是一种水溶性的物质,否则洗过之后黢黑洗不掉颜色,想要装成粉色确实也难。
婆子不需要知道涩的定义,也不需要知道鞣酸亚铁溶于水,只需要知道有用即可便会传播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