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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三四十里的路修起来太麻烦,可能要动用整个城邑的人才行,这也是他考虑出口青铜农具的原因,只是自己部族使用的话,这条路可修可不修,但既然准备大规模生产,就必须要修路。
矿山里接连传来一些消息,这一个月时间矿洞坍塌死了三十多个奴隶,看守矿山的人想的办法是开挖更小的洞,让那些奴隶中的小孩子下去背矿石。
洞口越小,就越不容易坍塌,甚至几个部族的人希望在和东北边那些部族做奴隶贸易的时候能够批量交换一百多十一二岁的男孩子。
陈健已经和别的部族开启了奴隶贸易,知道这是这个时代的规则,他没有去想用孩子当奴隶是不是不人道之类的事,而是在考虑这样并不效率。
与矿山带来的坏消息相比,熔炼青铜的那些人带来了一些好消息,一个很偶然、在劳动积累经验中得到的消息。
陈健按照金有六齐的说法告诉了那些熔炼青铜的人,可是熔炼出的青铜很脆。
他们并没有见过别的青铜,所以就认为陈健的话肯定又是得到了先祖的指引,虽然脆容易折断,但是却很锋利尖锐。
铜锡的熔炼对于那些干了半年多的手工业者来说已经问题不大,甚至可以通过观察矿石来推测需要木炭的数量。
但是将铜锡融化成合金的过程还在不断地摸索,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需要很有经验的人凭眼睛去判断。
熔炼青铜的方法是用一个小坩埚,里面按照比例装上铜锡后,加上木炭用皮橐吹风燃烧,达到“炉火纯青”的时候,合金就算是融化可以熔铸了。
但是木炭的数量是个很重要的衡量,有时候即便加了足够的数量,熔炼中鼓风出了问题,也会导致合金没有完全溶化,流动度很低,没办法直接熔炼。
这时候就需要将这些半融化的合金取出来,等到下次加料的时候作为锡料融化。
这次偶然就出在这里,一次偶然,一个干了不久的族人在一次加料的时候,错把这些没有完全融好的、准备熔铸鉴遂铜镜的青铜废料当成了锡,按照铜官计算的比例加了进去。
等到开始融化后,在清点数量的时候发现了问题,但一批新的青铜器已经熔铸出来,只是因为是将铜锡合金当成了锡,所以这一批武器的铜锡比例比陈健给出的金有六齐的说法要低了不少!
新来的族人知道自己犯了错,而铜官则拿着那些戈矛怒骂了许久,说五个人几个时辰的时间全都白费了,气愤之极的铜官将那些戈矛狠狠地砸在了石头了。
结果却让这些人惊讶,这些没有按照陈健提供的铜锡比例的青铜却比以前的更为坚韧,并没有之前那么脆。
这种在劳作中偶然发现的事,让铜官有些诧异。在按照城邑规定的要求熔炼完今天的定额后,并没有立刻歇工,而是利用空闲的时间又尝试了一次,发现熔铸出的和之前出错的那一批一样,并没有那么脆。
“难道是姬夏错了?”
铜官打了个寒战,他倒不是害怕自己和陈健说这些会受到惩罚,而是想到会不会是姬夏被那些先祖的敌人害了?
带着一种惴惴不安,将熔铸好的兵器拿给陈健看。
“姬夏,你看,这是一次失误熔铸出的,铜锡的比例不是按照你的六齐配比的,而是把六齐中的锡当成铜锡。”
陈健拿着新熔铸出的戈矛试了一下,也略微诧异。都说尽信书不如无书,但至今为止他都是尽信书的,尤其是很简单的金有六齐的说法,他觉得既然是先人总结出的,肯定不会错。
他以为之前脆的原因是因为熔炼技术不过关,而没有考虑配比出了问题,可如今这东西摆在眼前,他才知道根本不是熔炼技术的问题,而是从一开始,这铜锡的配比就不对!
“金有六齐……这六齐之说,不是说铜锡的比例?而是说铜和融废的铜锡合金的比例?”(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实践出真知()
“看来你是对的,我是错的。”
铜官有些担忧地问道:“祖先的指引会错吗?”
经他手熔铸的青铜也有几百件了,在这一批“残次品”成型冷却后,他就知道了结果,所担忧的并非谁对谁错。
至少在今天之前,陈健的话似乎都是对的,不需要去更改的,可是如今却有了不对的时候,他不禁担心起城邑的将来。
陈健从一开始就不准备当全知全能的神,他也没有这个能力,只是从和族人灌输那些神话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出现了这种问题,他必须要解释清楚。
“祖先说,两根筷子要比一支筷子容易折断,你说这是对的呢还是错的呢?”
铜官想了一下道:“当然是对的。”
“可是如果那一支筷子比两支筷子加在一起还要粗呢?”
“祖先的意思肯定是这三支筷子是一样的啊……”
他说完之后,似乎有些明白过来,看着收种的青铜器皿,忽然想到了陈健说过的故事,每个族人都可能被祖先指引,而且祖先的话往往说的不太清楚,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
想到这,心中不由有些兴奋,难道说自己也受到了祖先的指引?可自己并没有梦到什么啊,还是说那个做错事的新人得到了祖先的指引?
陈健走到铜官身边,说道:“祖先只是告诉了一点模糊的影子,他指引着我们每个人,但未必是在梦中。他会在你的手上、你的眼睛里告诉你,甚至在你都不知道的时候。”
“好比熔铸青铜一样,你每天都在和青铜打交道,咱们刚刚熔铸的时候,是倒着熔铸的,可是铜汁里的气泡总会凝聚在剑间上。那时候即便祖先告诉我们,要正着熔铸,那么什么是正着?什么是倒着?如果一个从来没有熔铸过的人,他即便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你说对不对?”
铜官点点头,看着自己那双粗糙的手,回忆起陈健曾说过,当铜锡在一起炉火变成青色的时候,就是熔炼的最佳时机。
他在亲身劳作之前,也曾想过炉火是红的,可怎么会是青色的呢?直到第一次将铜锡完全融化后,所有人看着小坩埚里的青色火焰都惊呆了。
“难道说祖先的指引,真的是在手上和眼睛里?没有干过这些事的人就算得到了先祖的指引,也未必能够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啊,就是这样。或许祖先告诉我六齐的说法是对的,但说的很模糊,我就以为这是再说铜和锡的配比,毕竟从咱们熔炼出第一次戈矛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熔炼过了。”
他顿了一下,很郑重地说道:“至少在熔铸青铜这件事上,祖先给你的指引比给我的更多,但未必是靠梦,而是靠你的手和你的眼睛去告诉你的,很多时候你不知道而已。”
铜官的眼中显出一种狂热而兴奋的神情,越发相信陈健说的是真的,有好几次铜炉熔炼中出了问题,他没有直接去找陈健,而是根据这些时间劳作的积累,感觉出大概是哪里出了问题。
仿佛,这熔铸铜的办法真的就和他的手眼以及脑袋融为了一体,要不然为什么那些熔铸青铜比较少的人怎么想不到呢?
“越是干某一行干的越多越久,那么就越容易在这一行得到祖先的指引?可祖先的指引有时候很模糊,怎么才能判断谁对谁错呢?”
听着这个疑问,陈健笑道:“我们有手有眼睛啊,比如你做了一支铜矛,他做了一支皮盾。他说自己的铜盾可以挡住最锋利的矛,你说你的矛可以戳破最坚韧的盾,谁对谁错,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拿起那些戈矛道:“你看这些戈矛,就比以前的更坚韧,你就是对的,你才是真正理解了六齐这个指引,而我因为远离铜炉太久了,所以在这件事上已经不如你了。”
铜官有些惶恐地说道:“不会,姬夏……你……”
陈健摆摆手道:“这是好事,城邑越来越大,要做的事也越来越多。为什么要让你们成为官?也是为了在祭祀的时候告诉祖先,让他把指引降临在你们的身上,在双手劳作中用眼睛去体会。”
“你做的很好,你还记得我说过,将来会把那些为城邑做出贡献的人做成陶像,放在祭堂中,让后人永远记住吗?”
铜官咽了口唾沫,他当然记得,只是没想到真的会落在自己身上。
“以后啊,你们的名字会被后人永远记住的。当后人用戈矛杀敌的时候,会想到,要不是你,可能戈矛在战斗中又会折断。”
铜官挠着头笑了,他幻想着将来有一天,即便自己死了,可名字仍会流传下去,的确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这可比自己的孩子还要重要呢。
“好了,这件事我会记住的,等忙完了这些事,你会有幸成为第一批被后人牢记的名字。至少在熔铸铜这件事上,我已经不如你了,祖先曾在梦中告诉我,铜剑可以熔铸一尺半甚至两尺长,或许有一天我能亲眼看到……”
本来铜官还在为自己的名字能够随着城邑永存而高兴,听到陈健的话,一时间又有些惊诧,那么长的铜剑,真的能够熔铸出来吗?
“一会我会画一些东西,你们在熔铸完每天的定额之后,有时间的话就试着熔铸一下,每熔铸出一种,城邑可以奖励给你们一些粮食,是属于你们自己的,你们可以去坊市换你们想要的任何东西。但是,每天的定额还要完成。”
“放心吧,这些戈矛都是在完成了昨天的定额后才做的。”
他知道那些奖励可能并不好拿,但今天已经很满足,原来先祖也在指引自己,这可是比什么都值得高兴的事。今后铜炉旁的人可能也会得到指引,今天也是一个教训,自己知道的也可能是错的,一定要用眼睛看过用手去尝试过,再去说别人是对是错。
晚上吃饭的时候,这些人熔铜的人和事已经传遍了城邑,族人们羡慕地看着他们,那些战兵更是对这些人满是尊重,他们太清楚不容易折断的剑和戈矛有多么重要了。
从公产中拿出了几头羊奖励他们,城邑中的人觉得理所当然,如今再不是那种大家都吃一样的时候了,吃不到的也在渴盼着自己能够得到这份荣誉,这不仅仅是一时的口舌之鲜,更是一种自我价值的体现。
他们并没有嫉妒,因为固然熔铸青铜不如那些人,可是还有种植、磨粉、木工等等很多很多的事。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先祖是名字,真理是本质,只是换了一种说法,没有不可更改的人,也没有不可更改的话,这不是经书。
而描述性阶段的启蒙和一些技术革新,在教育体系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之前,只能依靠这些一线的劳作人员,也只有他们才能总结出一些细节和经验,从而让技术不断进步。
对那些在技术进步上做出贡献的人,物质的奖励不可或缺,精神的满足也同样重要。
他们的名字会流传到后世,因为这是后世眼中的三代之治,也同样是神话传说发生的年代。
神话,只是人类征服自然中对那些英雄人物的神格化。
什么是英雄?
前世中,尝草的神农、盖屋的有巢、取火的遂人,他们都是神话中的英雄,他们征服的击败的不是人,而是自然。
他们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