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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内的女眷,皆喜笑颜开的奉承着太后。然,有欢喜的,必然也有伤心的。往日在太后跟前凑趣的晴儿,为避开欢声笑语,一脸哀怨的走入慈宁宫后的花园,对月长叹。
晴儿不懂,为什么有人会如此幸运。不仅得皇上、太后喜爱,就连比武台上最耀眼的男子,都推拒了皇上的重赏,只为了要迎娶她。
若说天佑是个温柔体贴的女子,晴儿也不会有如今的疑惑。但,天佑明明是个冷淡无情,不知何为温存的女人。晴儿自问,天佑有什么值得众人赞誉有加?有哪处比得上自己的心灵手巧呢?晴儿是知道的,天佑中馈乏术,亦不会女红,平日从没有一句轻柔软语,更不要说为太后端茶倒水了。
可她与之相比,分明付出的多得多,为什么太后、皇上对她反而没有天佑亲近呢?曾几何时,她也是太后眼前的得意人儿。谁知,不过是天佑在危急之时,拉了太后一把,太后就立刻忘了自己服侍她多年,转而疼爱起天佑来了。
晴儿想起擂台上,依尔根觉罗·鹰的手段,脸庞逐渐羞红。可晴儿忆起依尔根觉罗·鹰向皇上求婚时,神采飞扬的模样,面色又慢慢的变为黯然,心底一阵酸涩。
晴儿不明白,天佑才刚入皇城,听和亲王的意思,那依尔根觉罗·鹰也是不久前才从关外来顺天府的。为何看中天佑?天佑即便成了固伦公主,那也不过是口头上好听。皇上并未给天佑抬旗,她仍是旗外的汉人,别说与她这个愉亲王府的格格相较,就是汉军旗的女子,地位也比她高上几分。
正当晴儿百思不解之际,园中的一道怒喝声,吸引了她的注意。晴儿悄悄走近声源,倾耳细听。
“你做什么把我拉来?那台上的依尔根觉罗·鹰,分明就是赏云鹤啊!他明明和你我一般,是夏家的奴才,什么时候成了满人了?”
“黄鹂!如今是在宫里,小心隔墙有耳!而且,赏云鹤早就不是夏家的奴才了。”
黄鹂冷哼着蔑笑道:“你别惺惺作态了!我知道,你也喜欢赏云鹤!可他而今成了小姐的人,凭你我服侍小姐那么多年,还不明白小姐的脾性吗?她会容得下我们接近额驸,容得下我们做额驸的妾侍吗?”
“那你又想如何?把赏云鹤的身世弄得人尽皆知吗?”鹦哥儿冷笑道:“别说赏云鹤不喜欢你,就算他对你有心,你这么做,也不过是把他远远的推开!”
“是,我知道。可是我不甘心!”黄鹂红着眼,哽咽道:“当初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他了。可是小姐呢?你看小姐坐在观台上,冷眼看其下比武的样子,像是喜欢赏云鹤吗?就连赏云鹤求皇上赐婚的时候,小姐的脸上也没有一分的动容。”
鹦哥儿睨视着黄鹂道:“你这是替自己不平,还是为赏云鹤叫屈?若是为自己不平,你想想,你是什么身份!你是小姐的奴才,你用的吃的,都是小姐赏的。我们是跟了小姐,才活到今日。你别忘了,夏家七十二口人命,我问你,其中有多少是奴才?”
“这……”
“你要是为赏云鹤叫屈,更是不必。”鹦哥儿忍着心酸道:“求皇上赐婚,是赏云鹤自己选的。难道,他还会被小姐威胁不成?小姐就是不喜欢他,也是他自找的,怪不得谁!”
黄鹂被讽的哑口无言,好半晌才讥嘲道:“怎么?你也是喜欢赏云鹤的,难道你就甘心了?任赏云鹤去娶一个不爱他的人?”
“难不成,小姐喜欢赏云鹤,你就甘心了?”鹦哥儿低声喝斥道。
黄鹂胡搅蛮缠道:“可事实上,小姐就是不喜欢赏云鹤。你我都明白,小姐性子冷淡,根本不愿嫁人。我要去求小姐,就是给赏云鹤做小,我也甘愿。就算小姐因皇命不能婉拒婚事,等他们成亲之后,我也会为小姐遮掩的。”
“可笑!你遮掩什么?为赏云鹤生儿育女吗?你是什么身份?你凭什么这么对小姐说?”鹦哥瞪视着黄鹂道:“你别忘了,小姐答应过夏老爷,要为夏家开枝散叶的。所以,很不用你自作聪明!当日,我犯错之时,小姐对我们说过,除非有人向她求娶我等。要是我们自己去提亲事,她只怕会把我们远远发卖了。”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都过了好些年了。我们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黄鹂咬牙道:“就算不成,我也要搏上一搏。”
鹦哥儿沉着脸道:“小姐未必没有把你我的事放在心上。或许,小姐心中已有婚配我们的人选,只是,并非赏云鹤。黄鹂,你记住,小姐是对我们宽容,可你别把这当成了自己的福气!”
说罢,鹦哥儿甩袖而去。徒留满腔怒意的黄鹂在园中,扯着草木发泄火气。偷听的晴儿,好不容易等黄鹂离开,方压着激烈的心跳步回卧房,仰躺在床榻之上。晴儿想起鹦哥儿、黄鹂的对话,惊骇的无以名状。
对晴儿而言,得知赏云鹤不是镶黄旗下,依尔根觉罗氏的子弟,而是汉人的奴才,是一番冲击。可听黄鹂信誓旦旦的样子,不似作假。但,晴儿怎么也不信,和亲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文武百官、众多八旗子弟、和皇上面前说谎作假。
何况,镶黄旗是皇上亲统的,皇上会不知依尔根觉罗·鹰的底细吗?不过,若真同黄鹂说的那般,晴儿倒明白依尔根觉罗·鹰为何求娶天佑了。
依尔根觉罗·鹰赢得魁首,左右会被指婚。好歹,天佑是依尔根觉罗·鹰见过的,而小燕子在观台上咋呼的样子,谁会看上她?而自己,无缘得见依尔根觉罗·鹰,又何谈被他相中?
晴儿怅然长叹一番后,想着黄鹂、鹦哥儿都喜欢依尔根觉罗·鹰,感觉心里头又甜又酸。可当她记起依尔根觉罗·鹰求赐天佑之时,心底更不是滋味。晴儿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次日,依尔根觉罗·鹰之事,传遍后宫。除却和嘉、晴儿、紫薇等心酸嫉妒之辈,余者纷纷往太后面前凑趣,说着此番良缘。后宫女眷不知晓的是,在她们讨好太后时,乾清宫里亦是风云突起。
早朝之后,乾隆留下满族大臣,命人带上昨日押入大理寺的完颜、图门二人后,紧闭大门。乾隆笑望着跪于阶前的御史,问道:“昨晚一夜牢狱之灾,两位大人心里是不是很委屈?”
图门、完颜低头不语。
乾隆也不管两者的怨气,转视众多满臣道:“满汉不通婚,指的是我们满人,不与汉民通婚。朕后宫佳丽三千,其中的汉妃,皆是汉军旗所出。试问,我大清入关以来,有哪个皇后是汉妃的?”
“皇上!”图门昂首对上乾隆的视线,恨道:“既然皇上也这么想,为何昨天不反驳依尔根觉罗·鹰?”
“朕为何反驳于他?”乾隆疑道生化求生手册。
图们急道:“皇上方才不是说了吗?皇后不能是汉妃,那我等也没有娶汉女啊!我们的福晋,都是满蒙女子。他如何能用纳妾说事?”
“那朕问你,你纳的小妾,是汉旗军中的包衣吗?”
“这……”图门一时无法辩驳,只得避重就轻道:“可这是纳妾,并非娶妻。怎能与满汉不婚混为一谈?”
乾隆摇首看了图门一眼,随后巡视众人道:“朕知道,昨日依尔根觉罗·鹰说的那些话,有些人不认同。认为,自己不过是纳妾,妾与妻不同,不算娶亲。可朕要问你们,难道,这个汉女,这个妾侍,娶回去你们当作摆设吗?妾难道就没给你们生儿育女吗?”
“朕要说的是,满汉不通婚,重不在女人,而是重在血统。”乾隆掷地有声道:“但有人一定会问朕,那汉军旗的,难道不是汉人吗?为何汉军旗里的包衣,能与我等通婚?”
乾隆看着不由自主点头的大臣们,拍着椅把,分说道:“朕回答这个问题前,请问诸位爱卿,你们瞧得起汉人,或者可以说是汉民,你们看得起他们吗?你们把汉军旗的包衣,与大清治下的汉民一视同仁吗?”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答。
“朕想,定然是不同的。因为,汉军旗的包衣奴才,亦是入旗籍的,而民间的女子,非旗人。朕娶汉军旗的包衣女子,你们不会一道道谏言,飞满朕的御案。但朕若是想纳民间的汉女,尔等会由得朕,得偿所愿吗?”
“满汉不通婚,是当日先祖定下的祖制。按令遵照的,不只是皇帝、或某一个旗主,而是八旗内所有的子弟。不仅是不能娶汉民为妻,亦不能纳汉民为妾。一是怕混淆血统,二是未免汉人分权。”
乾隆凝望着大臣们,垂目道:“而今,入关百年,试问你们哪个没有纳过汉女,你的庶子庶女难道没有一半汉人的血脉?就是先祖,也曾为了娶汉女,千方百计想为其抬旗。可是,抬了旗的汉人,难道她的骨血就会换为满人的血肉了?”
图门上前一步道:“皇上难道认为,祖训错了不成?”
“不错!朕确实对此不以为然!”乾隆拍案而起道:“若非如此,朕早为瑞珍公主抬旗了!只要抬了旗,还有谁能拿这个说事?在尔等眼里,未抬旗的汉人,就算地位尊然,也并非满蒙旗人,仍算在不能通婚之列。”
“但,朕没这么做,是为什么?因为,我朝历代的圣祖都说满汉一家亲,可真正做到了吗?你们纳汉女,也只是私底下偷偷的纳,敢当朕的面说吗?”
乾隆凝视着图门道:“朕问你,你家中的嫡子多,还是庶子多?你的庶子,称你老爷,还是叫你阿玛?”
“这……”图门被皇上步步紧逼,不知怎么回答方好。
然,乾隆也并不要他作答,扬声道:“汉人,比我八旗之众多得多。你们纳汉民为妾,朕并不怪罪,我等入关以来,与汉人相交百年,早已不分你我。你们家中的庶子,难道没有合你心意的?他们不叫你们阿玛,反倒口称老爷吗?”
乾隆沉声道:“你们的庶子庶女,他们的生母没有抬旗,他们究竟算汉民,还是旗人?他们今后或许还会娶汉女,这一代代上行下效。朕问你们,过了三代之后,你们子孙的体内,还有多少旗人的血脉?”
“这……”众人踌躇的不敢回言。
“若不能答朕,那么满汉不通婚,这条祖训,已属不合时宜。”乾隆摆手道:“满汉不通婚,并不是国策,只是祖制。而它由何而来?是因为八旗内部的打压!因为你们怕与汉人通婚,会使得权利奔溃。但朕不需要固步自守的人,我们满清铁骑南下之时,若人人都是这般软弱忌惮,那今日,这天下,还会是我们的吗?”
“皇上息怒!”
乾隆背负双手,俯视众人道:“朕此次南下,路遇反贼险些丧命。他们为何而反?不就是认为我大清是满人的朝廷,而不是他汉人的天下吗?朕如今,把汉女的固伦瑞珍公主,嫁与我朝的多罗贝勒。朕欲由此婚事,慢慢把满汉融为一团。等满人、汉人成了一家,朕倒要看看,这些反贼还有什么大义名份!”
“皇上!祖训不可废呀!”图门叩首道。
乾隆不耐烦的拔出腰间的匕首,掷于其下道:“爱卿若要谏言,先回去处置好家事,再上奏折弹劾吧!”
说完,掠过图门,缓了缓脸色,朝众臣道:“昨日,朕敕封依尔根觉罗·鹰为多罗贝勒。爱卿们,有没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