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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般,为此更该除去。”关大人冷然道:“你们难道没有察觉吗?皇上虽没有倒向汉人,却是对他们亲近了不少。还不是那女人的功劳?”
众人听关大人这么一说,俱是沉默不语。
好半天,富大人才咬着下唇道:“不如,我们立即润色一份奏折,明日一早便呈上,再看下一步棋怎么走吧?”
众人纷纷称是,点首起身。一时间,磨墨者有,执笔者有,更有人从旁指点。不过稍息,一份抑扬顿挫,忠恳坦诚,又不乏婉转含蓄的弹劾折子已一气呵成的摆在众者面前。
关大人看着奏折笑道:“明日,我等联名上奏。我想,皇上不会不给我们一个答复吧?”
“恐怕不止我等。”敏大人悄声道:“康大人他们似乎也有意动。当初,皇上回京下圣旨说,免了天下三年的税赋。康大人他们可是管着户部的,比我等还气恼呢!听说,一直紧追不放。我倒想看看,明日上朝,他会说些什么。”
哆哆哆。
众人正交谈间,旁侧想起敲门声。
关大人一摆手,按下众人的话头,屋内顿时寂寥无声。关大人冲门外扬声道:“什么事?”
“老爷,屋外来了传旨太监,宣口谕说,皇上请老爷去宫里赴宴。”门外回道。
关大人与众人对视了一眼,忙起座拉开门扉道:“传旨太监呢?”
“传旨太监已经走了,他说还要到别处去宣旨。”奴才回道。
“这么说,皇上请的并非我一人。”关大人心里一松,看向长随道:“你有没有问过传旨太监,此事的来历?”
长随点头道:“奴才问了,可他没说。只吩咐小的记清了,请老爷在今晚酉时入宫。”
“酉时?”索大人看了看天时道:“关大人,现今已是申时二刻了吧?不如,你先准备准备,我等先告辞了。”
关大人挥退了长随,与众人入内,沉吟须臾方颔首道:“也好,我把圣旨带去,今夜便呈给皇上。”
佟大人提醒道:“此次,皇上南巡回来之后,比过去可难应付多了。关大人,你可要小心说话,别又被皇上绕进去。”
“尔等放心,老夫知道怎么做。”关大人摸着美髯,言之凿凿的笑道:“若老夫猜的不错,皇上今夜是想安抚我等。免得明日朝堂上,被众人弹劾。但,诸位大人放心,老夫为了咱满人的江山社稷,绝不会让皇上胡来的。”
其后,众人告辞,关大人披了朝服,坐轿往东华门,正遇上同来的富大人。二人相视了几眼,眸底含笑,觉得有同伴扶持,这底气便更足了。
关大人偕同富大人入宫,沿路与先到者汇合,关大人瞅着眼前的众人,心下浮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到步入乾清宫的婉华庭,依次入座后,关大人在烛光与迷雾下,细细打量周围的景致,愈看心中愈是惊窒。
此时,乾隆未至,在座非是老旗主,便是三朝老臣,众人久经官场,并无怯场之人。众者你一簇,我一堆的交头接耳,只余关大人细观着周围的摆设,暗自心惊,又疑惑不解。
“关大人,你怎么在发抖?是不是冷了?”坐于关大人对过的富大人,凝眉询问道。
关大人左手边的马大人闻言,关怀道:“关大人,我们可不能不服老啊!如今,已经入秋了,晚上起雾露水寒重,你可要小心身子啊。”
一边的赫大人倒看出了其中的不妥,追问道:“恐怕关大人不是冷吧?”
众人听闻,尽皆散了闲话,看向颤抖的关大人。
关大人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沉声道:“你们没注意吗?我们这些人已经是第二次,来这婉华庭赴宴了。”
“第二次?”赫大人不明其意道:“我记得前年春分,和去年腊月里,皇上还请过富大人和马大人,在这婉华庭用膳的。怎么会是第二次?”
“是啊。我也来过两次。”鄂大人附和道。
郎大人抚须笑道:“老夫倒是第二次。”
“错了,你们都错了。”关大人惨白着脸色道:“你们还记得雍正三年吗?”
雍正三年?
关大人这么一提,众人仿佛醍醐灌顶,又似身坠冰窖,一下子打了数个哆嗦校园全能高手。在座之人,都已过花甲之年,虽仍耳目聪明,对往事却已经逐渐淡忘了。可而今,被关大人点醒,又环视目下的婉华庭,确是处处与旧日相同。庭中的摆设、桌上的菜肴、就连各自的座位,都分毫不差。
关大人瞧着众人多变的脸色,好似昔日的场景历历在目。他长叹一声,指着富大人右手畔的座椅道:“这里,当日是那大人坐的。”
众者闻言,心底一片怅然。那大人早在三年前,就故去了。众人兔死狐悲了一场,看着空出的座椅,心头又是一番激荡。就在众臣疑心重重之时,庭外的太监高声道:“皇上驾到,固伦瑞珍公主驾到!”
众人慌忙起身迎驾,跪倒在座椅旁,低头三呼万岁。多时,众者未听得皇上命人起身,只见明黄色的靴子和紫红的花盆底从眼前走过。关大人听着皇上与公主的入座声,微微抬首,正对上紫绛色的华服,和膝头上那一双白玉般的柔胰。
此人怕就是那瑞珍公主吧?关大人在心头自问。关大人虽看不起汉人,但心下也叹服着眼前的这双手,洁白如玉,温润福态却又指骨分明。
富贵大家看人先看手,一双手就能出卖主人的地位。关大人也曾年轻过,如今房中还有十七八个小妾,看过的手更是多不胜数。而此刻,他眼前的这双柔胰,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优雅,那指掌间分明透着皇家的气度。
关大人看着看着,忽然柔胰翻转,显出拇指上偌大的戒指,戒面上那颗通红如滴血的珠子,瞧得他心跳如狂。
正当众人以为皇上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时,乾隆出声道:“各位爱卿还跪着干什么?你们还不快扶大人们起身!”乾隆话中的后半句,显然是对奴才说的。
今夜被请来赴宴的大臣们,都年过半百,腿脚不利索了。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跪了半晌,方才在小太监的搀扶下,颤巍巍的入座。众人心潮起伏之际,却见关大人频频向他们示意,富大人等收到关大人的视线,无不看向瑞珍公主的左手。随后,纷纷吃惊的倒抽冷气。
那枚戒指他们是见过的,是当日雍正帝戴在无名指上的。尤其引人注目的是,戒指上的那颗红珠子,型似水滴,色同鲜血,波光流转间,如若人滴血。
众臣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彼此的仓惶。而乾隆,好似未见众人的惊慌,唇角含笑着解释道:“朕今晚请各位族叔和爱卿们前来,是让你们见见朕的御妹。这就是太后今日认下的义女,朕敕封的固伦公主,瑞珍格格。”
照理而言,皇上介绍后,众人原该参拜公主。但,在座之人哪里愿意冲个汉女叩头?然,此时众人已是骑虎难下,这一拜下去,就等同承认了对方的身份。若是不拜,却是公然挑衅皇上的权威。众者左右为难之际,一道清幽的嗓音窜入众人的耳鼓,“皇兄,开席吧,饭菜都该凉了。”
“御妹说的是。”乾隆击掌道:“开席。”
皇上言毕,站于乾隆身后的吴书来一挥手,宫女鱼贯而入,送入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并为在座的大臣们倒茶斟酒。更有十来个宫装的女子,在庭外的薄雾中弹琴奏乐,翩翩起舞。一时间,这冷清的婉华庭,成了歌舞升平的仙境。
乾隆、天佑也不谦让,举筷而食,吃得津津有味。可怜围坐于一旁的大臣们不敢提筷夹菜,只得低头喝着闷酒。众臣虽不敢妄动,却看着那一道道熟悉的菜肴,惊疑不定。众人心道,自己跟前的菜肴,与雍正三年婉华庭夜宴当日,摆放的一模一样。不仅是盘中的吃食、喝的酒、品的茶、连庭外的乐曲和歌舞亦如出一辙。
时光仿佛倒转了三十年,众人陪伴着冷漠的帝王用膳。大臣们都不敢在雍正帝面前放开手脚,正战战兢兢之时,关大人碗里落下一个肉丸子。
关大人抬眼,见雍正帝未收回的臂膀,得知自己碗中的肉圆正是皇上亲手夹的。关大人感动的热泪盈眶,哽咽道:“臣……臣叩谢皇上赐食。”
说罢,关大人要起身磕头,被雍正帝一把拦住道:“不必如此多礼,朕今日与卿同乐。”
关大人正回忆着往事,心涛澎湃。不想,忽然腰间一痛,神思顿然清醒。关大人抬首,瞧着众人看向自己的惊异目光,不解的以眼神询问。关大人由对座富大人的视线,瞅向自己的碗中,那碗内圆滚滚之物,却不是肉丸子是什么?
他何时夹的肉圆?关大人不解。
众人恨铁不成钢的瞪视着关大人,暗底下却莫名的心骇。方才正在众人缅怀过去,渐渐身临其境之时。瑞珍公主夹了一个肉丸子,放入关大人的碗中。关大人居然应声说,“臣……臣叩谢皇上赐食。”说完,还满面感激的凝视着对方,想要叩拜。
末了,瑞珍公主出言道:“不必如此多礼,今日与卿同乐。”
这句话,不仅让关大人再度迷惑,更使得众人骇然不已,若惊弓之鸟般哆嗦着,失措的撞翻了眼前的酒杯。众者扪心自问,瑞珍公主说的这句话,恰恰是当初雍正帝对关大人的安抚。今日,跨入婉华庭之后的一景一物,无不与当日相同。难道,这一切不过只是巧合吗?
众人虽是这般的自问,心里却如何能相信,仅仅是因为恰巧的缘故?那瑞珍公主怎生知道这句话?又为什么给关大人夹肉丸子?她为何对当日之事,知道的这般详细?众臣敢肯定,就是当今的圣上,也未必得知三十年前婉华庭夜宴的情形。毕竟,当日的圣上才刚到舞勺之年,雍正帝如何会把君臣之事告诉个稚子小儿?
何况,就算有人记得,可当初的情景,还有谁能比在座的众人记得清楚呢?然而今,这不知是谁布置的景物,却使人触目惊心,引发众人的阵阵怀念,怎叫他们不惊讶,不胆颤?
多时,众人才定了定心神,叫醒了迷糊中的关大人。并暗自庆幸,皇上不追究关大人的过失。正当大臣们松了一口气之时,宫女们上前斟酒。天佑朝马大人身侧的宫女吩咐道:“马大人喝不得酒,给他倒杯碧螺春吧。”
马大人险些如同关大人一般,出口叫起皇上,叩谢皇恩。马大人疑惑道,这瑞珍公主,如何知晓他喝不得酒?马大人抬起惊异的目光,对上天佑深邃的眼眸,这一瞅,马大人几乎吓得魂飞魄散。马大人心道,这双眸子、这眉目、这唇鼻……无一不与先帝相似,而那冷漠淡然的样子,更是如雍正帝一般神肖酷似。
众人眼见马大人震惊的模样,纷纷追随他的眼光望去。下一刻,却一个个惶恐的跌落掌心中的酒杯。众者不顾礼仪,紧盯着天佑端详,其后尽皆不敢置信的摇首,喃喃自语。
天佑却不给对方逃避的机会,一句句询问,一声声宽慰,与对方重演了三十年前的君臣之谊。虽是自称变了,但哪里挡得住那天生的王者气度?眼前这些自视甚高的臣子们,被天佑那雍容的气势,深深的压制着,再不敢有丝毫违逆的念头,更别说呈上那弹劾的奏折了。
其后众人告退时,不仅对乾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