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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裴元容正泪流满面地哭诉着，裴诸城则不住软语安慰。裴元歌不急着分辨，先到桌边，试了试茶水温度，这才斟了一杯茶，双手捧到裴诸城面前，柔声道：“父亲公干一天，想必累得很了，先喝杯茶润润嗓子，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不用着急。”
裴诸城正是又累又渴，欣喜地道：“还是歌儿贴心，知道心疼父亲。”
裴元容没想到自己哭诉了半天，却还不如裴元歌一杯茶，又气又恼，哭着道：“父亲还赞她！也不知道她跟夫人安什么心思，才刚理事，就换掉我院子里管事妈妈。今儿又说要带我去看铺子，学认账，谁知道偏就失窃了。事后，夫人和四妹妹一不追查窃贼，二不重罚管事妈妈，三不肯补我丢东西。这分明就是欺负我是姨娘养，故意怠慢我。姨娘如今被软禁，女主只有父亲可以依靠，父亲要给女儿做主啊！”
这是章芸原先设定好剧本，她也不管情形是否适合，就照搬了过来。
裴元歌刚接过裴诸城喝空茶盏，正要再给他斟杯茶，听了裴元容话，气得将手中茶盏往地上一摔，“啪”一声砸个粉碎，冷声怒喝道：“三姐姐你说什么？”
她素来沉静从容，再委屈也只是落泪，裴诸城从未见她如此，忙问道：“歌儿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裴元歌置若罔闻，冲到裴元容面前，恼怒地道：“你说我我仗着我是嫡女，欺负你这个庶女？咱们把话说清楚！从小到大，什么东西不是咱们姐妹三个各一份，什么时候偏过我？且不说父亲和姨娘都不是这样人，单说咱们姐妹情意。不说别，我屋子里东西，但凡好，你看得上，我送了你多少？好，好，既然担了恶名，索性坐实了。”说着怒声喝道，“紫苑，拿单子来对，凡我送三姐姐东西，都要回来！从今往后，我再不敢当你是我姐姐，你这哪里是我庶姐，分明是个祖宗，我供不起你行不行？”
紫苑应了声，转身就回去取单子。
提到静姝斋东西，裴元容顿时心虚起来，支支吾吾地道：“那些，都是你送给我，怎么能要回去？”
裴诸城两边劝和道：“好了好了，都是姐妹，何必分得这样清楚？”
他以为只是写胭脂水粉，衣料布匹等物，然而，等紫苑把单子拿来一看，裴诸城倒先恼了。什么青玉狻猊，紫檀插画，珐琅妆盒……样样贵重，许多是明锦留下遗物，然全被裴元容要了去！又勾起先前，容儿去探歌儿病，结果却索要起屋内东西旧事，怒不可遏，喝道：“胡闹！裴元容，这些东西亏你敢拿！照这单子，一样一样，全给歌儿还回去！”
裴元容吓呆了，却又舍不得那些好东西，嗫嚅道：“那些都是四妹妹送我！”
“是啊，我都是送了白眼狼！教习先生陷害我，三姐姐你替先生作证；皇宫里，你偷我诗，却反而冤枉陷害我；这会儿又说我仗着是嫡女欺负你这个庶女……早知如此，我丢水里也不送你！”裴元歌又是委屈又是气恼，没忍耐住，转身趴桌上痛哭起来。
她素来沉静内敛，再委屈也极少这样，可见真被伤了心！
“石砚，带人到采薇园去，照着这单子，把四小姐东西都拿回来！”裴诸城很恼怒裴元容眼皮子浅，裴府女儿，章芸又掌府，难道还能苛待她？竟然这样上不得台面！“歌儿你也是，大气也该有个分寸，你母亲遗物，你也敢送出去？”虽然也是责怪，但语调和亲疏却是截然不同。
裴元歌哽咽着道：“女儿原本想着，姐妹和睦要紧，谁知道……”
裴诸城瞪了她一眼，取出袖中手帕，给她擦眼泪，却再也没问采薇园失窃事情。歌儿连那样贵重东西，都肯舍了送容儿，又怎么会故意苛待她？分明是容儿借机胡闹，硬要生事端！
他不问，裴元歌却主动将事情经过道来，连带着说明自己这样做原因：“虽然说裴府有旧例那儿放着，但女儿觉得不妥，俗话说，财帛动人心，虽然是五十大板，可难保不会有人见财起意，拼着受痛偷了东西去。倒不如借此事改了惯例，给心怀不轨人一个警戒，也能督促管事妈妈们认真办事，不敢敷衍！如果女儿有什么不周到地方，还请父亲指点。”
“不，你做得很好，就照你说办！”听到女儿行事有度，处处大家风范，裴诸城十分欣慰。
裴元歌娇俏地道：“都是母亲教导得好！”
从头到尾，舒雪玉一言未发，眼看着裴元歌将一场风波化为无形，反而得裴诸城恋爱，心中佩服。但这样手段，显然不是她这位正室夫人能用。而元歌肯将那样价值千金东西送给裴元容，任谁也不能说她苛待庶姐。正如元歌所说，这件事，让元歌处理比她要适合得多。
听到元歌把功劳都推给她，舒雪玉一怔，抬眼望去，正好迎上裴诸城复杂又带着些许欣慰，些许歉意眼眸，心中一震，转过头去，避开了他目光。
就这时，石砚来报道：“老爷，张管事求见，说是找到了失窃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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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章 姨娘的“赔罪茶”（）
张德海进屋，见先告状三小姐瘫坐地，神色畏缩，而四小姐眼角虽有泪痕，却是笑意宛然，老爷则满眼赞赏宠溺，心中庆幸，还好自己赌对了，比别人一步。行礼过后，恭声道：“启禀老爷，夫人，四小姐，按照四小姐分析，此事该是内贼所为，因此奴才院内仔细搜查，果然从陈青家家里搜到了失窃物品，看来这事是陈青家监守自盗，特来禀告。”
裴元歌并未说过这话，他这样说，是将功劳推给裴元歌，表示效忠之意。
先前听说静雅堂经过，裴诸城就觉得小女儿聪慧有度，这会儿听说张德海按照她吩咐行事，果然找到了失物，而且正如裴元歌先前所说，是管事妈妈见财起意，越发觉得小女儿冰雪聪慧，赞赏地摸摸她头：“我们歌儿猜一点都没错，叫父亲都要惭愧喽！说不定以后父亲有为难公事，还得向小歌儿讨教呢！”
“父亲就爱拿我说笑！”裴元歌娇嗔，“对了，女儿先前说，如果谁能找到失物和窃贼……”
裴诸城大手一挥，爽地道：“都按照你说办，就升这个张管事做副总管！张管事，这可是四小姐格外给你恩典，你要记得！”说着，挥挥手，命欣喜若狂张管事退下。
看了眼瘫倒地裴元容，裴元歌犹豫了下，还是没讲五殿下求绣图事情说出来。
裴元容和章芸不同，她毕竟是父亲女儿，有着血脉相连骨肉之情，任这会儿再恼，日后总还是会心软。倒不如先把这事存起来，等父亲气消时候再拿出来，让父亲重对裴元容恼怒起来。就这样一件事一件事慢慢地磨，磨到父亲无法忍耐，对她彻底失望那一天……就像前世，章芸对她做一样！
裴诸城沉吟了会儿，道：“歌儿，以后你若无事，就到房来帮帮父亲吧！”
这话一出，三人都愣住了。裴元歌有些惊讶地道：“我能帮父亲什么？”
“来帮父亲读信，将各种公文分类，以前你大姐姐也帮我做过这种事情。虽然说是女儿家，但咱们裴府女儿不能小家子气，只局限后宅里，需得开开眼界，长长见识，聪敏练达才是！”裴诸城微笑着道，看着眼前酷似明锦女儿，心中欣慰不已。
如果说，以前父亲宠信是因为她是女儿，那现就是因为相信她能力了。
裴元歌欣喜不已，歪着头笑道：“只要父亲不嫌我愚笨，女儿当然愿意跟着父亲开开眼界了。”偎依上去，挽着他手臂，撒娇道，“不过女儿不懂这些，父亲您得慢慢教我，不许嫌麻烦。不然，女儿就吩咐厨房，不给你饭吃！”娇俏地皱皱鼻子，神情娇憨可爱，引得裴诸城大笑不已。
消息传到四德院，章芸又气得半死。
她这次针对是舒雪玉，没想到却被裴元歌包揽过去，到头来算计落空不说，还让容儿失宠，又搭了朱副总管进去。气闷是，那小贱人竟然因此得福，被钦点到他房协助老爷，这可是只有华儿才有殊荣，怎能被这小贱人抢了去？尤其，那还是个身份来历不明小杂种！
察言观色，王嬷嬷知道章芸气恨已极，劝道：“姨娘，老奴知道您心里不痛，可那小贱人是老爷心尖上第一位人，不能硬碰。当务之急是要挽回老爷心思，除了伺候讨好老爷外，老奴觉得，你还是得从四小姐身上入手，不能再让老爷觉得您对四小姐不用心，心怀嫉恨，不然，只怕情形会越来越糟。您要沉得住气，想想当初，您是怎么对付如日中天夫人？”老皱脸上意味深长。
章芸看着她，若有所思。
“嬷嬷放心，四小姐既然是老爷心尖上人，也就是我心尖上人，往后我定会好好待四小姐，连老爷都要退一箭之地，会让所有人都挑不出半点不是。如果有不是，那也只能是四小姐不是。”原本咬牙切齿表情，说完这段话后，顿时变得慈爱温柔，恭和谦卑，神奇无比。
看着章芸诚恳得天衣无缝神情，王嬷嬷就知道她想通了，满意地点点头。
转眼间，半月期限已到，解除禁足这日，章芸来到蒹葭院，满面愧色地跪倒地，却是先向裴元歌磕头赔罪。
“四小姐，婢妾前番延误了四小姐就医时间，差点酿成大祸。这半月，婢妾每日都反思，惭愧懊悔不已，特此给四小姐磕头赔罪！”章芸说着，磕下头去，神色诚恳无比，又双手奉上茶盏，“四小姐若肯宽宥婢妾，就请饮了此茶。若不肯，婢妾也毫无怨言，都是婢妾狂妄无状，就算四小姐不肯原谅，也是正常。”
裴诸城见她将元歌放首位，心中欣慰，微笑着点点头，看来她确是认真反省了。
明明恨她恨得要死，却还做出这样谦卑姿态，恐怕心里恨意盛吧？裴元歌眸波流转，故意犹豫了会儿：“算了，姨娘都这样认错了，谁叫我天生不记仇呢！”说着嫣然一笑，上前去搀扶章芸，“姨娘起来吧，说起来您也算我长辈，这不是折我福寿吗？”
“四小姐千万别这么说，婢妾不过是奴才，焉敢称长辈？”章芸谦卑地道，依然跪倒地，柔声道：“四小姐若不再怪罪婢妾，就请饮了这杯赔罪茶吧！”
将姿态放得低低，自称奴婢，请人喝赔罪茶。那姿态，那模样，仿佛别人不喝就是刁蛮任性，记仇小气，故意为难她。舒雪玉十年前没少喝这样“赔罪茶”，此番见她故技重施，又拿这招来对付裴元歌，不由得怒气上涌，正要开口，却被白霜拉住，冲着她微不可见地摇摇头。
舒雪玉咬咬牙咬住，看元歌怎么应付。
没完没了了是不是？不给她个教训，真以为自己演技无敌了？谁都必须按照她算计来！裴元歌眸光湛然，笑意宛然，悄悄靠近章芸耳朵，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声音悄声道：“章姨娘，你说，如果我喝了你赔罪茶，却突然身体不适，父亲会怎么想？”
054章 亲如母女，各有算计（）
章芸一怔，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唾液，用苦肉计，再栽赃陷害，这种事情，裴元歌先前已经做过，故技重施也是寻常，若老爷以为她茶里动了什么手脚，麻烦可比先前风寒一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