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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仓司苟大人是淮南东路最难缠的一个角色,居然被他治的服服帖帖,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至于这军粮怎么忽然又变成不是军粮,便不是自己所关心的了。
苏锦满面微笑,转身过来笑道:“果然拿得起放得下,仓司大人前途不可限量。”
苟大胜没好气的道:“能保着这条命便不错了,能不能叫你这位手下放了我成不成,老是揪着我的脖颈子也不是个事。”
苏锦忙叫马汉松手,他倒是真的有些佩服这位苟大胜了,自己要他守口如瓶,写上字据做抵押便可,没想到他竟然公开的便跟自己站到一起。
整件事苟大胜其实想的很明白,即使装作不知道,事情出了还是要被苏锦给咬出来,难逃干系;还不如索性光棍一些,公开的跟苏锦站到一起。
若命中要死,总归逃不掉;若是因此事而有了小小的功劳,站在明面上显然捞到的好处更多,朝廷嘉奖下来,自己也是当事人之一,总不会被苏锦独吞。
苏锦呵呵笑着,凑到他耳边道:“仓司大人放宽心,一切有我,你当我不珍惜自己的脑袋么?我提着脑袋办事难道没有半分把握么?这件事很快便会平息,不出六七日庐州运粮队伍必到,到时候往粮仓中一充,神不知鬼不觉;这件安定扬州的大功劳少不了你仓司大人的。”
苟大胜苦笑道:“还能如何?但愿老天保佑,一切如你所愿。”
苏锦勾着他的肩膀道:“放心放心,有些事其实想起来很可怕,但实际上他并不那么可怕,这段时间我看你也不用会淮南路,就呆在这里,以免他人询问,节外生枝。”
苟大胜叹道:“只有如此了。”
众百姓一边欢天喜地的领着粮食,一边看着这两个奇怪的官儿,不久之前还相互谩骂,动手打架,现在居然勾肩搭背亲密私语,有的人心里骂道:“天下乌鸦一般黑,还好刚才没做出头鸟,否则这两个官儿搞不好心情一坏便合伙来整人。”
也有人看出来那胖官儿似乎是被逼无奈,但不管如何,只要能领到粮食,这些当官的事儿谁来管,他们吵吵合合,似乎跟自己这小老百姓一文钱关系也无。
那受伤的妇人也被人搀扶起来,重新领了粮食,苟大胜良心发现给了一吊钱给她治伤,还派了差人帮她将粮米送到家中。
那妇人对苟大胜千恩万谢,苟大胜倒有些招架不住,扭捏不安,苏锦笑道:“做好事的感觉很好,这事要多做,这样你就能获得良心上的安宁。”
苟大胜翻着眼道:“呸!本官一向爱民如子。”
苏锦哈哈大笑道:“嗯,好个爱民如子,怕是私生子。”
直到二更将近,粮食发放事宜才算是彻底结束,剩下来零零星星刚刚得到消息的百姓已经不需要大批人在此办事,只需保留一个发放点便已足够。
十万石军粮,发放了近六万石,人均一升粮食,说明最少有六十万的人领到了救命的粮食,一家子派一个人来领粮食,也有近九万人出入粮仓院落,难怪整个个院子你雪被踩得全部融化,混合着泥土都成了稀粥了。
眼见大势已定,苏锦满心舒畅,拉着苟大胜道:“苟大人,咱们也该歇歇了,这一天真是够累的,我做东,找个酒家去喝两盅。”
苟大胜道:“不如叫上宋知府一起去如何?”
苏锦挤眼道:“宋知府还是不叫了,此刻怕还是在呼呼大睡呢。”
苟大胜道:“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事,他也不冒个头,但不至于睡大觉。”
苏锦嘿嘿一笑,道:“他想不睡也不行啊。”当下伏在苟大胜耳边将中午骗知府大人喝了蒙汗药酒之事告诉了苟大胜。
苟大胜胖脸上一阵抖动,唬的差点摔倒,指着苏锦的鼻子道:“你是个疯子,十足的疯子。”
苏锦笑道:“这回你相信我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了,恭喜你做出了正确的抉择,还是那句话,一切在我掌握之中,你放宽心便是。”
苟大胜叹息道:“说什么也没用啦,上了贼船啦。”
两人走出官仓大院,看着远处万家灯火,笑语声声,整个个扬州城从前几日的死气沉沉中一下子活了过来,有几处青楼居然也开张了,丝竹声声飘到耳边,便是这淫。靡的小曲儿,听在苏锦耳中,也成了仙乐飘飘了。
第三一二章 运粮()
龙真起了个大早,天蒙蒙亮便命赵都头和方都头将士兵们纷纷赶起来,留下五十人伺候马匹,带足干粮清水,再派五十人去各处车行聚拢大车,剩下的一窝蜂的跟着他来到和晏碧云约定好的城北某处客栈。
客栈里住的是晏家的一个仆役,他负责跟马军联系事宜,晏碧云不愿意让龙真知道自己是晏家人,所以自打进入庐州城起,就只通过这个客栈跟龙真等人联系。
那仆役连忙去和丰楼禀报晏碧云,不一会儿,晏碧云蒙着面纱跟小娴儿两人在晏家护院的簇拥下坐着马车赶来。
龙真上前道:“车辆已经凑齐,小娘子可带我等去粮仓交割了。”
晏碧云心里的石头放下大半,这几日她也吩咐自家人和苏家各处聚拢大车,可是收效甚微,车行中的大车似乎都被人包下了,她也正为此事犯愁。
这龙真果真有些本事,居然让他凑齐了大车,看来还是当官的办事好办,多少人家都要给些面子。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早些交割早些上路,晏碧云二话没说带着众人出了城直奔城北藏粮之所,七万八绕走了十余里,这才在两座小山之间的一处密林中发现了一处庄园。
龙真心道:这般屯粮之处便是有心去找也找不到,这些商家真是疯了,为了赚钱脑子都掏空了。
在外边看还无所谓,一进里边众人顿时嘴巴都合不拢了,一甩十几间房舍,里边麻包堆得跟小山一般,每一包都是上好的稻米,看起来蔚为壮观。
龙真一声令下,大车鱼贯而入,过秤装车忙的热火朝天,一直忙到下午申时,总算将五十万石粮食尽数装车,八百辆大车居然还装不下,幸好晏碧云先前搜罗了些车辆,急忙去调来,这才勉强将这五十万石装上车。
再看这左近的道路上,近九百多辆大车排成一字长龙,绵延五六里之远,光是路上要用的清水和食物,牲口要吃的草料就装了四十多辆车,场面蔚为壮观,一千两百人的队伍,加上上千头牲口,将个偏僻的北郊变得跟闹市区一般。
龙真登高远望,看的心惊肉跳,这么长的车队,到了路上别说是土匪来抢。劫,便是无人来捣乱也是照顾不周;不过这么大的场面自己还是第一次统帅,龙真倒有些豪迈自豪之气从心底升起。
晏碧云命小娴儿拿出纸笔交给龙真道:“龙指挥,打个收条,奴家凭此条去三司结算钱银。”
龙真还从没有经手过这么大的一物资,问到价格时,晏碧云淡淡道:“价格便不要注明了,只说收到多少石粮食便是。”
龙真也不多话,这女子冷若冰霜,整天蒙着个布,身段声音虽是绝佳但绝不是自己能驾驭的类型,看她这颐指气使的样儿,自己还是少惹为妙,当下写了收据,签名、盖章、按手印,一切妥当;晏碧云一行人拿了收据便走的无影无踪了。
龙真下令道:“所有车驾集中到东门广场,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便启程。”
车驾宛如长龙般浩浩荡荡赶到东门,在东门外的广场上聚拢在一起,闻讯赶到的朱世庸也够仗义,派了三百厢军前来协助看守,这一夜广场上燃起几十堆篝火,照的整个个东城一片红光,广场上人嘶马鸣折腾了一夜,教周围的百姓彻夜不能入眠,骂了足有几万声娘。
四更时分,一匹快马驰出北门直往寿春府方向而去,城门附近的一座小楼上的窗口边立着三个人影。
其中一人低声道:“信使出动了,看来知府大人是同意了这个办法了,昨日我们跟他提及,他还呵斥我等,看来还不是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另一人道:“老黄,你这话可不是将我们统统骂进去了么?这话应该这么说,如今这世道,脑瓜子活泛,手把子狠点就能活命,咱们这也是迫不得已,知府大人也是迫不得已,有人不让咱们过好日子,咱们便让他没日子过。”
当先一人轻笑道:“还是会长会说话,这话这么一说,顿时听起来舒坦多了。”
旁边一个黑瘦的人影笑道:“唐翁怎地不去考功名,就凭这翻来覆去能说出来理的手段,怎么着也能混个知府当当。”
唐纪元嘿嘿笑道:“老刘,你也来编排我,不过世人都以为当官好,要我说还是捞钱最实惠,知府有什么用?咱们说叫他派人办事,你看这不就轻轻松松的按照咱们的话去做了么?他干知府和咱们干知府有什么区别?还不是要看爷们的眼色行事么?”
刘会长点头道:“精辟,咱们不屑当官,但是当官的归咱们调度。”
三人哈哈大笑,一时不慎,声音稍大了些,引得周围的夜犬狂吠,夜鸟纷飞起来。
……
次日一早,东门广场的喧哗声更甚,呼喝声,叫骂声,车辆行驶的轱辘声,抽打牲口的鞭子声,马蹄声,不绝于耳;直到辰时末,寒冬懒起的百姓们探头去看时,之间东门广场上已经是空空荡荡。
几十堆燃尽的篝火袅袅冒着青烟,广场上一片狼藉,牛屎马溺,遍地都是,引来十几条饥饿的野狗在广场上乱窜,打斗不休。
官道上两车并排而行,即便如此队伍绵延近三里,龙真命赵、方两人各率三十马军开路断后,剩下的一百余人除了二十步一人外还组织了五个十人队来回骑马穿梭左右,以防不测。
路上的积雪已经融化,完全没有他想像的那般难走,官道虽然泥泞,但是天气寒冷,土块都已冻结在一起,除了有些打滑和硌牲口脚之外,并没有大的问题。
但龙真没有催促众人快速赶路,他打算就这么慢吞吞的在路上爬,爬个十天半个月也无妨,只要粮车上了路,几时能到他才不在乎呢,枢密使杜衍的话犹在耳边,苏锦能得罪,晏殊能得罪,顶头上司,大宋的最高军事长官杜枢密可万万不能得罪。
再说杜枢密允诺的侍卫司指挥使的位子当真诱人,这个位置一旦坐到自己的屁股底下,便等于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今后在三司两府面前也有自己一个位置,多年打拼所为何来,难道是混个温饱平安,玩几个女人么?还不是为了风光八面光宗耀祖么?
车队爬虫一般的在官道上蠕动,到了中午,三个时辰才行了不到二十里,照这个速度一天最多五十里,近四百里的路程不走个七八天是难以到达了,龙真一点也不着急,很满意这样的进度。
庐州北一百六十余里有一座叫寿州的大城,这里便是淮南西路的治所所在地,寿州东二十里有一坐山,名八公山;此山的得名颇有些神话色彩,《太平环宇记》中云:“昔淮南王与八公登山埋金于此,白日升天。余药在器,鸡犬舔之,皆仙。其处后皆现人马之迹,犹在,故山以八公为名。”,可见这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故的出处。
此山高不算高,主峰只有不到四百米高,但是山势险峻,山峦绵延颇广,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