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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笑道:“正是。”
那侍卫道:“身上可曾察看了?”
富弼忙上前道:“大人放心,岂敢带违禁物品进来。”
那侍卫道:“既如此,将身上物品放在角房中,速速进去,皇上等着急了。”
富弼赶紧叫苏锦将怀中物事拿出来交给侍卫保管,苏锦身上别无长物,只有一块晏碧云送的云锦帕子,再有就是一身衣衫和腰带上的大三元玉佩了。
收拾停当,内侍黄公公一招手,苏锦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进了小门,而富弼则只能留在偏房中歇息。
苏锦跨进小门,眼前豁然开朗,原来这门内是一个大大的广场,右手五十步外一座宏伟的宫殿耸立在那里,顺着高高的台阶而上,殿门口悬挂着巨大匾额,景福殿三个大字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进了殿,苏锦意外的看到了几名身着绯色官袍的官员,一人清俊,一人矮胖,一人黑瘦;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苏锦,矮胖的晏殊赶紧小步上前道:“怎地才来,皇上在房等你呢。”
苏锦道:“骑着马飞奔而来,又没耽搁,难道我长了翅膀飞来不成?”
晏殊翻翻白眼道:“别说了,速速进去,记得我教你的礼节,应对之际要小心,千万不能胡言乱语。”
苏锦道:“知道了,您不进去吗?”
晏殊道:“皇上要见的是你,又不是我们,你没见吕相和杜枢密都在那边闲坐么?”
苏锦心道:他们认识我,谁认识他们啊。
黄公公在厅侧帷幔边的过道旁招手道:“苏学子请跟我来。”
苏锦吸了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朝晏殊一拱手,迈步而去;片刻之后两人消失在帷幕之后。
清俊的吕夷简和黑瘦的杜衍对视一眼,指着苏锦进去的方向道:“晏大人,皇上要见的便是他么?”
晏殊笑道:“正是他,应天府院学子苏锦。”
吕夷简皱眉道:“便是那个太祖爷托梦于他的苏锦?”
杜衍插话道:“还是那个写《鹊桥仙》和《水调歌头》的苏锦。”
晏殊道:“两位大人,看不出来,英雄出少年啊。”
吕夷简哼了一声道:“本相就不明白了,扬州暴民作乱之事危急的很,皇上只见了我等谈了半个时辰,为何急着要见这苏锦呢?难道这会写词的苏锦在此事上比我等还更有办法么?”
杜衍道:“是啊,本官也是纳闷,这苏锦怎么来京城了,这事我们丝毫不知啊。”
晏殊道:“是本官奉皇上口谕带他来到京城的,皇上……皇上恐怕要问他些太祖托梦之事。”
吕夷简叹道:“这会子问那些干什么?扬州之事须得有个应对之策才是,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
晏殊正色道:“吕相,天威难测,何必说这些话,皇上叫我等在外边等候二次召见,或许另有原因,便是发牢骚也不急在这一时。”
吕夷简被噎了一下,瞪着晏殊,杜衍忙道:“两位大人,都稍坐歇息,景福宫可不是斗嘴的地方,要斗嘴回朝房慢慢理论也不迟,皇上可是在房里呢,我叫侍卫们沏茶来,咱三个在此等候便是。”
晏殊和吕夷简这才各自归坐,各怀心事,静坐枯等。
……
苏锦随着黄公公穿过回廊,景福殿呈口字型,外侧一溜房舍,中间却是一片花园,初冬的阳光照在花园内,晚菊灿烂,翠树生辉,倒是一片好精致,阳光透过廊柱之间的栏杆洒在白石过道上,映得原本有些灰暗的长廊一片光辉。
回廊上来往的人并不多,偶尔有两名捧着茶盅果盒的宫女轻轻走过,目不斜视,无声无息,宛如鬼魂飘过一般,见了黄公公也都是半蹲福一福便走,黄公公也不加理睬,快步前行;看来这位黄公公在宫里级别蛮高,到目前为止,还没见到不向他行礼的人。
回廊尽头,一间精致的房舍,挂着金黄色的门幕,两名内侍、两名侍卫、两名宫女分立两旁。
黄公公来到帘幕外高声道:“皇上,您要见的人来了。”
帘幕后一片平静,过了一小会,一个女子声音道:“皇上请苏学子进来。”
黄公公冲苏锦一使眼色,苏锦点点头,整了整衣衫,摸了摸发髻,吁了口气,两名宫女高挑门帘,苏锦一低头钻了进去。
瑞兽铜香炉的口中吐着袅袅的香烟,两盆植物一左一右放置在一高一低的两只角柜上,一盆秋海棠,一盆万年青;屋内陈设简单而素雅,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豪华奢美,倒是透着一股香的雅致意味。
苏锦扫了一圈没见到任何人,正纳闷间,只听侧首有个温柔的男声道:“你便是苏锦么?”
苏锦转头一看,原来左首处珠帘垂挂,有一个内间在珠帘之后,珠帘晃晃荡荡,里边一个模糊的人影宛如在水中飘荡,看不清楚。
“皇上问你话呢,苏学子。”一名女官撩起珠帘,秀丽稚气的脸上一片严肃。
苏锦道:“草民苏锦参见皇上。”说罢按照晏殊之前的交代行了君臣大礼。
“平身,进来回话。”那温和的男声道。
苏锦低头进了内间,垂首侍立,心里略有些紧张,这还是两辈子第一次见到帝王,这种事放在以前,谁要说他能和古代皇帝面对面,苏锦绝对一个大耳光扇过去,但是现在,这一切都真真切切的发生着,那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再次充斥苏锦的心中。
“随意些,莫要拘束,朕可不是吃人的老虎。”那人带着笑意道。
苏锦忙道:“草民怕失了礼数,不敢造次。”
赵祯呵呵一笑,对身边的女官道:“赐坐给苏学子,将朕的龙井茶沏一杯让苏学子解渴,然后……你们便都退下。”
“是。”女官们依言赐坐沏茶,然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御房内只剩下苏锦和赵祯两人;苏锦紧张的心蹦蹦直跳,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第二七八章 召见(下)()
赵祯指指锦凳和颜悦色的道:“坐,苏锦。”
苏锦按照晏殊事先的吩咐道:“草民不敢,圣上面前哪有草民的位子。”
赵祯道:“今日就只有你我二人,莫要弄些繁文缛节,坐下说话,朕想跟你好好聊聊。”
苏锦知道再矫情就太过了,于是依言在侧首坐下,微微抬头暗暗打量赵祯,赵祯面色白皙,眉清目秀,约莫三十到四十之间的年纪,长期在深宫大殿中养尊处优,身上透着一种不健康的纤弱感。
苏锦心道:这就是皇上,看起来一个鼻子两个眼,也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若不是出身皇家,恐怕也只是一介生的样子。
赵祯也有趣的大量苏锦,嘴角边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两人目光一接触,苏锦敏锐的感到那目光中似乎有着洞察一切的力量,心中一慌,忙将目光移开。
赵祯呵呵一笑,随手拿起案上的几张纸,抖了抖道:“苏锦,你是第一次见朕,朕和你心目中的形象相比是否吻合呢。”
苏锦道:“草民从未想到能见到圣上,也从未敢揣度过圣上的龙颜,即便是到现在,草民也觉得像是在梦中。”
苏锦这倒不是假话,一千年后的自己硬是迷迷瞪瞪的跑来见到了宋朝的皇上,这事除了做梦,确实无法解释。
“呵呵,朕相信你说的是真话,毕竟作为普通百姓想见朕一面确实不易,他们也只能看看朕的画像罢了,不过那画像呆板而无趣,又怎能和活人相比。”
“皇上说的是,画像岂能和真人相比,画的再传神也是外表,有怎能画出皇上的神采和精神。”
“说的对,是这个理儿,万事万物道听途说总不可信,譬如数月前朕曾读了晏爱卿送上来的几首词作,晏大人说这些词是一名叫做苏锦的十六岁的商贾所写,朕便大为不信;那些词老练深沉意蕴隽永,在朕看来没有相当的阅历和学识根本无法做得出,但朕今日见到你的真人,确实让朕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你的全身有一股灵气,还有一种不同于他人的气质,腹有诗气自华,看来朕先前的疑虑倒是错了。”
苏锦忙道:“皇上缪赞,草民一介生而已,写得几首涂鸦之作,怎堪入圣目,有罪,有罪。”
赵祯微笑道:“恃才不傲,确实难得,比之你来,有些人便差得远了,本朝才子辈出,论写诗填词倒有一些大家,但是总有些人恃才而傲,不肯脚踏实地;上天赋予的才学可不是用来矫情的,而是用来安邦辅国保我大宋江山永固的,朕最不喜欢那些有些才学便清高自傲之人,还好苏锦你不是那种人。”
苏锦明白赵祯说的是哪些人,别的不说,那位柳三变先生恐怕已经大打喷嚏了。
“皇上如此一说,草民汗颜无地。”
赵祯呵呵一笑,将诗稿放下,双手搭在小腹上看着苏锦,静静道:“你可知朕为何要见你么?”
苏锦垂首道:“晏大人跟草民说了,是为了草民献计筹粮之事。”
赵祯道:“这是一件大事,自然是要集思广益,你既能提出想法,必然有解决之道,朕自然是要请教的;不过在此之前,朕还有一件事要问问你。”
苏锦心道:来了,果然是要问那件事。
“皇上请问,草民知无不言。”
“你之前是在应天院读是么?”
“回禀皇上,七月里,经包大人举荐进的应天院读。”
“哦,包拯举荐的么?在此之前你在何处?”
“回圣上,之前,草民在庐州,家中有些产业,家父早亡,所以草民帮着家母打点家业。”
“为何想起要读应举呢?”
“皇上,这个问题叫草民如何回答呢,但凡我大宋百姓,怕是没有一个人不想科举入仕报效朝廷,光宗耀祖;草民虽愚鲁,但也不想当一辈子商贾。”
“嗯,是朕问的有些问题,不过你回答的有些不尽不实,光宗耀祖朕信,报效朝廷怕是有些勉强。”
苏锦正色道:“草民虽出自蓬蒿之中,但家父母也自小教之以诗文章,读圣贤之,岂能不效圣贤之行,草民为大宋精忠之心,天日可鉴,天地可表,草民愿……”
“好了,好了,朕信了便是。”赵祯打断了苏锦的一番慷慨陈词,眉头微皱。
苏锦心道:你当老子愿意喊口号么?我不这么说你丫还不更加的不高兴。
赵祯站起身来,在房中走了几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苏锦默不作声等他发话,房中忽然陷入一片寂静。
“太祖爷托梦与你,可有此事?”赵祯忽然停步问道,声音中透着一丝金属般的冷冽。
苏锦心头一凛,忙起身答道:“回禀皇上,确实如此。”
“大胆!当着朕的面也敢谎话连篇,你可知在朕的面前撒谎会是什么后果么?”赵祯忽然翻脸,面色严厉的大声喝道。
苏锦一惊,这赵祯一惊一乍的这是在干什么?难道自己假冒太祖托梦之事竟然被他知道了?不可能啊,虽然苏锦知道皇上耳目众多,大概他想知道的事情几乎都能知道,但此事自己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连最亲近的身边之人也从不知道托梦之事乃是假的,赵祯又是如何得知呢?
苏锦迅速的思索着,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被赵祯猜到了作假之事,但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能承认,除非皇上拿出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