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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不接这个差事,被这小子看轻不说,这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不出数日市面上定然谣言四起,谣言的内容定然是花老大欺软怕硬,碰到硬茬儿便不敢接生意,只敢欺负弱小百姓;这样的谣言传播出去,自己在京城十厢中兄弟们的眼中便成了一坨屎,多年来辛苦打拼建立的威望和名声会全毁了。
也许别人依旧不敢当着他的面指责他,但是软刀子杀人却是最痛苦,背地里遭人戳背是免不了了。
花老大虽干着不法的营生,但一直遵循着行业的底线,手中无一条人命不说,他也时常约束那些不守规矩的新入行者遵循行规;在花老大的脑海里,行规的底线便是杀人抢。劫淫。人妻女这一类的恶行。
花老大对于那些偷偷摸摸用迷香迷药采花掠财的家伙们深恶痛绝,对于那些靠抢。劫杀人赚钱的那些人更是鄙视不已,自己的手下一旦被发现有此类行径,他们的下场一律是挑断脚手筋,丢到遥远的他乡自生自灭。
这一切归结起来可以发现一个可笑的现象,那便是,花老大虽然是个恶棍,但他却有着自己的职业操守,换句话来说他对自己在业内的羽毛极为爱惜;当苏锦以这种方式去激将他的时候,他敏锐的感觉到苏锦将会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自己一直珍惜的羽毛会被这小子糟蹋的一塌糊涂,这叫他如何能允许。
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直接将这小子灭口算了,但很快花老大便为自己这个念头感到可耻,这是**裸的背叛,为了保护自己的名声而摒弃另外一条遵循十年的规矩,这样的选择不是最好的选择,杀戒一开,花老大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握再能约束住自己。
那么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办了这小子,然后再办了柳宾华,或许有些麻烦事要找上门来,不过自己完全能接得住,而且自己的名誉和遵循了十年的规矩都能得以保存,貌似是个两全其美之策。
花老大的眼光慢慢移向柳宾华,柳宾华张大嘴巴,心中叫苦不迭,叫道:“花老大,你不会是信了他的鬼话,他是在利用你来对付我而已,你不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花老大嘿嘿笑道:“你又何尝不是利用我来对付他?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这么回事,你雇我帮你出气,他雇我帮他报仇,本来就是公平之极的事情,你有什么想不开的。”
柳宾华欲哭无泪,跺着脚道:“你我可是认识了两年了啊,两年的交情还抵不过这小子的一番花言巧语?”
“交情么?我老花从没跟任何人有过交情,我若是和所有认识的人有交情的话,现在怕已经早被官府拿了,秋后问斩的名单上我花子薛的名字早已被开封府大老爷的朱砂笔一笔勾销了。”
“怎么可能?我一直敬你如兄长,你想想看,哪一次兄弟我不是对你毕恭毕敬,请你吃最好的酒逛最高档的青楼,还时不时的为你通风报信,难道你都忘了么?”
“敬我,请我吃酒逛窑子,帮我通风报信,这些我都记得,不过那都是你的事,我花子薛可没求过你这些;再说两年来我帮你摆平了恁多过节,别的不说光是在太平兴国寺那一回,若不是老子,你这小命早就被胡老大给拿走了,难道这还不够么?我老花虽然不像你读了点,肚子里弯弯绕绕多,但是有一个道理我懂,那便是有恩不言;本来我对你印象还不错,但一到关键时候你就跟我提及对我的恩惠,这叫我有些恶心。”
“不是啊,花老大,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你被这小子玩弄于股掌之上,这小子忒也刁滑,你可不能被他蛊惑上当啊。”
“我不会上当的,这小子奸猾我很清楚,但是他比你好百倍,从开始到现在,我没见他说过一句软话,求过一句饶;你们之间的恩怨不关我的事,但老子猜也能猜得出定然是你嚣张跋扈惹恼了他,他才会对你动手;不过这个不重要,我看重的是他这种快意恩仇的性子,很有响当当的好汉气魄,你雇我办他,他立刻便雇我办你,这种行事的风格,很对我的胃口;所以我决定……”花老大沉吟道:“成全他。”
“啊?”柳宾华大惊,脑子里一片迷糊,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请这个狗屁不通,心冷如冰的花老大来帮自己办了苏锦,若是早知道苏家今日上午只有苏锦和一名女子在家,自己随便带来几个仆役也能出了这口恶气。
到后来花老大人已经就位,自己也不能叫他带人回去自己解决,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六亲不认,三言两语就被姓苏的小子蛊惑,反倒要来对付自己。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句话柳宾华算是彻底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第二七五章 借据()
柳宾华见势不妙,但他还没彻底的糊涂,眼睛快速的扫了一圈,抽了个空子猛地朝一旁窜出。
花老大使个眼色,两名大汉跨步上前一个飞铲踹到柳宾华的屁股上,柳宾华栽倒在地,一路翻滚,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倒不是这一脚多么的疼,关键是翻滚之际,他被烫的全是水的背部在地上摩擦,登时疼痛钻心,里边的血水统统破裂,这番苦楚足以让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事情没了结,你可走不了。”花老大对着被抬着胳膊驾过来的柳宾华道。
“你这个狗贼,没脑子的蠢货,居然对付起爷来了,你等着,若不将你的事儿全部告知官府,拿你进大牢,老子便跟你姓。”柳宾华满脸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一边挣扎一边叫骂。
“直娘贼,敢威胁俺们!”一名大汉伸手便是一个耳光,抽的柳宾华满嘴血沫子。
“凭你也来威胁我?”花老大撸撸袖子,露出满是黑毛的粗壮胳膊,伸手抄起大棒抡了抡,大棒带起‘嗡嗡’的风声,听着让人发毛。
“时候不早了,耽搁了时间太多,拉起他的胳膊来。”花老大喝道。
两名壮汉一人紧紧揪住柳宾华的后脖领,控制住他的手脚,另一人将柳宾华的右臂拉的笔直,摆好了架势。
柳宾华吓得哇哇大叫,身子往下刺溜,那大汉一个不留神,被他出溜一声滑了下去,整个人瘫在地上成了一堆烂泥。
“花老大,花爷爷,饶了我,小的嘴巴贱,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柳宾华痛哭流涕,忽然疯狂的打起自己嘴巴来。
“哎,你这叫我很为难啊,这是生意啊,我也想饶你,但是我的信用岂不是没了么?”花老大叹息道。
柳宾华明白过来了,三步两步爬到苏锦的脚边,抱着苏锦的腿使劲摇晃,鼻涕眼泪唾沫血水弄的苏锦长衫的下摆一片污秽。
“苏公子,苏爷爷,您说句话,我再不找你麻烦了,你收回委托,饶了我这条命,我父母双亡,孤苦伶仃,寄人篱下,柳家就我这跟独苗了,可不能断了香火啊……”
苏锦伸脚将他拨开,皱眉道:“又不是要你的命,你这般哭天抢地作甚?再说了,你雇人来要我的胳膊,我当然要你的胳膊,限时报来得快;你求我饶你,我还求你饶了我呢,打断你的胳膊接下来可是要轮到我的。”
柳宾华又掉过头来朝花老大磕头道:“花爷爷,这生意就算了,钱我照给,但是活儿就不用干了,我和苏公子也没深仇大恨,就此拉倒罢了。”
花子薛怒道:“你当老子是窑姐儿么?想用就招来,不想用便一脚踢开,害的老子一上午在这风口喝了个饱,你倒是轻巧,一句话不做便不做了么?”
柳宾华忙道:“钱加倍,加倍还不行么?算是欠您一个天大的人情,容后再报。”
花子薛道:“你那点钱加倍有何用?你这边一怂,那苏锦肯定也不愿意花钱了,百两黄金就此变野鸭飞了,你那二十贯顶个屁用?”
柳宾华哭丧着脸道:“那怎么办?”
花子薛道:“除非你叫那苏锦将那两锭金子也给老子,这事才算完。”
柳宾华道:“他怎肯听我的。”
花子薛道:“那是你的事,我可告诉你,天快午时了,给你五十息时间,过时不候。”
柳宾华再次爬行道苏锦的脚下道:“苏……公子,您都听到了,你那两锭金子也给了他,不然他是不肯绕了我们了。”
苏锦呵呵笑道:“我无所谓啊,一条胳膊而已,钱我给的起,不过给出去没一点好处我却不愿意。”
柳宾华肚子里将苏锦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还说没好处,难道胳膊完好不是好处?这贱人简直不可理喻,好像要打断的不是自己的胳膊一样,自己怎么就沦落到要来求他保全他自己的胳膊的地步了;自己原本是来寻他晦气,巴不得他胳膊腿全折的呀,要不是花老大的价钱高,他恨不能将苏锦的两手两脚全部弄断。
柳宾华真想一气之下跟这小贼一拍两散,但一想到大棒子砸断自己骨头的疼痛,他的屎尿都快憋不住了。
“我倒有个办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苏锦眨眨眼道。
“快说,快说。”柳宾华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我将这两锭金子借给你怎么样?你给我写个借据就成。”苏锦笑眯眯的道。
“不干,你当老子是棒槌么?你这厮该遭天打雷劈,爷爷诅咒你不得好死……”柳宾华发疯般的怒吼,双手在地上乱拍,溅的尘土飞扬。
苏锦闪开一步,捂住鼻孔,瓮声瓮气的道:“不愿借就算了,犯得着这般咒我么?那咱们就等着挨棒子。”
花老大看这这一切眼睛都直了,本以为天下间无耻之人见得多了,没想到这些人统统加起来也没这个叫苏锦的少年无耻,拿自己的胳膊要挟别人,简直闻所未闻。
“十……九……八……”花老大的手下不失时机的开始倒计时,柳宾华摊在地上直喘气,终于他实在是绷不住了,举手道:“我借,我借,可是没有纸笔怎么写字据?莫如我回头将借据给你送来,你先将金子借我。”
苏锦正色道:“按理说你柳大公子不至于赖账,不过在下乃是商贾出身,一切都要照规矩办;先拿钱后写借据不合规矩,也罢,我便牺牲一下这上好的袍子。”
苏锦伸手揪住长袍下摆,用力撕下一角来,递给柳宾华道:“你蘸些血在这上面写,就写‘借苏锦黄金三锭,计一百五十两,一个月内归还,超过一日计息三分,重复滚息。’,再签上你的大名,按上你的手印便可。”
柳宾华怒道:“明明是两锭金子,为何说是三锭?”
苏锦奇道:“一个月你才还,这一个月难道不计利息的么?这样,要是你三日之内能还上,这一锭金子不要也罢。”
柳宾华眼见这形势不写是不行了,打定主意今后跟苏锦永不见面,别说三锭金子,便是一文铜板他也别想见到;于是蘸了嘴边鲜血,写下字据,按上手印,交给苏锦。
苏锦端详一遍,轻轻叠起珍而重之的放在怀里,伸手将两锭金子交给柳宾华,嘴里嘟囔道:“你可别赖账,你若是敢赖账不还,小爷可要去官府告你。”
柳宾华怒道:“你才赖账不还。”伸手一把夺过金锭,连同自己带来的几十贯一并交到花老大手上,捂着脸咬着牙,一瘸一拐的逃出巷口,消失在人群之中。
花老大将钱物揣在怀中,走到苏锦面前道:“佩服,你比我还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