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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鸣,我是怀着歉疚和谦卑的心情,发给你这些文字的。如果是用写的,你一定会看到几张泪痕斑斑干涸了的信纸(笑的表情)。因为我们曾在一起年轻过,成长过,也因此,我们也在一起犯过错误,也在一起接受过惩罚。所幸,我想现在,我们都已经找到了我们真正想要的自己。恭喜你,也恭喜我自己。”
“陆鸣,你成熟了很多很多,如今和林裳终成眷属,有人管着你、关心着你,姐也不用再那样,笨笨地关怀你了(有时候也是种负担,又笑的表情)。关于未来,你大可不必为我担心,而且,我们应该怀着坚定的信心,相信对方可以过得越来越好!”
“陆鸣,关于未来我还没有想好,但我现下必须要做的事情,是管好这个抱着我哭了一整天,而且现在仍然哭个不停的小子。我会让他认识自己的过错,让他知道反省和悔悟,确保以后的人生中,他不会再去做错事。所以,请给我一段消失的时间吧(没什么事儿不联系,咱们默契默契,又笑)。”
最后一条是与之前几条隔了几分钟发过来的:“不过,千万别忘了邀请我参加你和林裳的婚礼(一个笑得泪奔的表情)!”
看完了所有的信息,纷乱如麻,忽而觉得五味杂陈,忽而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于是不得不大口大口地灌着啤酒,试图以填充那片令人为难的残缺。
等到读完了最后一条消息,更觉得心上被浇灌了柠檬汁,酸楚难当。有时候,那个笑哭了的表情,我的解读,是面容含笑、内心苦悲的意味。因此此时看到,只让我正独处着的孤独深刻得更加可怕,深深的窒息感袭来,犹如被人一脚踢进墓穴,然后一铲子、一铲子地盖上黄土。
埋葬了的,是一段美好却消失了的时光。从此我和向梦,便朝着不同的方向,各自去书写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的两段故事了。或许我们终将越来越远,直到声音、视线、信笺、无线电波、网络一种种牵系能力不同的媒介逐个依次地在我们之间失去联络的功用。
直到
我抬起头,看看夜空的星辰,有一种孤独至死的感觉。
直到
那距离就像太阳系与半人马座a星系一样,彼此的光需要四年才能够被对方接收,接收到的,也便只能是属于对方,曾经的回忆了。
而后的几个月里,一切在平稳中变化着。艺术展演获得好评,合唱团的凝聚力和默契程度得到大幅提升,团队和我个人也受到学校的嘉奖。
奖励不多,用来聚餐还需个人补贴,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一切归于平淡之时,依然有着一股温热的涌泉,在心底的平原里静静地流淌。知道此生的目标,便是沿着它流淌的方向行进,没有终点,没有彼岸,有的只是不会再停歇的脚步,和至死方瑜的绝念。
下一个目标是,在全省高校合唱团的比赛中,争取桂冠。困难不小,好在雄心更壮,整日里和那些青春如火的青年们厮混在一起,只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也能只手擎着、笑看眼前云舒云卷。
我带着艺术展演合唱比赛的原声cd来到苏小晴的家里,把cd交给杨光,让他时不时地放来给小晴听听,希望那些青年人天籁般的和声可以激发她潜伏着的神经系统。或许有一天她能够醒来也未可知,我们终归是应该做积极的念想,却不必抱有患得患失的必成执念。
归去途中的公车上,我轻轻拍拍衣袋里小小的一个盒子,分量很轻,不去理会时似是消失不见。却又很重,坠在胸口,直将一颗心牵挂得七上八下。
那是一枚戒指,是我早早付过定金,却在今天才终于拿到手的定制钻戒。它并没有一克拉的重量,却拥有着很好的色泽和净度。姑且能够象征现阶段的自己,能够给与林裳的感情。
我每天必须要做的事情满满当当,林裳近来也总说自己很忙,问她忙些什么,她却随口应着,说是些杂七杂八的零碎。今天我却早早和她联络,不容推辞地请求她务必早点结束工作,给我们一个长久深陷疲累以来,可以暂时相聚的夜晚。
我决定向她求婚。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决定,不必拘泥于形式,不必纠缠于内容,但必须庄重、正式,而温馨。那不是集中表达爱意的场合,因为表达应当落于平时。那将会是持续一生的深刻记忆,即使没有留下视频照片的印记。
公车在海青工具厂大门口兜个圈子,甩下唯一一名乘客的我,周遭冷冷清清,却恬然宁静,抬头看看天空,昏黄的天际抹着几道霞光,深蓝色的另一端却万里无云,像是蓝宝石色的天鹅绒缎子。
这将是个晴朗的夜,是个圆圆满满的月圆之夜!
脚步无比轻盈的我走过转角,却突然仿佛被脚下的碎水泥板黏附住一般,无法再次迈出哪怕半个脚步,一颗心猛然向下坠落,心寒如冰刀斩落!
篮球场的空地里,赫然停放着数辆大功率挖掘设备!戴着安全帽的壮实的工人们,正将锈迹斑斑的脚手架搭得越来越高,正如即将垒成的战堡!
第302章艺术工场()
再一次目睹海青工具厂陷入被拆除的泥泞好似又一记重拳击在了疲惫不堪的拳击手的脸上,汹涌而至的眩晕感袭遍全身,那时的拳击手感觉不到痛。正如此时的我,已然提不起任何一丝带有情绪的力气。
为什么!为什么林裳一次次的付出、一次次的牺牲,依然换不来月光之城一时半刻的安宁?难道我和林裳竭力维护的国度,就连签下丧权辱国的条款来割地求和的卑贱都没有资格获取吗?
我垂丧着脸,摇摇晃晃地走向挖掘机的铁臂。隆隆作响的颤抖由地面传来,于是越走近,越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自己的无力。我还能争求什么?我还能抗拒什么?我什么都争求不到,什么都无法抗拒。或许希望终究是一个终极的笑话,是一个盖着层层蒙布令人遐想的物件,被一层层地揭开后,发现搁置在最里面的,只是一个散发着腐烂臭气的烂果核。
我站在翻崛而起的地坑旁,绝望就这样平静却不容阻挡地袭来。本能地想要捡起身旁地下的一根钢管,挥舞着它,击向每一个试图破坏月光之城的坏人。可渐渐地、渐渐地,我的思考变得迷茫,我的身子开始摇晃,似乎整副躯体的周遭,都散发着一层黯淡的黑气。
“当心!”
朦胧中,只听得一个浑厚的声音落在耳旁,我的肩头被一只有力的铁钳般的大手抓住,我的整个人,像是一根折断倾倒的旗杆重新被人撑起,猎猎风中,思维的旗帜复又重新抖动。
“哎!哎!这不是,陆鸣嘛!是嘛!”
带着新疆味道的普通话,声音很熟悉。我稍稍遮住照明灯斜射而来的光芒,往身边那人脸上凝视。红色安全帽下,是一张黝黑而坚毅的脸。是爱羽日化新厂里相识的老工人,也是我的师傅,周虎。
我一时有些发愣,辨不清周虎出现在此处的含义。周虎却欣喜地大声聒噪着,呼唤着几名同伴的名字:吴二民、郑满仓、王顺。很快,周边几台设备中跳出他们三人的身影,纷纷向我围拢。他们穿着同款的工作服,戴着一色的安全帽,高矮不一却都腰膀健硕、虎虎生气。瞧着比初识时利落许多。
四个大汉笑着,纷纷将拳头捶向我的胸膛作招呼,我又惊喜又纳闷,终于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不是在新厂”
“甚新厂,哪儿有活,饿们几个就在哪儿!”吴二民操着浓重的口音说道。郑满仓和王顺跟着点头。
我顿了一顿,想起脚下踩着的泥土是月光之城的血肉,痛心疾首中忽然发怒,吼道:“是谁!谁让你们在这儿干活的?谁让你们来拆这里的墙、挖这里的土的?”
怒吼中,我顺手揪住了郑满仓的衣领,饶是他体格健壮,也被我这愤慨中的一拽拉扯得前后摇晃。
忽地,一只皎白的玉手扯住了我的衣袖,清亮美妙的声音吹拂在我的耳边:“是我,是我让他们来的,是我让他们拆这里的墙、挖这里的土的,可不可以?”
她的声音无疑在任何时刻,都是一剂卓有成效的镇静剂。于是我转头看她。林裳戴着一只安全帽,长发盘起歪歪地裹在帽子里。她俏皮地欠身抬头看着我,像是一个亲手搭好积木玩具而只等夸奖的小女孩儿。
在我的惊喜和错愕中,她轻轻举起手中握着的一个纸卷,慢慢地在空中展开。一双巧笑倩兮的妙目之下,一张蓝图逐渐展现。那是名为“月光之城艺术工场西广场建筑施工图”的设计图纸。那细密而精致的图线勾勒着一个个仿佛能够浮于纸面的立体结构
“艺术工场!”我只念了一遍,就再也难以抑制住心中激动而狂喜的情绪,“是真的吗?你要你要把这里,改建成一个艺术工场!”
我去过北京的798,更去过成都的东郊记忆。它们的前身分别是国营798厂和红光电子管厂。同样的时光飞逝,同样的情随事迁,和它们类似的无数间工厂早已因生产力低下、污染严重、设备老化等等原因,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在推土机的履带间碾作尘泥。
而798和东郊记忆,它们却如此幸运地完成了由老旧工厂向都市艺术区的华丽转身。也正因为这份幸运,那些热爱艺术,或是习性怀旧的人们,总在它们这里,可以看到两幅新旧不同图景的重叠交织,而又从中慨叹,原来这样的结合,也是如此地完美那些生锈的管道被重新刷上五颜六色的油漆、那些早被拆去动力装置的蒸汽火车头占据了相机的焦点、那些红砖青瓦像是精心装扮的贵妇人同时发散着性感的魅力和年华的馥郁。
而今晚的我,究竟有没有看错?或者,这依然是一个未曾醒来的梦?游离在悬崖边缘的海青工具厂,亦或是我和林裳的“月光之城”,真的可以以这样的方式完成它的救赎、它的转变、它的新生吗?
我除了狂喜,无言。看着林裳的眼神中充满了盈盈的感激。而她亦是几乎喜极而泣。
我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因我知道,此刻的她有多么的开心,也正说明,在这之前的无数个日夜里,她就有多么的痛苦!
我并不是做梦,却比做了一个美梦更觉得欣喜。
时间渐晚,工作结束。我和林裳,与四个汉子一同,在旧球场里摆上了小酒桌、端上了下酒菜。许久未见,自是有许多话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先是说起爱羽日化新厂区在王瑜的领导下顺利开工、平稳生产,后又说起赵志华等曾经的同事纷纷得到提拔重用。说着说着,话题转了个圈子,又说起我来。我简单地聊了聊自己的生活以作回应,却是只言片语便没有了下文。
或许,在潜意识中,我始终觉得自己,在不应该的年纪,走上了一条不应该走的、无比难走的道路。我逼着自己认为那小路旁的美景是别人根本不可能看到的,却对别人早已远远走在了我的前方视而不见。
我寥寥地自谦说道:“我只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正经说起来,和原地踏步也没什么两样。”
林裳似是很敏锐地抬眼看了看我,一刹那间,我却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些因无法进行准确判定而带来的犹豫,以及深刻的失望。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