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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成了艾仲泽的人,风生水起。他或许已经忘记,鼓励他读书深造,并无怨无悔为他付出,从感情到金钱,他的前女友郭芓荞。
人们总说感情是无价的。
人们却总使无价等同于不值一文。
陪伴林裳走访各家医院和专科医生的同时,我在心中便一时不停地思索着那些凌乱无章的念头。每每在人满为患的门诊大厅里四处碰壁时,每每在都市的缝隙里寻着一碗难以下咽的冷饭时,每每在水泄不通的拥堵路面上窝火愤怒时,我会觉得,即使如林裳拥有这般财富,仿佛也只是驾了一艘不那么小的船,航行在海,风浪袭来,还不是一样地倾覆?
林裳四处寻着关系,能够联络到的精神类疾病专家依次找了个七七八八。秋期的症状被定性为严重的紧张型精神分裂症,至于治疗办法,无非是异口同声的“入院治疗,视情况而定”。
对母亲身体状况的切切担忧和连日来的颠沛流离,令林裳原本就绷紧了的情绪之弦又生生地被扯长了三分。而今日,当我们终于接受医生的建议来到精神病院,林裳她彻底崩溃了。
病院里透着一种诡怪的感觉,踏进铁门,便觉心底泛起惧意。
院子里活动着的病人们大多瞧不出和常人有什么不同。但看得久了还是能察觉到,他们普遍骨瘦嶙峋、表情奇异。有的如木头人般凝视着什么,有的不知为何笑得如此夸张、有的低首枯坐,听得人声抬起头来,眼神里充满敌意。
林裳推着秋期所乘的简易轮椅,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如同被投掷在荒郊野外的一只初生的羔羊。她迟疑地停住脚步,摇摆着目光看向我。
我轻轻按在她的手背上,镇定地悄声安慰她道:“并不是决定必须在这里治疗,我们先了解下情况,也好心里有数。”
林裳勉强地点点头。
随行医生四处指点,介绍着医院的硬件设施和资源配备。路过走廊边上一个布置了数张床铺的病房,林裳探头看了看,几名坐姿奇特的病人似乎有些骇到了她。
懂得察言观色的医生看到林裳稍稍皱了皱眉,对她微笑说道:“咱们院里是有单人病房的,和这里分属不同的区域,‘宾馆式病区’嘛,环境要更好得多。再加上有专门的陪护,每日营养丰富的三餐,要做到让患者舒心、让家属放心嘛”
医生兀自唠唠叨叨地说着,穿过回廊来到另一栋住院楼,转过转角,是一段长长的走廊。墙皮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过分苍白,幽深的走廊深处,似能听见隐隐传来的令人恐惧的呼喊。
林裳蹙眉更深,尽管十分不情愿,但还是再次迈步向前。小轮椅的轮子咯吱咯吱地在地板上摩擦,撕心裂肺。
可就在此时,一直安静坐着的秋期突然发出一声似乎极度惧怕的呼喊,她的双手颤抖着护住脑袋,并拢的双腿紧紧地收缩在腹前,待我低头看时,过度用力绷紧身躯的她,就连额角都突显出了暗青色的血管。
“妈妈!”林裳堪堪扶住秋期险些从轮椅中倒下的身子,“妈妈你怎么了?妈妈!”
“怎么回事?医生!快来看看!”我急呼喊。
那医生司空见惯般地瞧了瞧秋期,淡定唤来一个护士。那护士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个长长的注射器。
“干什么!”林裳瞥见针头上溅出的液滴,瞪大了眼睛。
“别紧张,只是给她打一针安定。”
那医生和护士的姿态如同被格式化过的电子设备,无与伦比的一致。针尖靠近秋期的身子,护士伸出手掌。
“走开!”
林裳嘶声喊着,护雏的雌鸟般伸臂遮护住瑟瑟发抖的秋期。护士稍稍迟疑,林裳已将轮椅远远地推开。
秋期惊惧更增,似将这份惧意传染给了自己的女儿。林裳再也按捺不住,推了轮椅跌跌撞撞地向来路逃去。
我丢下推推眼镜大惑不解的医生和麻木迟滞的护士追去。待追到她们,拥挤停车场的缝隙间,这对可怜的母女正以令人触目惊心的姿态哭泣着。
漫无目的的子驶在漫无目的的街,秋期和林裳的平静耗用了许多时间,不经意间天色渐晚,疲惫开始像夜色一样浓稠地包围着我们。
“丫头,”我迟迟等不到林裳的决定,虽是不想让她的情绪变得更加糟糕,但还是劝道,“我知道这样的现实很难面对”
“我知道你要劝我什么,可是你让我如何面对?”林裳带着情绪打断我的话语,“把妈妈送进去吗?任凭她孤独地挣扎在那样的世界里吗?任凭她无依无靠地像布偶一样受人摆布吗?”
“除了医院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选择?在得不到更好的治疗方案之前,像现在这般拖延我们都没办法保证,不会有更糟糕的情况发生,不是吗?你也不想阿姨的病情变得更加复杂吧?”
林裳不语,侧目看着窗外。灿烂的霓虹映在她的脸颊上,却衬得她更加灰暗。
“不论怎样,我们还是要积极面对。还没有尽人事,就只听任天命,还是消沉了点儿,”我将车子停靠在路边,转身不无怜悯地看着她道,“下一个路口转弯掉头,我们回去吧?”
“不!”林裳眉头紧凑,本能般地大声抵触着,“我说不行!”
我感到林裳此时的性子令人十分棘手。但稍稍迟疑,续又劝道:“其实我瞧阿姨的情况,并不算太过严重,她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好像一个好像一个害怕打针的小孩子一样。你和妈妈的身份好像倒置了过来,她生了病,你不该跟她一起使性子,选择讳疾忌医吧?再说,有我们陪护着,即使在医院里,也不至于有什么大碍。”
“回去吧,”我轻轻拉住林裳搁浅小鱼般凉凉的小手,轻轻说道,“我保证,阿姨一定会痊愈的。”
“真的吗?”
林裳丝毫没有信心地看着我的眼睛。而我终于捕捉到,林裳的消沉并不是对秋期病情的绝望,而是连日来的重重打击下,秋期的病况,是所有她紧绷着的神经中,僵持着,没有令其彻底陷入窒息般混乱的唯一一根。
那幽深的医院走廊,像是一个黑色的漩涡,她只看了一眼那漩涡的中心,便到了能够忍受的晕眩的极限。
办理入院手续、购买一应生活用品。病房里可做些简单的饭菜,于是油盐酱醋相应配齐。整日里林裳满怀担忧地陪同秋期完成着一项又一项复杂的医学检查,持有怀疑的神色瞧着护士送入秋期口中的药片和扎在她身上的针管。
秋期瞧起来依旧是那副样子,整日里痴痴呆呆地发着愣,偶尔抽搐、挣扎、迸出些恶狠狠的话语。
也不知是持续的巨大的心理压力干扰了林裳的判断,抑或是所有的治疗真的并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林裳显得愈发沉不住气,一日清晨,我提了些水果蔬菜回到医院,却在走廊里听见了林裳和主治医生剧烈的争吵。
确切地说,是林裳劈头盖脸的质疑和责备,和医生无可奈何的辩解与道歉。尖锐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不少人从病房中探出头来,好奇围观。
我听得一阵,心里知道这二人之间,却是林裳不讲理了许多。暗叹口气,心想无论何种疾病,再高明的医生也需要一段时间的诊疗,才能得出足够准确的判断,继而调整治疗的方向和手段。可林裳在此时,是太过于敏感了,她急急想要看到秋期恢复,却迟迟等不到她想象中的结果。
我冲上前去隔开林裳,抓住她的胳膊对她说道:“林裳,冷静些冷静些,欲速则不达,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她稍稍定了定神,却依旧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隔着我的肩膀向医生吼道:“说什么一个疗程见效,我看也不过是江湖骗子糊弄骗钱的伎俩!”
那医生气极而笑,终于不堪忍受,愤恨中摔裂了手中的病例板,傲然说道:“我知道你们有几个臭钱,可真没什么了不起的,医者对病人一视同仁,可你却选择了自降身份!”
第260章"这边"和"那边"()
尽管我很清楚林裳在此时的处境与心情。种种无常的变故像是压抑在心头的一块重石,而母亲的病况又在这重石之上,落下的重锤般一下下敲击着她的神经。我同情着她的遭遇,宽容着她的行为。可某些时刻,我依然会觉得,她向医生无理取闹这样神经质般的反应,多少有些过了头。
劝她,她总是皱着眉头如若不闻。不劝,又怕她在这般艰难的境地中越陷越深。有时候感情的牵挂,总会让一个人难过的时候,如联系在一起的神经一样,将痛楚清晰地传递给另一个人。
我要劝慰她,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而今天,吃过晚饭的小憩时刻,我终于等到了期待许久的机会。
中午,沉默了这许多天的秋期竟突然唤了一声“女儿”,尽管声音模糊不清,但那一个瞬间,林裳喜极而泣。下午,医生会诊判定,秋期的病情在连日来的治疗中初见成效,这又令林裳阴霾的心中像是刮来了一阵清新的北风,扫去了许多雾霭。再加上傍晚时分,连日来阴郁的天空竟也难得地晴了起来,天空一碧如洗,令人心静如水。
“林裳,今晚雨过天晴,我们趁这个时候带阿姨在外面逛逛,呼吸下新鲜的空气吧?”吃过简单的晚饭,将秋期像是孩童般吃饭时弄脏的围嘴洗净晾晒,整理着病房,我不着痕迹地向林裳问道。
林裳正机械地叠着母亲的衣物,听罢看了看我,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小轮椅吱吱嘎嘎地推行在小广场上。
病院里的病人日常表现往往归于两种极端。一是过分闹腾的,例如大声唱歌、不停跑跳,更有的嬉笑追逐打闹,如有用不尽的精力。一是过分安静的,例如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孤独坐着、带着方案一切态度郁郁独行的,或是干脆闭目假寐,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的。
总归是不那么正常的。
“陆鸣你觉得妈妈还能、还能好吗?”林裳有些惧怕地环视一众患者说着,忧虑似乎变得更深了些。这令我稍稍有些后悔。也许并不该带秋期出门,她的病情瞧不出许多好转的苗头,可林裳,倒像是越来越悲观了。
我知道她担心,担心秋期会变得和这当中病情最为严重的患者一样,一点儿也瞧不出来还能被治愈的希望。
而我依然选择用最平和的语气,努力和她沟通交流。
“这里多像是独立于我们所认知的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你瞧他们,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好像各自都活得很认真、很有意义”我尝试描述自己的些许感悟。
林裳却轻叹口气,打断了我,忧伤地说:“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我和妈妈站在像是两个世界交接的边缘似的,我这边是白昼,妈妈那边却是墨一样浓郁的黑夜。妈妈从光明的世界向着黑暗的世界走去,我努力拽着她的手,不让她去那里、不让她离开我,可她却是那样的坚决,一点儿也没有回头,就那样毅然决然地走着,越走身子越小。终于我再也看不见她。更怕人的是,在她消失以后,我竟然竟然渐渐地、渐渐地忘记了她,忘记了她是谁”
“别怕,只是一场梦,那并不是真的,”我向林裳微笑说道,“母女连心,你是那样地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