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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读到结局,心乱如麻。
晚八点,我终于等到了包子铺的打烊。我站在咖啡店门外,叫住了离开包子铺,正要骑上小电动车离开的林裳。看来,她早已忘记了我的等待,或是完全没有因此而在意。
咖啡桌上,我的面前是一本莲花,和一只空的咖啡杯,看起来都像是一种精神食粮。
而林裳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只裹着塑料袋的实实在在的饭盒搁在桌上。饭盒油腻腻的,里外布满了划痕,显得很是陈旧。内里搁着几只冷包子。包子几乎全部裂开,或者干脆就是落了陷的空面皮。显然是包子铺里剩下未卖出的剩包子。
隔在我们之间的,是一张隔断了整个世界般的坚硬的方桌,方桌两端坐着的两人,也仿佛横生了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第222章较劲()
凡都市的夜景,大抵是相似的。宽敞的马路,路的两旁是浓密高大的树荫,再两旁,是光鲜亮丽的招牌和霓虹。城市是死的,人是活的。可活着的人,无非是从一个地方抵达另一个地方,朝暮不息,至死方休。
此刻的窗外,虽是陌生的杭州,却是同任何都市一样熟悉的情景。独行的人在视网膜上抹过一个背影的孤独,携手的人则抹过双份的孤独,乘车的人,是被囚禁着的孤独。
林裳的头发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精心护理、梳得一丝不苟,比那洗发水广告中经过ps修改的图片上女孩的头发美好得多。而此时微有些凌乱,散发着一种油腻和尘垢的感觉,像个头皮发痒的大厨,颠勺时随手在头顶上抓了一抓。
我看着林裳的脸,带着熟悉的感觉。我静静地抚向她,抬着的手指想要触碰她的眼睛,手掌却在昏黄路灯的泛光中,凝固成僵硬的姿势。她好像,距离我有些远了,我够不到她。
林裳不理我做些什么,她掰开塑料袋里装着的一双木质一次性筷子,却连筷子都仿佛颓唐得有些无精打采,一长一短,长的末尾突出笨拙的凸起,短的一支却又带着过分尖锐的刺。
林裳无奈地瞧着这双筷子,叹了口气,夹起一只小笼包。原本可能裹满了汤汁的包子此时却像是蜡烛上流下而凝固了的蜡油,泛着一层即使是饿极了的人也会瞬间失去食欲的油黄。她小口咬下包子一角,抬头轻轻咀嚼,垂着眼皮轻轻甩了甩鬓边的发丝。而我的莲花敞开的书页失去了重力的平衡,疏剌剌地自动地翻起了页来。一切都显得那样令人烦躁。
“这包子铺,也是你家里的产业?”
“嗯,”林裳点点头,“开得不多,只有几家,生意却都很好。”
“还是从前,‘赛西施’的包子铺的配方吧?”
“是倒是,只不过外人做出来的,总比妈妈亲自做的,差了一些。”
两人单薄地说了几句,再度陷入沉默。
林裳像是嚼蜡般地吃光了一只包子,顿了顿,从饭盒里夹起另一只形状最完整、外表最好看的包子,像是从一筐蔫吧流水的西红柿里,挑出了一只难得饱满圆整的。抬手伸向我的嘴边,道:“尝尝味道吧试试好不好吃?”
包子冷得发硬,毫无口感。入口嚼了几下,稍稍变软,滋味便像是深深酝酿,而后一突一突地,浓烈地释放出来。
“今天的差不多都是我包的呢手生了,做了很多废品,”林裳用筷子指指饭盒,又道,“做得不好,就得我自己吃掉。以前我每天的中饭晚饭,几乎都是包子做好一只包子,要控制好肉馅的肥瘦比例、汤汁的量、面皮的厚薄,总之,这包子馅厚流油,面皮却要像纸一样透明。出锅的时候,如果笨手笨脚,很容易就弄烂了,弄烂的,只好我自己吃掉,怎么样?味道还好吗?”
“味道很好,就是就是面皮有一点儿咸味,倒是挺特别的。”
林裳难得地微微一笑,说道:“这点咸味,是我的独创。”
“嗯,这很特别,也许我会很想念这只包子的味道的。”
“再吃一个吧?”
“好。”
“没有完整的了”林裳歉意地笑笑,先后夹起一片面皮和一块肉馅,送进我的嘴里。而后喃喃说道,“小时候帮妈妈和面,一边和一边挨骂,委屈的时候,就默默地掉眼泪,吧嗒吧嗒地,把眼泪滴进了粉里包子蒸好了,我却总觉得面皮是咸咸的。所以我傻傻地以为,包子的咸味,就是我的眼泪的味道。”
“怎么会,”我心中泛起酸楚,像是游水的人被翻涌的海浪扑在面上,一阵阵的窒息感袭来,令我几乎哽咽。而我的脸上却挂着不置信的微笑说道,“几滴泪,就真能把包子弄咸了?除非我听说,最心痛的时候,眼泪是最咸的。”
“说的也是不过后来,我给粉面中加了些盐水,倒成就了今天这特有的味道,”林裳自己又吃了些,抬头又问,“还吃吗?”
“还吃。”
“你没有吃晚餐吗?”
“吃过晚餐了不过是昨晚的了,火车上吃的,大概是火腿肠和方便面的经典组合。”
“哦那你要多吃一点才行。”林裳淡淡地应了一句,很快又夹起两只烂包子给我。她伸向我的手臂短暂地遮住了我的视线,而当我再次看到她面容的时候,她的脸颊上,已经淌下了两行清泪,汇集在下巴尖上,落进了饭盒里。
仿佛有个隐形的杀手,就站在我的身边,用一把带着尖利锯齿的匕首,攮进我的脏腑,刀没及柄,他却依旧不停,一下一下地往我身体的深处送。我的声音终于开始颤抖,说道:“别哭了再哭,本来包子就是咸的,再加上几滴泪进去,可就成了咸菜了!”
林裳的筷子尖捅在饭盒里,手肘却重重地再也难以抬起。她哀怨地抬头看了看我,道:“干嘛说这些,本来好好的还在我还怎么吃得下?”
我推着林裳的小电瓶,跟着她步行来到不远处,杭州有名的河坊街。
夜晚的河坊街特别繁华,古色古香的老式建筑旁旌旗招展,红灯高挂。各种老字号店铺齐聚一堂。除了许多杭州特色美食,酥油饼、藕粉、杭帮菜、倒笃菜、状元糕等让我目不暇接。又有各种民俗小店,经营着龙井茶、杭白菊等杭州特产。
林裳别的店铺不去,偏偏领我来到一家只一眼看上去,就让我头皮炸起、寒毛直竖的小吃店,那是一家专门制作油炸虫子的小店,货柜上,一根根长长的竹签上,串着青身红头的大蜈蚣、通体乌黑的大蜘蛛、蚕蛹、蝎子,还有许许多多我根本叫不出名字的虫类。“昆虫宴”的招牌下人头攒动,看的多而真正尝试的少,店主人一个劲儿地吆喝着,怂恿着踟躇不前的人。
林裳露出她俏皮一面的神态,吩咐我锁车。
“干嘛!”我警惕地说。
“不干嘛,看看”林裳开始坏笑,硬是拉着我的手,向店铺走去,“我们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好不好?大蜈蚣有毒的吧?真的能吃吗?”
“别对这些如此好奇,成吗?”我道,“我还饿呢,找点正经的东西吃不行吗?”
说着话,我竟已经被林裳扯进了人堆,稍一犹豫,我已经站在了货柜前。
“老板,两串大蜈蚣!”
“好嘞!大蜈蚣,美容去火、排毒养颜、活血通络”那老板手快得过分,我一个“别”字还未做出声母的口型,两只油亮肥硕的蜈蚣已经下了油锅。
于是脸色铁青的我走路的姿势似乎都变得僵硬。林裳却嘻嘻哈哈地,拿着两根大蜈蚣在我的身边转悠,嬉笑道:“要不要嘛,要不要?一人一串,好不好?”
“不要我无福消受,劝你也别吃。”
“干嘛,怕我被毒死了呀?”
“是啊,你被毒死了,那可就应了‘香消玉损’这个词咯。”
林裳咯咯笑道:“笨蛋,是香消玉殒好吗?殒,允许的允。”
我扭脸看着顽皮笑闹的林裳,感受着手心里她的温度。时光像水一样流过去,我却一阵阵地恍惚,想起了峨眉山市,我们的第一夜里,麻辣的小龙虾,又想起了在都江堰南桥上,那一碗香甜的红糖糍粑。
然而我终究清楚,我和林裳之间,已经不再是那时的我们了。横生在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再像一个个不断隆起的台阶带给我阻滞,而是仿佛我们隔海相望,我却再也造不出一艘可以抵挡风浪的小木船,乘风破浪,去靠近我的女人。
此刻,我和林裳无比贴近,比河坊街上任何一对亲密的恋人更亲爱得多。可是我的心中,却仿佛正在经历到达了极致的孤独。这种无常的感受古怪诡异,恰似林裳手中的两串油炸大蜈蚣。
“吃啊吃啊”林裳递给我一串蜈蚣,我犹犹豫豫地接过,她却已经张口咬下了一截,脆生生地嚼了起来,点头道,“毒就毒,要死一起死吧,你肯定愿意陪我。”
“这话说的,”我苦笑道,“这下不吃都不行了”
硬着头皮闭着眼睛,骗自己吃的是羊肉串嘎嘣嚼了几下,倒尝出了几分香脆的味道。
“还不错,对吧?”林裳道。
“真的不错哎”
“要不再去尝尝蜘蛛?”
“那就算了”
又是笑着闹着,堪堪走了几十步,林裳的笑声渐轻,竹签上的大蜈蚣越来越短,她的手却垂得越来越低。我瞧得出,属于她的悲伤,终于真正地降临了。她仿佛是在暗中较劲的,看谁先卸下伪装的比赛中缴械投降,向前迈的步子越来越短,最终站定,开始打起摆子。转过身子背对着我的她,指尖无力地将竹签丢在了地下,另一只手抬起,护在低垂着的脸上,喉咙里突然爆发出寂寞的哭泣。
第223章吻别()
河坊街上热闹非凡、熙来攘往,而林裳此时的哭泣,没有半分的矫饰,没有丝毫的浮虚。围绕在我和林裳身边的那些孤独,似乎是漂浮在空气里的,它们会流动、会漫溢。两种共同属性的孤独彼此碰触,像是油液底部两颗滚圆的水珠,贴近融合,结为一体,显现出温暖的淡淡的橙光。如果分离,谁还能分得清,这液珠里曾属于自己的成分?仿佛两个邋遢的同居客,大吵一场,分道扬镳,匆匆装满的行李箱中,却胡乱塞着说不清究竟是谁的衣裳。
我的额头上的青筋一阵阵地跳动着,我丢掉了手中的竹签,上前扶住了林裳颤抖的身子。我没有办法彻底地贴近她,好像我和她之间空荡的间隙里,总是充斥着一种看不见的实体,像是一块绵软的海绵,稍被挤压,立时涌现出阻隔的坚决力量。
林裳泪眼朦胧地哭道:“干嘛还要来找我你知道,你是没有办法把我带走的,你知道我是不自由的,我的孤独只能靠自己来温热这都是我自己的罪孽!是我的报应!”
“林裳!听我说,”我用了些力气,扳过了她的身子,凝视着她的眼睛,暂且排挤掉情绪中难以摒弃的压抑,道,“我来找你,并不是为了所谓的‘未来’,所谓的‘怎么办’,我明白你的处境,和你的身不由己”
天气不冷不热,林裳却下意识地用双臂护在胸前,瑟缩起脖子,音量不大却仿佛是在呐喊:“是啊,根本就没有‘未来’,根本就没有‘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我只有依着她的意思,把这条路走到底、走到绝境、走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我拍拍她的肩膀,洋溢起像是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