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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真的没有听清,也好像是我个根本没敢听懂。
穆雪不再显露情绪,此刻的她像一个外交部发言人,用最官方、最正式的语气和语句,重复了适才的内容:“林总决定和你分手,希望你能够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当然,即使你不能够平静对待,事情也不会因为你的任何行为而发生任何的改变,你”
“开玩笑?穆雪,你在开玩笑”我的脸在不受控制的抽搐中,挤出仿佛正在拼命回护自己尊严的笑容,“你约我大老远地来,就是跟我开这样一个玩笑吗?”
穆雪很久不再言语,她只是静默地看着我。香浓温热的咖啡上桌,两缕热气蒸腾而起,迷迷蒙蒙地模糊了她的面容。于是在她的不苟言笑当中,我终于反应过来,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对不起,陆鸣,我知道你很”
“别说了!别说了”仿佛一记重锤狠狠击中了我的胸口,我拍向桌面的手心却突然失去了任何的力气,我吼向空气里的声音也突然失去了任何的分贝。我仍然无法接受这样突兀的事实,说道,“不可能的!她又没有亲口跟我说,这是你的杜撰,我不相信你!”
穆雪扭头冷冷一笑,道:“林总不愿亲口说出,是不想破坏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
我想到了王瑜拍摄的,我和艾思彤的视频。
我不知道林裳能否看得出,那个视频中的我和艾思彤,都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已的受害者然而回头再想,重要吗?那重要吗?
只要想起我,林裳便会无法阻挡地想到那个视频,这将成为她心中永远无法解开的死结除非,除非离开我、遗忘我、湮埋我
伤痛像是海天一线极远处,那像一座连绵的大山般靠近的海啸大浪,卷携着肆虐的狂风,泛出仿佛意味着死亡的惨白。它还未接近海岸,于是我竟还有些许的时间,保持着仅剩不多的镇定,在越来越失控的声调中说道:“林裳究竟在哪里?我说过,除非是她亲口告诉我,分手,否则,我绝不认可、我绝不放弃!”
穆雪却不再接话,她毫无感情色彩地续说道:“第二件事:时光国货结束对‘遗忘舞蹈’任何的赞助支持,和彭州文化部门合作举办的舞蹈大赛全部取消;第三件事:周虎提供的新疆大枣,时光国货不再上架销售,违约金我们会尽快转至周虎的户头;第四件事:我代表艾兴军张漾夫妇,请你在一周的时间内,搬离海青工具厂的租住房”
穆雪说完,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个信封,在桌上轻轻推给了我,道:“里面是这个租期的房租费用,全部退还给你,另外还有两千元,算作是赔偿金和搬家费。”
我拿起信封,连同内里的钱币一同擦擦撕得粉碎,随手一扬,半空下了一阵粉红纸屑的雨。
“就算是真的分手我也要她亲自跟我说,”我剧烈地上下移动着喉结,眼前的一切充斥着一种血液上涌后的殷红,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林裳消瘦而又单薄的、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总在睡梦中惊恐颤抖的身子,“我不相信这些事情都是林裳自己做的决定!这当中一定有她的不得已、有她的无能为力!她是被逼的!”
穆雪不屑地笑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手掌再次伸入小包,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
“又是什么!”
“林总知道你一时间没办法接受这一切不过她说,你看了这里面的东西,应该就能明白她的意思了。”
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打开纸包,低头看去,顿时黯然神伤那山呼海啸的悲意终于袭来,我在风雨的飘摇中,失去了全部的光明,和希望。
纸包里,装着我送给林裳的,那对可谓极其廉价的彩金耳钉。不知是否错觉,我只觉得这对耳钉,竟还带着林裳耳垂上的气味和温度,只是它们的色彩,却不再像我初为林裳戴上时,那样的光辉璀璨了。
夕阳的余晖依然彻亮着整个世界,我却觉得黑夜就在此时瞬间来临了,它无情地吞噬了每个角角落落里的每一束光
第215章陷入迷茫()
我怔怔地瞧着穆雪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又一股浓重而凌乱不堪的惆怅。我感到一阵凄楚的冷清,于是我的双臂护在了胸前,紧紧环抱。我没有办法调整匀和自己的气息,于是我的手指开始不停地颤抖。这番颤抖像是传染源般迅速传遍了身体的每个角落,臂膀、身躯、双腿咖啡店里并不冷,但我看上去却像极了一个处在风寒最严重阶段的病人。时间飞逝,夕阳的余晖终于消失不见;空气微凉,面前的咖啡不再蒸腾水雾;两枚幸运草图案的彩金耳钉从我的手心里悄然滑落,跌在地上我却对这些犹如不觉、浑然不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扭头看向窗外,霓虹灯渐渐亮起的街道在夜色中热闹非凡,这却更加鲜明地对比着此时我内心的寂寥冷面无情的穆雪犹如一个技艺精湛的外科医生,而她亲口通知我的四件事,件件如她手中握着的尖刀利刃。剖开我胸膛的过程是那样地顺滑流利,毫无阻滞。
时光国货不再接受周虎提供的新疆大枣,犹如一把锐利而短小的长柄手术刀,它飞快地划破胸口的皮肤,带着毫不迟疑的坚定。尽管促成周虎和时光国货的供需关系后,作为中间人的我不必为接下来的任何变化承担责任,可曾经信誓旦旦给周虎打包票的我,给了人以希望,却对希望的破灭无能为力,只好眼睁睁看着周虎面临这样的窘境,什么也无法改变。
时光国货结束对‘遗忘舞蹈’任何的赞助支持,和彭州文化部门合作举办的舞蹈大赛全部取消。这仿佛是一把带着尖齿的钢锯,在高速马达那猛烈而持续的力量驱使下,一根一根地,锯断了我所有的肋骨。于是昨夜还说什么“遗忘舞蹈”将是我为之奋斗的下一个,完全属于我自己的目标,也就此彻底支离破碎了。它不光锯断了我自己的信心,就连芓荞、尕丫头,还有参与“亲子之舞”的演员们,他们付出的努力、他们满怀的憧憬,如同一片麦田里的麦穗,在联合收割机的暴力切割之下,化作了一片断茬。我该如何向他们交待?
而如果前两种痛,痛得还不算彻底的话,搬离海青工具厂的痛,就是痛彻心扉了。仿佛一把把尖锐的止血钳,硬生生地戳破肌腱、撕开膈膜,再各自夹在筋肉一角,四面八方地张了开去,将我的整个胸腔,绽放成了一朵残酷的血红的花。家属楼里的老屋子,早已经像是我自己的家一样充满温暖,它夜夜抚慰着我的心,给我一次又一次勇于面对这个残酷世界的底气。而今我只被留下一周的时间,就要离开那里、不知去向何方了而离开携带着我和林裳共同记忆的“月光之城”,离开那个留藏着我和林裳眷恋的地方心念只一触碰,便在一个微秒的瞬间,崩塌离析。
前三种手术刀具游刃有余地为我开了膛破了肚,于是最后一把不甚锐利、甚至凹凸不平,表面沾满了浮锈的冰锥,它那钝挫的尖端,朝向的便是我被暴露在空气中的,兀自跳动不停的心脏。我没办法接受分手的事实,我没办法直面所有快乐和幸福毁于一旦的残酷,我依然在摇摆不定中认为,此时的分手,只是林裳在其母亲秋期和舅舅王瑜逼迫下的无奈之举。她定然是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王瑜穆雪之流,像蹂躏一只蚂蚁一般地蹂躏着我
分手,这把冰锥悬在我毫无保护的心脏之上,我用尽全身仅存的力量,阻挡着它向我胸膛深处的靠近这力量淡若游丝,似乎随时便会彻底消逝,但我只能支撑着、坚持着,直到我再见到林裳的那一刻
我恍惚得有些久了,直到咖啡店店员示意打烊,我才魂不守舍地离开位置,走出了咖啡店。行出几步,忽又折返而回,趴在地板上伸手在沙发的底缝里寻找被我丢失的两枚耳钉。耳钉找到,却各自沾着怎么也擦不去的浮尘。
我机械地擦拭着耳钉,就这样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车水马龙的街边。身边擦肩而过的情侣,他们带着喜悦微笑的表情,却在我的眼中如同哈哈镜中的人一样,怪诞而扭曲;他们瞥过我的眼神,仿佛也不怀好意,或是在嘲弄中肆无忌惮地传递着怜悯。
我该怎么办?趴在马路的隔离护栏上的我,头发被飞驰而过的汽车掀起的气流吹拂得一片凌乱。我用仅存不多的理智思考着:我该如何向周虎解释交待?我该如何面对郭芓荞和尕丫头?我是不是应该设法找到艾兴军张漾夫妇,为了老屋子而向他们求情?而林裳呢,我该如何才能找到她?找到她以后,又该怎么办?
再度回到舞蹈教室的时候,我已经恍惚到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返回彭州的,开车,还是打车我竟然真的忘记了。我像是个在搏斗中败下阵来的公鸡,所有张扬着的羽毛全部都耷拉了下来。
郭芓荞和尕丫头在一盏昏黄的灯下收拾着堆积在一起的舞蹈服装,两张面孔上都渗满了汗水,她们却无暇擦拭。
尕丫头瞧见了我,惊喜地扑在我的面前,手指我的怀中,呼喊道:“哇,好可爱的猫儿啊!”
我这才在万般惊愕中回过神来,我的左右双臂的臂弯里,竟然抱着喵妹儿和豆豆两只猫儿!我朦胧地想起适才似乎是回过一趟海青工具厂,抱了两只猫儿出来,可我却连这样的记忆都没能写入麻木了的大脑。
给两只猫儿找好新的住处,正怔怔地发着呆,忽然一只小手伸到了我的面前,我稍稍一愣,于是尕丫头的笑脸更灿烂了许多。她的掌心里托着一块小巧的麻花,麻花扭得极细极好看,我却只看了一眼那麻花身上七扭八扭的疙瘩,便想起自己错综复杂,理不出个头绪的念头。于是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尕丫头瞧我脸色不好,怯生生地说道:“鸣叔,这麻花是奶奶亲手做的,她要我带给你和郭老师,请你们尝尝好不好吃。”
尕丫头清脆的声音和无瑕的眼神,以及温柔的笑容,这幅纯真的神情足以温暖所有的事物。于是呆若木鸡的我,像是坚冰一样的心情被她的温暖融化,还没接过麻花来,倒先是完全失控了地,把一滴泪洒在了尕丫头的手上。
“鸣叔你,你哭啦?”尕丫头忧心忡忡地问道,目光里还夹带着一些懵懂的天真。
“没,没有你鸣叔的心是铁打的,怎么会哭呢?”我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慌手慌脚地从尕丫头的手心里拿麻花,却一个不小心,将它扫落在了灰尘蒙着的地上,“对对不起。”
“鸣叔,不要了,这里还有!”尕丫头转身提起一个塑料口袋。
我却呆呆滞滞地从地上拾起那脏了的麻花,擦也没擦便塞进了口中。
我仿佛带着不知指向谁的恨意,大口地嚼着。那酥脆的外皮,和充满麦香的内里,红糖的香甜和清油的馨香,还有沾着的浮尘的苦楚,以及几颗细小砂石的硌牙,种种感觉层出不穷地纷至沓来。比之扭曲缠绕的外表,这麻花的味道,更像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的人生。
咽下了食物,心却忽然空落落的无处安放,整个人又跟着发起了呆来。
而郭芓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交待尕丫头先回家,自己单独留了下来。
“陆鸣,为什么把你的猫儿带来了这里?还有,我怎么瞧你,好像一副魂